趙洛泱聽到三叔說大家都好,也就安心了。
小啞巴派來的人入城了,馮家剩下的那些人也就不可能再鬧出什麼亂子,接下來只要解決一件事。
趙洛泱看向身邊的懷正:“鄒光大找到了嗎?”
懷正道:“鄒家的人都已經被抓,鄒光大自己拿了些銀錢,躲在一處小院子裡,我們追了他幾次,他也是無路可走了,如果再追過去,也該拼命了。”
懷光一直在暗中調配人手,沒有在人前露面,因爲他是小啞巴身邊的人,馮家不少人都識得他。
懷光還要護着王家莊子,萬一薛定沒能趕來還要懷光帶着人拿下朱有慶。
即便現在薛定來了,懷光還要處置城中的這些人,哪些人要送去問審,哪些人就地解決,總不能將所有人都抓起來送入大牢,那會浪費太多人力物力,洮州衙署沒有那麼多精神做這些。
懷正一直等着聽吩咐,畢恭畢敬的模樣,讓時玖很是滿意,他吩咐過,對趙洛泱就像對他一樣,他身邊的人都做到了。
趙洛泱道:“將鄒光大送去見曹大人吧!”
懷正明白,沒有二話:“我立即就去辦。”
鄒光大話音剛落,匕首忽然調轉方向狠狠地刺向了曹本的肩膀。
外面滿是衙署的人和遷民,他們正在四處尋找他的蹤跡,他雖然躲來這裡,但是他知曉,被發現是早晚的事,剛剛他就蹲在那裡抱着一大包的財物,幾乎萬念俱灰,他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在洮州小心翼翼經營一切,如今全都要付諸東流。
鄒光大道:“只要出了洮州城,我自然有法子,大人是京中來的上官,趙景雲不會不顧大人的性命。”
劇烈的疼痛傳來,曹本瞪大了眼睛,鄒光大的手卻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糞便的臭味兒,鮮血的腥臭登時傳來,曹本蜷縮着身體,如同雨中的鵪鶉。
趙洛泱相信曹本是想要援軍晚點來,而不是不來,但是曹本背後的人不是這樣思量,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着要露面。
太傅就能拿着馮家這番作爲,私底下委委屈屈地向官員們控訴,拉攏更多官員加入太傅一黨。
趙洛泱道:“時玖,我還有沒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或者忘記了?”
是他們一直想要殺的京官。
時玖道:“這樣安排最好。”這是他的真心話,小鬏鬏這麼聰明,想的比誰都明白。
正當鄒光大悲慼時,聽到不遠處的糞車上傳來動靜,他還以爲衙署的人追過來了,沒想到瞧見的卻是曹本。
兩位京官趙洛泱安排的明明白白,從一開始見到他們去試探,到後面留下能用的謝忱,將曹本送去糞車上,現在又讓鄒光大去見曹本,全都想周全了。
鄒光大目光從驚詫到歡喜,就像是一個走在黑夜裡的人,發現了一縷光亮,他立即抓住了。
這件事,從一開始太傅一黨就算的清清楚楚,如果趙景雲贏了,他們就藉機打壓馮家,如果趙景雲輸了,馮家可能會殺了曹本,嫁禍在趙景雲身上。
真是峰迴路轉。
如今這樣落寞都是因爲馮家人。
曹本讓人送信去尋援軍,但是他的隨從出城之後就藏了起來,沒有去送信的意思,顯然早就被人收買了。
曹本明白過來:“你想要挾持我出洮州?你能逃到哪裡去?”
曹本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尤其是那人的匕首劃開了他的皮肉,他一顆心彷彿都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光天化日之下……”
趙洛泱與時玖道:“大家忙成這樣,總不能就讓曹大人這樣混過去,千里迢迢從京城來到洮州,也得出點力。”
“知道,”鄒光大咬牙,“我家裡人都被衙署抓了,出去我也是死路一條,大人再說什麼我也不會害怕。所以,大人不如歇一歇。”
鄒光大差點就將手中的包袱丟在地上,不過很快他回過神來,他認出了眼前這個人是誰。
時玖沒有多說話,就是笑了一聲,看着小鬏鬏吩咐他的人去做事,他心裡莫名的歡喜,就跟小時候,小鬏鬏將手裡的野菜餅掰一半給他時一樣。
曹本後悔,早知道外面有歹人等着他,他寧願一直躲在糞桶之中,可是後悔已經晚了。
曹本想過洮州這趟差事不容易,但是沒料到自己會落得藏身在糞車中,他入仕之後就投奔了太傅,官途一直很順,在京中雖然不算是什麼重臣,但他很年輕,將來朝堂上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只要大人能護我出城,”鄒光大道,“我也不會害大人性命。”
趙洛泱道:“既然太傅派人來了,咱們就不能浪費,他們不想明着與馮家衝突,我們就要反其道而行。”
曹本身體一點點地往外探,終於在糞桶中站直了身體,然後他慢慢地將一條腿跨了出來。就在他扳自己另一條腿時,從一輛糞車後,閃出了一個人影。
終於熬到頭了。
這樣一來,明着不與馮家衝突,暗地裡又能壯大自己,煽動文武百官對外戚馮家的不滿,是一筆多麼划算的買賣。
兩個人四目相對,臉上都露出驚詫的神情。
“也不是我黑心,”趙洛泱道,“京中那些人送曹本過來,就想着要將他的命留在洮州。”
曹本心中憤恨,等躲過這次,他定然要找個機會,向馮家報復回來。眼下他還得想方設法保住自己的體面,外面安穩之後,趁着別人不注意,趕緊從糞車中出來,總之不能讓人看到他這般狼狽。
……
曹本相信了,他掙扎的話,這個人一定會殺了他。
“沒有,”時玖道,“都處置的很好,尤其是兩位京官。”
曹本捂住鼻子,戰戰兢兢地等待,終於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小,曹本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糞桶上面的蓋子,他要從裡面走出來。
清新的風吹進來,曹本深深吸一口氣,他好像一下子活了過來似的。
曹本幾乎要暈厥過去,他以爲身上沾了屎尿,就已經夠慘的了,哪知道慘的還在後面。
曹本還準備開口訓斥,可眼前的人顯然已經癲狂:“大人不信?”
懷正要做的就是趕鴨子,將鄒光大從院子裡趕出來,圍追堵截,故意打開一條口子,直通曹本藏身的糞車。
他最後一搏的機會來了。鄒光大丟下手裡的包袱,從懷裡抽出短刃,上前幾步壓住了曹本的肩膀,然後將利刃抵在了曹本的脖頸上。
“你是馮家的人?”曹本顫聲,“你可知殺了我會如何?”
“曹大人,”鄒光大惡狠狠地道,“刀劍不長眼,您最好不要動。”
“我們現在出去,”鄒光大道,“大人知道要怎麼說嗎?”
曹本忙不迭地點頭,他知道。
“那麼,”鄒光大道,“大人記得要做好。”
鄒光大緊緊地摟住曹本,兩個人慢慢地向外走去,不出他預料,很快就遇到了外面搜捕他的衙差。
鄒光大停住腳步,曹本看着圍過來的衙差,立即喊出聲:“都別過來,別過來,讓他出城,放他……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