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漸暗了下來,就像黑蝙蝠伸展開來的翅膀,籠蓋着大地。天地之間恢復了寂靜,陣陣晚風拂來,讓天氣更加寒冷,山西幾經有了早冬的感覺。
戰爭年代,尤其是鬼子侵佔的地區,擔驚受怕的人們都早早入睡。在這朝不保夕的時候,過着活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沒有一點正常人的歡樂氣氛。然而在斷家灣的獅子坡,卻有幾處火光,獵豹隊員正烤着野兔,一邊期盼小寶的歸來。
天已經漆黑,還不見小寶的人影,小依心中開始有些擔憂。大壯在旁不停地安慰妹妹,說小寶很快就會回來,不用擔心,這樣的情況以前也出現過幾次,到頭來都是帶給他們一個驚喜。
秀英過來陪着小依坐着,遞給她一個香噴噴的兔腿。小依搖頭拒絕,雙眼一直望着林外,小寶不回哪有心思進食,心神不寧,有一種不安的預感,總覺得會發生事情。
紅兵他們邊吃邊等,對隊長是充滿信心,還留着 好幾只兔子等小寶回來再烤。看看時間,已到了晚上十點多,大家都有點坐不住了,隊長到現在還不見回來,會不會發生意外?
這次的情況和以往大不一樣,鬼子可是上千士兵,那些留下的多數是傷咋能輕易救出來呢?千萬不要把自己搭上了,這時對小寶的信心開始動搖。
不會有事,小依在那兒坐立不安,等得心慌意亂。進到山洞,拿着手電筒就要下山。
大壯連忙上前攔住,“天色這麼晚,在哪裡尋找,還是在這兒等吧,不要小寶回來了,不見我們人影,反而替我們擔心。”
“不,不,哥,我要下山去找小寶,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小寶出事了。正等着我們去救他。”小依挪動着腳步對勸阻的大壯說道。
大壯拉住妹妹的手說:“小依聽話,漆黑的天,我們去哪裡找小寶,小寶的本領難道你不相信嗎?能對付他的鬼子還沒有出世呢。”
“哥,我好擔心小寶,他不會這樣快深夜不回來的,這次和以往不一樣,大家都知道的,我好怕他出一點事情。”小依帶着哭腔。
大壯見妹妹焦急的樣子也沉默了,心裡也開始爲小寶擔心,也轉身去拿手電筒。其他的隊員起身準備打算一起去找小寶。
陳兵見他們馬上要出發,起身說道:“這一帶我非常熟悉,離那個小山坡有三四十公里,道路難走,各個村莊都差不多,晚上很容易迷路,又這麼遠的路程,小寶隊長回來也是需要時間的,正如大壯說的,隊長回來不要錯過了,還是留在這裡等吧,免得雙方擔心,隊長今晚不回來,大夥明早明天一早出發尋找怎樣?”
大夥聽了也覺得陳兵說的有理,不要剛下山,隊長卻回來了,反而不好,決定早點休息,養好精神,如果隊長未回,一大早就沿昔陽方向尋找。
大夥聽了也是,小依堅持不回洞休息,要在外等小寶,結果誰也睡不着,出來陪小依一同等待小寶。
整個夜晚,全都靜悄悄地盯着外面,希望看到小寶突然出現在眼前,三條戰犬老實趴在那兒,缺少了豆豆,也是變得非常安靜。
一夜就在獵豹隊員煎熬等待中度過,天色微現一點亮光,小依就動身往山下奔去,紅兵他們緊隨其後,快速衝下山林。
大家身上都被露水打溼了,誰也顧不上這些,以強行軍的速度往昔陽方向趕去,恨不得馬上就到無名小山坡,一路上心裡七上八下的,都在祈禱隊長千萬不要出事,天漸漸亮了,雖然下起了大霧,也阻擋不住他們快速的步腳步,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急行軍,來到了昨天突圍的地方,已經見不到一個人影。
只有激烈戰鬥的痕跡,越是接近小山坡,公路上,山上小徑上到處都是爆炸的山坑,地上也是血跡斑斑,奇怪的是沒有發現一具屍體。
十幾人沿着陡峭的小徑往山坡尋去,這兩日戰鬥情景又出現在眼前,前日的戰鬥犧牲了許多優秀戰士,昨日爲了他們突圍,更是留下一百名多英勇的士兵。
觸景傷悲,經過戰火洗滌的山坡顯得格外淒涼。大家發現,在前兩天小寶設立臨時指揮所的低凹地變成了一個嶄新突出的大土堆,都是新堆出的溼溼的泥土。
上面排水的小水溝也被改道,難道是有人把犧牲的戰士安葬了嗎?鬼子陣亡的士兵屍體會被他們收走,華夏人的屍體責任由烏鴉,野狗來啄食。
犧牲的華夏人只有華夏人才會來安埋。一定是有人早一步到這兒,而且人數也不少,那麼大的土堆得安葬多少人才會有呀!隊長一點消息也沒有,想到這裡,心在顫慄,這是一種不祥的預兆。
小依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身子開始發抖。小寶人呢?你在哪裡不可能丟下我不管呀?她的心已經發痛,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小依瘋狂地四處尋找,一邊找一邊心裡念道着小寶不會有事的。通往山頂的小路也有戰鬥的痕跡,小依立即朝山頂跑去。
此刻所有的人望着土堆都很擔憂,怕,真怕隊長也躺在其中,這個結果任誰也無法接受。小寶你千萬不能有事,獵豹小隊還需要你的帶領上陣殺敵呀!
整個小隊都在山坡上一寸草地一片樹林搜索,希望發現小寶的身影。哪怕是身受重傷也行,雖然這樣的希望是多麼的渺茫,可是誰也不願意放棄尋找的機會……
秀英在後面見小依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好似發現了什麼?立即跟了過去,只見山頂幾十米的地方,半米高的草叢全趴在地像被人踏平,這裡一定發生過激烈難以想像的戰爭。
許多小草都被鮮血染紅了,小依注視着前面的一個小土堆,旁邊的泥土全是紅色,過了一天,還是用濃濃的血腥味兒夾雜在空氣裡。
草叢中有幾絲破碎的衣服。這布料這顏色,是他們在恩施縣城小寶爲每個隊員量身定做的。
離開時,小寶穿的就是這一身保安隊衣服,鬼子黃呢子雙排扣大衣和馬夾給了王雪,這是小寶的衣服,這樣破碎一定是鬼子的炮彈炸成的。他人呢?小依不敢往壞的方向想。
身後的人也圍了過來,看到這一切都愣在那兒,像一根根木頭樁子。一句話也不說,心裡都明白這小土堆裡,葬着一個人。都握緊拳頭,咬緊牙齒,滿臉痛苦,強忍住不抽泣出聲音,任由淚水滾出來。
小依、秀英的淚水像雨水一樣在臉上流淌。小依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像發瘋似的撲到小土堆前。她細長纖弱白嫩的小手用力地挖着泥土,嘴裡不停叫着小寶的名字,哭喊着:“小寶,不會的,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我要你活過來。”
悲慘淒涼的哭聲惹的秀英也放聲大哭,讓人心碎。秀英也不攔她,幫她一起刨着泥土,很快就看到了保安隊的衣服,衣服下面一張便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臉,露出冷冰冰的白骨的頭顱,太慘了。
見這情景,小依一下就昏迷過去,倒在了土堆上,大壯忙跑不過去,難過地抱起妹妹。淚水也不住的流着。
獵豹隊員此時再也忍不住望着小寶的屍體哇哇大哭,喊着隊長的名字,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罷了。
哭了十多分鐘,紅兵才帶頭把泥土填回去,讓小寶入土爲安,在這遙遠的異鄉,留下小寶一人孤零零的在這山頂,下面還有一幫國軍、八路軍兄弟陪着。
小寶,今天我們不能來陪你,因爲這血海深仇,家仇國恨未報。小鬼子沒有趕出華夏,我們得繼承你的遺願,保家衛國。殺鬼子,流盡我們最後一滴血。
隊長,我們陣亡之日就是回到你身邊之時。一樣跟隨你,到了地獄也做你的小弟。
每一個人憤怒的表情,冷峻的目光散發出的怒火足以殺死任何敵人,每一個人心底都只剩下仇恨,殺鬼子!爲隊長報仇將是他們一生的目標。
紅兵站在墳前帶頭領誓“不殺光鬼子,誓不爲人,報仇!報仇。”
大家都跟着喊道:“爲隊長報仇,殺鬼子,殺光鬼子!”悲涼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紅兵咬牙吼道:“走,回去,準備殺鬼子。”
大壯抱着昏迷不醒的妹妹,瞪着血眼道:“小寶等着我們,別了,二弟,我們先去爲你報仇,殺鬼子,血債血償。”
老大你在這兒等你等着我們,我們知道你對我們的不捨,可是你的理想還沒有實現,鬼子在華夏橫行霸道,濫殺無辜正處於國破家亡之際。你的願望就由我們去完成吧,獵豹小隊一定在抗擊鬼子的戰場散發光芒。
看到大壯抱着昏迷不醒的小依,大家心裡同樣的難過痛苦,只有先回去再做復仇計劃,各個垂頭喪氣表情沮喪,再也沒有往日的歡樂,小寶對他們來說,既是恩人、老師、好兄弟、朋友,是他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良師益友。
小寶在大家心目中就是天,一個可以與太陽肩並肩神一般的人物!怎麼會說沒就沒有了呢?雖然看見小寶的屍體誰也不相信這殘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