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仇,我幫你報!......
綠芙冷冷地看着桌上的棋局,沉思......涼亭之中的棋局被移到西廂書房之中,楚景沐說她怕冷,以後想下棋在書房下即可,涼亭冷......
本來就爲難的心如今更是爲難......
她知道楚景沐的難處,要在風聲鶴戾的朝廷之中站穩腳跟,每天在朝廷上要應付多變的局勢,至今能保住王府平安已是不易。又要掛心芙蓉血案的事,又要擔心她對王府不利......這哪一件不是他擔心至極的,如今又把一項攬了過去......
幫她報仇!條件是放過他爹......
她無奈地看着棋局,真的是左右爲難啊......
放過楚雲,她怎麼放過,她如何放過?楚景沐,你真的給我出道難題......
他本身是她的棋子,把他推到風口浪尖是她的希望,如今卻要處處因他爲難。
本來下棋的人舉棋不定,棋子卻反過來說他要控制棋局,綠芙笑着。
到底誰是誰的棋子。
誰主導了整個棋盤?
聰穎的人,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心裡有結,就很難打開。
有時候明知道不可以,偏要逆道而爲之。有些人,傷害時,理所當然,可自己的心亦會覺得疼痛。
她以爲她所有的感情都埋葬在那個雪夜了,可是心......
寒風飄進室內,吹得她手尖發顫,綠芙攤開自己的左右手,看了很久很久。
右手輕輕地撫上心口的位置.....
清晰地、微笑地感受着它的跳動......
只有她自己知道,它溫暖的頻率......會動、會疼。
微笑,凝眸。
落入一子。
綠芙低頭沉吟,因楚雲回京,她的一切計劃幾乎停了下來,離榮王過府已有數日,那天他來這的目的究竟是爲何?不可能單單是爲了告訴楚景沐她的陰謀,對於榮王這個人,她至今尚有保留,他突然到訪,給她留下了很多懸疑之處。
這名王爺在爭位過程似乎總是處於被動,晉王主動出擊他纔會反擊,而他極少主動惹上晉王之黨,他的勢力主要來自首輔大人和京城保衛軍的兵力,和韓府的兵力相當,可穆風上京,這種平衡又爲被打破......他來找楚景沐的目的無非就是結盟。
在風波亭見到的榮王和在宮宴上見到的榮王又天壤之別,短短大半年的時間,這場慘烈的爭位已經磨去他權力的良心,從雲宛芙能派出殺手,就可看出他的心計深沉,這次又想做什麼?
而楚景沐的迴應又是什麼?
還有晉王,綠芙沉思着,在出嫁以前,她以爲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至宮宴,榮王的微變,晉王的花園一談,才發現其中牽扯到的事遠遠不止她想象中的簡單,若說榮王的城府之深不顯於形,那晉王也是撲朔迷離......
外傳他殘暴不仁,對付敵黨手段更是暴戾,可越是兇殘的人,他的智慧越是不能小覷,爲何他在宮宴上卻透露給她他要暗殺楚景沐的消息......
暗殺楚景沐,連連派出殺手和死士,明知不會得逞,卻依然不斷派出,在這風口浪尖上,爲何他頻頻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呢?有點攪亂視聽的嫌疑。
王儲的爭奪,外人只看到慘烈的結果,可這過程的千轉百回,又豈是那麼容易看透的......
晉王似乎在等,榮王似乎也在等,而楚景沐,從一開始就在等,可是,他們究竟等的是什麼?
政治史是男人的天下,玩弄權術更是男人的專利,他們個個都在等,在迷亂的情況中玩弄權術來保住自己的位置,在爾虞我詐之中,誰能一身乾淨,就是楚景沐,在她面前如此溫澤清潤之人,轉身也是另外一副模樣......
皇帝已是垂暮之勢,等得就是......太子?
想起那名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綠芙手中的棋子捏緊,如文雅之士,儒雅之人,會有厄運臨身......
“冰月,給我帶信給榮王,明天正午,風波亭見!”綠芙低低地吩咐一旁的冰月......
“是!”
又是一個難解的棋局,下一步,他們到底要幹嘛?
楚景沐,我該旁觀還是幫你?
飄雪下的更急了些,王府中的積雪又厚重了一層,益發冰冷......楚景沐去了兵部,到省下不少方便,要不然出府又要費一番脣舌了。
“王妃,那個不是無憂小姐嗎?”門口不遠處,奔月疑惑地看着前方,綠芙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只見一名高大的男子坐在一匹黑馬之上,背對着他們,冷風把他的頭髮吹得飄揚,風中亦傳來他的笑聲,渾厚愉悅,正牽着無憂的手,拉她上馬,坐到他前面......
背影好熟悉......綠芙凝眉,還來不及細看,黑馬已經揚蹄,在雪地中疾飛而去......留下一排蜿蜒的印跡......
綠芙蹙眉,轉而笑道:“別管了,我們還有正事,無名,一會要是聽到後面有人跟着,甩掉!”
“知道了,王妃。”無名低聲應着,四人同時跨上馬,飛奔而去......
而另外一匹馬也不遠不進地跟在後面......
中途無名停下了勒住繮繩,讓他們三人先走,綠芙一笑,和奔月冰月急奔而去......
風波亭,上次來時還是芳草萋萋,暖日香花,如今是一片白雪飄揚,冰晶世界,遠遠就看見了一匹黑馬停在雪地上,寒冷的天氣令它不耐地踢蹄,挖掘者冰地中的積雪,似要尋找一片溫暖,久而一聲長嘯,在催促着主人快點離開.....
涼亭四角,借輔上了雪瓦片,軟軟鬆鬆,悽悽涼涼一片......
涼亭之中已有人在等待......榮王在悠閒地坐着,一臉笑容。聽見馬蹄聲,笑容更深......
“榮王可真守時。”綠芙利落地下馬,輕盈地步入涼亭,諷刺笑語。上次他們相約,是她先來,等了他足足有二小時,而這次是他先來,看馬匹在外頭的不安,似也來了不短時間......
“王妃愛說笑了,你的邀約,本王怎敢遲到。”迷戀之色掠過眼底,一身白衣,白色披風的綠芙這次沒有裹着面紗,在皚皚雪地映射下,更顯得冰肌玉骨,賽過一地飄雪,美得清靈絕倫。
做到石凳之上,冰涼的溫度被披風隔開了一個空間,並不冷人,冰月奔月站到她旁邊,默默守衛着......
“榮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答應我不把事情透露出去,看來是我過於相信你合作的誠心了。”綠芙冷冷地質問,冰冷地笑掛在脣際,冷得不近人氣。
榮王併爲因這冰冷一笑而驚心,早就見識過她的狠厲手段,冰冷的笑容又算是什麼,他臉上的笑容不減,厚積的錦衣上金色蟠龍氣勢非凡地舞動着,笑語:“王妃又何必動怒呢,是你不守信用在先,借晉王之手滅了雲王,斷我一臂。既然你過河拆橋,我又何嘗不能回報於你呢?”
冷冷一笑,暗自奇怪,這事他如何得知?綠芙看着他錦衣上翻滾的蟠龍,譏言:“看來我們都不是守信之輩,幸虧我不是男子,而你,榮王,能不能守信,這就是蟠龍和飛龍的區別,你知道麼?”
榮王臉色一變,因她的話,笑意的臉上有絲陰鷙,眼底的顏色沉了下來,寒氣頓顯,冷笑,不答反問道:“王妃,聰明的男人會是權臣,也是皇帝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你又知道聰明的的女人又是什麼麼?”
“喔,還望榮王能賜教。”
“聰明的女人只會讓男人更想征服。”
冷冷的一句話蹦出,綠芙有瞬間的冰冷,手尖因他的話而凝結,對面的男子眼中誓而必得的執着和冷然令她心驚......恍然悶了半晌,轉而冷笑道:“榮王似乎說遠了,也是,你家的雲夫人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難怪當初你一心一意想奪。”
“是麼?”他嘿嘿笑着,盯着她絕色的臉龐,一字一頓地說着:“王妃,何不助本王一臂之力,以你的才智,定能讓本王如虎添翼。他日本王登位,王妃就是天下第一女人。”
奔月冰月眉眸一頓,如寒冰罐體,有點短暫的麻木,綠芙聽罷也是一怔,暗自冷笑,她的棋子竟然轉過來告訴她,她下一步該怎麼走,該把他放在什麼位置上,看來楚景沐說的不錯,棋子有時候不會那麼聽話......竟然迷上下棋的人,這是個什麼現象?......
“王爺,那還真是榮幸,不過你似乎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我,這不明朗的一切,我可不保準什麼,而且我也沒興趣幫你。”
“那真是可惜了,本王只好賭一賭了。”榮王陰霾之色掠過,看着她冷笑,隱隱有絲期待。
“不知王爺賭的是什麼?”
他的眼光轉過一旁,看向亭子外的飄雪,絲絲飄落,轉而笑道:“本王就賭一賭你在那位心如寒冰的楚王心中到底有多重?”
心擰了擰,綠芙心底寒流浸過,冷氣直衝五臟六腑,他臉上的笑讓她有絲不詳的之感,他想對她做什麼,或者是說,他想讓楚景沐做什麼?
“我想你那天來找王爺,應該提過你的計劃,被他否決了,對麼?”他忽而想起那天楚景沐眼底的冰冷,暗自揣測這個可能性......
“王妃的聰穎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呢?既然他不答應,我就會想辦法讓他答應。”榮王臉色不變,依舊冷笑着。“我倒要看看,你的分量究竟能讓他做到什麼地步。”
“王爺不覺得這個賭注下的太大了麼?稍有不慎,你渴望的一切可就成爲泡影。”綠芙也笑了,笑得輕狂,笑得諷刺......
賭她再楚景沐心裡的位置......
哼!我自己都不敢賭,你憑什麼來賭?
“如果不賭,就永遠不知道結果,這棋局僵得太久,是時候打破了。王妃,在賭徒之中有這樣一句話,不曉得你聽過沒有,賭場上,沒有下注的人輸得最多!”
綠芙冷冷地聽着他突然而起的哈哈大笑,狂妄的笑聲如鬼魅,直衝耳膜,不安逐漸擴大,慢慢地纏繞在她心尖,有無力的悽然。
笑聲方歇,榮王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冷冷坐在座位上的綠芙,故意湊近她的面前,笑道:“難道王妃就不好奇麼?本王和雲夫人倒是十分好奇呢。”
直至他離開,綠芙纔回過神來,聽着風雪在外咆哮的聲音,久久不絕於耳,雪下得越大,風颳得越猛,有事一場暴風雪要來臨了,會是什麼呢?
不安的心怦怦地跳着,旋律急促,轉眼一旁的石碑,在風雪之中,三個字依然那麼清晰......
風波亭,上次在這謀劃,朝中是一片風聲鶴唳,腥風血雨,這一次呢?又要面臨什麼樣的風暴......
凝眸靜望漫天紛飛的大雪,洋洋灑灑。樹枝上積累的飄雪壓彎了枯枝,‘吱......’一聲微小的斷裂,點點破碎而起。
素裹銀裝的世界,狂風呼嘯着三個令人膽顫心驚的字。
風波亭......
風波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