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鍾醉,巧夕禮拜七星女,蘭夜相逢客鵲橋。葡藤紫樹,對猜文虎。四緣儂情俶。
二鍾醉,青漆粉飾勾欄舍,孌婉佼僚予美關。玉環粉黛,瑤臺月下。四緣儂情俶。
三鍾醉,雲來篝火慼慼愫,三島闌珊綽綽姿。鸞聲噦噦,金烏烺烺。四緣儂情俶。
四鍾醉,纁黃邁邁空虛靜,商素慆慆續永懷。櫚庭紅葉,蟾宮湛露。四緣儂情俶。
五鍾醉,淑節裳湑喈喈囀,玄序蘭梅嫋嫋香。杏花雨季,寒煙槐火。四緣儂情俶。
六鍾醉,遊遨縹帙仙毫漫,驂馭書塾硯海長。孜孜無斁,提詩攬涕。四緣儂情俶。
七鍾醉,訣別遙憶芳時懰,逢晤追思穀旦怡。德音淚浣,拂顏篦櫛。四緣儂情俶。
八鍾醉,難當而遇仇同姓,紹世刑于娶寡妻。瓊瑰麟角,舍旃如吐。四緣儂情俶。
九鍾醉,父瘏匱惠沉緝御,躬鬻汗顏陷逸愉。惽怓未化,殂夭悲恫。四緣儂情俶。
十鍾醉,歷年靡樂多離愍,壽考紆縹幾顧留。酹觴朋酒,蘊結沈菀。四緣儂情俶。
百鍾醉,猗儺嬿婉睘睘影,瀟瑟晦暝霢霢霖。前塵未殄,令終合巹。四緣儂情俶。
千鍾醉,環佩繞轉滄桑印,錦絹糾纏繾綣文。權輿歃血,殆違天步。四緣儂情俶。
~~本編小說爲《浮生十二嫿》續寫,故事牽繫緊密,屬志怪仙俠類小說,均屬臆造,文句繼前部古雅之風,釋義處便於閱讀。
三俠鎮
玉雪漼溰,晴嵐浮煙。不論衡門深巷,或則衢肆市廛,悉皆皦皦一片,彌望無境。粲如氛垢湔洗,必然是霜娥吐納,臻祥瑞之兆。
三俠鎮附屬畿輔,鹹集閥閱之家,不乏膴仕之縉紳,徒庶陾陾。鎮上昌旺絲絨之業,鄰境興盛畫帖之產,交涉甚密。兩地隔岸不遠數十里,憑風纜津渡,不終朝即達。
一間題着“天衣布莊”的商號在數裡坊市中馳名遐邇,無日不戶限爲穿,財喜沓至。庭前一鬢毛濃密,虯髯微霜,頭上一頂緇撮,體態敦實,一席博袖圓領袍,年邁不惑卻精神矍鑠的男子,與一位貌相淵英、風姿秀逸,一身縫衣淺帶的弱冠少年,二人策立闔外。中年男子雙手垂在腹前交疊着,臉上掛着嬉怡的笑容,年輕人身軀微鞠,靜言象恭,右臂搭着一疋栽絨的紡布,迎對着一位身擐鶴氅,頭戴逍遙巾,襻帶上懸着一把藏鋒於銀鞘內的長劍,容質修偉的年輕男子。
“東翁邇來尚安?”男子冷澀的言語中夾帶着殷勤之意。
“賢侄儀表高逸,神采飄舉,實有仙風道骨之姿啊!幸得你體念,老夫身心俱泰。兒郎始冠,樸斲之材,還望能與賢侄作緣,領受點化。這一疋雪狐毳錦直當是表禮。”
令子將毳錦與其遞交於手,再而打恭作揖。言道:“歐陽兄有禮了。”
“公良君謙慎了,在下寄傲塵寰,不拘俗禮。吾儕同輩,相稱訓名即可。”抗首謂公良莊主:“良子骨質精壯,俊秀脫逸,此後勢必會遭際天緣奇遇。”
相望於臨街的商肆,另一個布莊的店東攲側而立門前,發裹綸巾,兩頰似鼓起的包子,一身直裰遮舄,赤羅蔽膝,佩墨綬,服玄玉,富態橫生。乜斜着眼,獰視着“天衣布莊”的熙來攘往,相襯自個兒的門庭福祚淺薄。頓時肘腕一緊,掌中撥弄着的兩顆大明珠被緊握得發出瓏璁之聲。
棠梨峰
棠梨峰終年雪窖冰天,砭人肌骨。峰巔聳峙着一座宏大的私塾,牌額上鐫着“溫孤學塾”的小篆。屋脊房檐,竹牖欄檻,陂塘樹杪,霜霰綢繆,漫天蓋地。
黌門前一棵李樹展放着瓊姿奇葩,皞白如雪,枝柯上繫着一條絳色的勒帛,疾風掣掣。
學堂內的蕭牆上用籀文瑑刻着幾對活句,以此鐫諭青衿。
桃延新鶯肖人醉,願解清葩點翹頭。
李花流影慆白酥,嬌憐恁般可趣狎。
滿園姝債渾勝載,辰遞賁星妒人猜。
天緣依舊卻明年,遬遣仙翁沓福來。
下罥冰壺擬玉骨,鶴歲不釋木蘭釵。
踱着四方步旋至一間屋舍,四壁皆是詞章翰墨。投目於一個老翁,煢居芸窗,正秉筆爲文,靜守着這三尺講堂。悄然移步,諦視着桌案上正運筆如飛的藤紙。
崿谷銜川錦瑟頹,雙系紅綬年來笑。
塵泥土瓦屋極漉,填甕從心好澆園。
人道宦海嗜檟荼,自後永夜夢影魂。
凝盼弦月謳故謠,行將入土請冥謫。
待三番點視後方廢筆,端上桌旁的品茗杯,呷了一口,再輕舒一口氣,舉頭相望。老翁擐着襴衫白舄,頭戴一頂進賢冠,鶴髮慈顏,兩腮帶着洋紅,髭鬚蜷曲,瞳子矇矓,臉膛微凹,一般白首窮經的狀貌。
“先生爲文閎中肆外,絕聖棄智,可屬上作,歐陽赫敬服。”
“鎔裁在於精辭麗藻與雅韻深意並蓄,實質細大不捐,妙化詩境,補苴罅漏。”溫孤先生的聲貌渾厚沉穩,歐陽赫好似學徒鵠立一旁。
“後生愚瞽,望聞高見。”
“糟粕所傳非粹美,丹青難寫是精神。與其自身,臻至俠骨道義,高翔遠翥於厓谷溪澗,望岫息心,乃是精神與形體依存。”
“今聞先生獨見,無怪與公良氏爲通家,又稱是鶴鳴九皋的逸士。後生方得了這件雪狐裘,轉贈予先生。歐陽赫揖別於此,遇緣聚首。”
歐陽赫將肩上的毳衣褪下,留置桌邊。長揮衣褾,步履青雲間。
溫孤先生方離席,沿着遊廊去往一處靜僻的幽室。門上無鎖簧,推門遽進。十餘平之地,西隅有個壁龕,龕中如數是鞹鞃氍毹,前置一翹頭案,案上擺設着一對白燭。先生如常將毳衣祀奉在龕中。
司徒府
“司徒縉文,僅憑你是個姘夫也想勒迫我下嫁給一個成日湛湎娼優,膚淺末學,窮奢極欲的紈絝子弟?我柳下葿兒賭誓要與你義斷恩絕,永不晤見。”
一女聲如鶯啼卻言語偏宕,多侮慢之辭。這般性情乖戾,粗率冒失,卻是一位貌齡碧玉的女子。身擐坦領半臂裙襖,不施鉛黛,綰着垂掛髻,珍髢垂嚲,只有一支鬠笄和兩株翠鈿爲飾,顯出違時絕俗的幽蘭之質。
言訖,旋即冒雪湯風而去,全然不瞅睬背後的怒喝。一個年庚知命的老父擐着絳紗袍,束着黑介幘。面色艴然,已是肝膽欲碎,氣夯胸脯。
“司徒葿兒,你始終刻記自己姓司徒,詰禁跟你娘姓。對爹出言不恭,桀驁成性,再有潑天大膽也不能違犯皇命,否則當屬反逆之罪共誅。”
鄰房居着的大女兒聽過這番熟套的對詞兒,只是莞爾而笑,賡續手中的針黹活兒。這女子紅顏嫽妙,雙瞳剪水,手如柔荑。擐着對襟褙子,綰着隨雲髻,簪珥垂珠,頸飾應龍瓔珞。淑姿清豔,秉性嫺靜,與司徒公的小女兒大相徑庭。
市廛
司徒葿兒三步一躩躍地在交衢上游逛,忽見一男子,器宇不凡。有擲果潘安之貌,不裹襆頭,髮髻披垂在肩,袗衣虨褰,腰備羊脂玉珏,右手擘指佩韘,彰顯朱門矜貴,踱步俟俟,隨宜轉睛,瞵視着店肆鋪面。側首緊隨一位擐着質孫服的傔從,腰配三尺,對少主諂諛取容,斜肩趨奉。
司徒葿兒促然遁身於攤檔後,暗忖着。‘撞見了姊夫準是我倒楣。’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