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便截住了衛臨瀟的話:“我的內書房,就在這院子的西北角上,你要是日間閒的無聊,隨時都可以去看。”
衛臨瀟聽了心動,張掖可不是什麼釣名酌譽的秀花枕頭,那是有真才實學的人,試想,一個連中三甲的頭名狀元,除了那一點運氣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必須有着非常人可比的實力,方能榮此桂冠,就這好比如今的文科高考生,得先是市裡的第一名,然後是省裡的,最後是全國的,高考過的人都應該知道,這是多麼不容易了。
何況古人應試,不是單知識和見識過了就行,還得文采翡然,才能得人賞識。
他的書房,不得不叫衛臨瀟生出期待來。
此時再謙虛,那就是給自己使拌子,衛臨瀟坦然笑道:“您的書房,我當然想去看看,也好多瞭解一下您平日都喜歡什麼,人都說夫唱婦隨,二爺這樣的人,我若太平庸了,也叫二爺讓人看不起了。”
張掖只覺得好笑,卻板着臉道:“外人面前你叫我二爺無妨,可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叫我濟舟。”
邊說,邊把衛臨瀟那隻完好的手握在掌心裡,細細摩梭着。
衛臨瀟是慢熱型的人,張掖突如其來的感情,叫她想不明白也無法坦然接受,因此每當他有親密表現時,不自然的總有些排拆感。
見張掖這樣說,她只好低聲叫了一聲:“濟舟。”
不管怎樣,她到底要在這個男人的手下討一段時間生活,順着她只對自己有利。何況走到如今這一步,與他交好,他日要他支持,自己也理直氣壯些。
那個人圓滿了,低笑了一聲,吹了牀頭的燭火,順手放下了牀幃。
把衛臨瀟摟進懷裡,伏臉吻着她的脣,一隻手,便伸進褻衣裡,掌心覆着她的背,輕輕下滑。
第二日寅末,天色麻麻亮,張掖便起牀去上早朝。衛臨瀟欲要起身相送,張掖便按住了她:“你再睡一會兒,這時候起來,再睡不着了。我叫蓮蕊來服侍就好。”
衛臨瀟也不堅持。張掖出門前又來跟她說了一聲,啄了一下她的額,便放下牀幃大步走了出去。
衛臨瀟再睡不着,便想着剛纔穿了二品紫色朝服的男人,心中不由冒出俠骨柔情四個字來。
忍不住就笑了。
倘若他們是朋友,她未必不會欣賞他的。
擁着錦被又躺了片刻,到底一點睡意也無,便起了牀,叫了惜竹和幼楠進來。等洗漱完畢,裝扮好,沈媽媽就進來了:“……陪房的人,二少奶奶什麼時候見見?”
衛臨瀟想着今日也沒什麼事,便笑道:“就讓他們午後過來吧。”
衛府裡都給她按排好了的,見過後也就各就各位,倒省得她煩心。這邊又不需要她當家,現用的幾個人就行,也不必再添插什麼人,不過是見個面,說幾句場面話兒罷了。倒沒什麼要先準備着的。
和沈媽媽說完話,便去了老夫人院裡,就見魏媽媽正在遊廊下候着,見了衛臨瀟忙迎了上來:“二少奶奶怎麼來的這麼早?老夫人剛起牀,才正在洗漱呢。”
說着,就要把衛臨瀟迎到屋裡。
衛臨瀟就笑道:“不急,那便等會兒再進去吧。”
正說着話,就見漆姨娘也進了院子,正款款向着這邊走來。見了衛臨瀟,笑着道了聲:“二少奶奶可真早。”說着便盯着衛臨瀟看了又看,讚道:“您這身裙衫,可真是又得體又漂亮,到底是候府那樣人家纔能有的。”
語氣真誠又透着羨慕,明面上是誇了衛臨瀟的衣服,實是誇上她的孃家,試想,哪個女人不喜歡孃家的體面被別人贊仰着的。那也是她們能在夫家立足的根本。
不要說在古代,就是她前世生活的現代,門當戶對,也是一樁婚姻的首要條件。
這件淺水紅的千褶襉裙,上面淡墨山水畫,是沈媽媽請了臨塵屋裡的采綠,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繡上的。看起來素雅精緻,早上惜竹拿了出來,她見繡的素淡,正是她喜歡的,也就穿上了。
想來沈媽媽估摸着張掖是個文官,大概會喜歡這樣,所以才特選了畫樣,請采綠繡的。
衛臨瀟一笑:“姨娘過譽了。”
漆姨娘便又問道:“您的手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煩姨娘掛念了。”
漆姨娘正想着再說幾句話拉近和衛臨瀟的關係,就見大少奶奶龐玉清在丫鬟們的簇擁下,正朝着這邊款款而來。
待人近了,衛臨瀟福了福身道了聲:“大嫂早。”
龐玉清見了衛臨瀟身上的裙子也眼前一亮:“你怎麼這麼早就到了?這幾日連日也累的夠戧,應該多睡一會兒纔是。”
衛臨瀟笑回道:“還好。不累的,謝謝大嫂關心。”
漆姨娘在邊上站着,龐玉清的眼,卻連看也沒有看向她。
龐玉清再要說話,就聽屋裡老夫人問道:“怎麼不把人請進來?”
老夫人的貼身大丫鬟珠兒忙出來請人,魏媽媽忙親打了簾子,請幾人進去。
衛臨瀟便跟着大少奶奶進了屋,就聽龐玉清一腳邁進門,一邊就笑道:“還不是怕擾了您的好夢?又怕您就是起身了,還沒打扮好,叫我們見着不好看的樣子,您心裡一不高興,回頭又拿我們出氣。”
這話說的沒大沒小的,可見這龐玉清,是深得老夫人寵愛的人。換別人,誰敢跟她老人家這樣說話呢?
進了屋,大少奶奶在前,衛臨瀟跟在她身側,漆姨娘在後,三人依次向老夫人行了禮。珠兒和翡文就給她們端了錦杌過來,三人落了坐,老夫人倚着炕上的大迎枕,目光卻看着衛臨瀟,笑道:“我這年歲大了,每日睡的淺,起的難免早些,倒累你們年輕人也跟着我不能好好的睡。”
大少奶奶起身親沏了杯茶端給了老夫人,嘴裡笑着:“您還說您起的早,兒媳可是一早上該忙的事都忙完了,這肚子正餓着,就想着您小廚房裡做的點心湯水的特別可口,所以到您這裡討口飯吃呢。”
衛臨瀟看着長袖善舞的大少奶奶只是笑。
上官老夫人也撐不住笑了:“全沒個正經樣子,倒好似少了你的吃的似的,你二弟媳婦剛進門兒,你也拿出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來,做個好榜樣。”
衛臨瀟忙吟吟笑道:“大嫂也只在您面前這樣罷了,都是想着娘能每天開開心心的,少不得要自己拿自己做拌子,逗逗您的開心,出了您這院子,一府子裡的人誰不敬着的,原就是我要好好學習的。”
老夫人喝了口茶嘆道:“這幾年倒也真難爲她了,我整日理佛,一大家子的事,都是她一個人忙前忙後,也沒出過一絲錯兒。我生了幾個兒子,偏沒有一個貼心的女兒,她在我面前倒卻比女兒還貼心些。”又對着衛臨瀟笑道:“現在你也進門了,以後沒事多忙着你嫂子些,也叫她有個時間能偷個懶兒,累了也能歇幾天。”
衛臨瀟聽了,便拿眼看了一下龐玉清,見她面色無恙,一副高興的樣子接着老夫人的話道:“就知道娘您心疼我,有您的心疼和一聲誇獎,兒媳就是再累,也值得的。”
衛臨瀟也忙道:“孃的話我自是不敢不從的,只是我也不會什麼,還真是幫不上大嫂的忙,大嫂要是缺個端茶倒水的人,儘管支使我就是了。”
給了龐玉清十足十的面子。
龐玉清的臉上,也就笑的越發歡了:“二弟妹太謙遜了些。你要這樣說,我少不得要使喚使喚你了,只是我們二爺要是知道了,不定心裡怎麼心疼呢?”
衛臨瀟不由紅了臉,嗔道:“大嫂再這樣說,明兒真要用得着我了,也別怪我不理睬你。”
龐玉清只是笑,老夫人也在邊上笑道:“真真你這樣張嘴呀,她一個剛進門的小人兒,麪皮兒薄着呢,哪裡禁得住你這樣笑話的?”
一直在旁邊含笑聽着沒有出聲漆姨娘這才笑道:“大少奶奶這樣,才顯得妯娌間親密,何況二少奶奶也不是那小心氣兒的,自然懂大少奶奶的心了,兩個兒媳親親熱熱的,就是您看着,也高興不是?”
龐玉清便笑道:“漆姨娘真是跟老夫人身邊久了,眼也跟我們老夫人一樣雪亮,我們這點小心思,逃不過你的眼的。”
笑鬧間一杯茶喝完,魏媽媽進了屋,問老夫人是不是要傳膳,老夫人便點頭笑道:“這兩丫頭今天也跟着我吃。你撿那樣兒好看又可口的湯水點心上些來。”
魏媽媽點頭去了,漆姨娘也就跟了出去幫着布箸擺菜。
一行人去東廂裡用了早膳,丫鬟們捧上茶水漱了口,回到正屋裡,老夫人便道:“你們在我這裡立了這半日規舉,再留着你們,心裡就該厭着我這老太太了。都快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裡去吧。”
龐玉清和衛臨瀟忙道:“娘說的是哪裡話呢?我們回院裡也沒什麼事,還不如在這裡陪您說說話兒。”
老夫人笑道:“你們且玩你們的,我也有點倦了,想着要躺一會兒。你們在這裡倒鬧得我。”
兩人見老夫人這樣說,只得起身告辭。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魏媽媽親送到了院裡,漆姨娘卻陪着老夫人沒有出來。
兩人勸着魏媽媽留步,領着跟來的丫鬟們出了院門,就聽龐主清笑道:“二少奶奶要是沒什麼事,不如去我院裡坐坐,正有些話,想要找妹妹聊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