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姐妹三人便在一起做起了繡活來,衛臨瀟是爲了找些事情分散自己的精神,省得瞎想,沈媽媽卻勸道:“二少奶奶不如攜兩位小姐去園子裡看看吧,園子雖然不大,如今也是初冬了,可今天日頭好,倒是不太冷,繡活太費眼神,剛好園子裡的秋菊還沒有開敗,前兩日大少奶奶剛叫人送了幾盆過來,是罕見的什麼波斯菊,海碗一樣大的花朵,開的白白粉粉的,很是好看。”
說着,就給惜竹使了眼色,惜竹便領着丫鬟們去取了三件鎖了毛邊的薄氈子過來,也跟着勸道:“奶奶您懷着孩子,聽老人們講,要適當活動一下才好。”
衛臨瀟知道她們擔心自己,便笑着讓她們披了了薄氈,臨雲臨雨自然沒有意見。正要出門,卻見素妗入了屋:“二少奶奶,大少奶奶來看您。”
衛臨瀟便迎出了屋,龐玉清一見她的樣子,詫異道:“你這是要出門?”
衛臨瀟上前挽了她的手:“哪裡是出什麼門,這幾人非說動我去園子裡轉轉,我不想叫她們擔心,便應了,實在我也不想動,剛好大嫂過來,我們好好坐着說會兒話。”
把人迎進屋,臨雲和臨雨皆行了禮,說了會兒話,見龐玉清強作歡顏,似是找衛臨瀟有事的樣子,便辭了出去。衆人一散,屋裡只剩下妯娌兩人,龐玉清便也收了笑,一時默在那裡。
衛臨瀟不知她有何事,見她不開口,便給龐玉清重新沏了杯茶,笑道:“多日不見嫂子,您最近可還好?”
本是客氣話,誰知龐玉清一聽,卻紅了眼,似是再忍不住一般,眼淚紛紛而下。
“嫂子,你這是怎麼了?”衛臨瀟不免驚異,龐玉清是什麼人?在張府,誰又能讓她這般委屈到找她來哭?
這樣一想,心裡倒有些瞭然,一時卻不好勸慰,只默默的遞了帕子過去。
龐玉清接了帕子,大概是哭了一會兒,心情舒暢了些,低着頭拭了拭眼角的淚,這才擡頭對着衛臨瀟歉然一笑:“瞧我,越活越回頭了,原本只是想找你說說話,誰知見到你,倒忍不住了……你別見怪。”
“嫂子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您是不把我當外人才這樣。”衛臨瀟揣了茶杯遞過去,“來,先喝杯茶。”
龐玉清雖接了茶盅,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這才嘆了口氣:“昨兒蓮蕊和白山的婚禮,我想着你孝中不能過來,兩人的父母又都不在眼前,便去看了看,總是份體面,就連老夫人也送了份禮過去,誰知晚膳前回院裡,就聽青羅悄悄的告訴我,說崔姨娘落了胎,那孩子,已經成形了,我心裡唬了一跳,也沒顧得上問,忙跑過去看了,誰知大爺正在那裡看崔姨娘,見到我,什麼都不問,就發了一通脾氣。我看那崔姨娘面如金紙一般的躺在牀上,也是不忍,可回頭自己想想,又覺得委屈。偏我那時候不在府裡,象存心躲出去一般,我就是有八張嘴,也說不清了。”
衛臨瀟便想起第一次見到崔清澗時,她挺着四五個月大的肚子的樣子。也不夠稀噓。已經成形了孩子。她自己也懷了孩子,心情自然不一樣。可這事要說是龐玉清做的,她也不大信,龐玉清絕不是這麼笨的輕易就落人口舌的人。
“出了這麼大的事,老夫人怎麼說?”
龐玉清聽着一怔,眼裡便有了些亮光。
從昨天出了事,到現在,老夫人竟然什麼表示也沒有,且今晨去請安,老夫人也一字未提,若說這事老夫人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府裡的事,哪一樣能瞞了她老人家的眼的?如此說來,老夫人的態度,也是不信和她有關係的了?就算老夫人懷疑她,也不會追究,表明了是支持她的。
那個男人,她早就不再心存幻想了,可一想到他昨晚上說的那些話,龐玉清依舊止不住的冷。她還有什麼?有的不過是手中握着的那些東西,還在立足府里老夫人的支持罷了。
想到此,龐玉清深吸了一口氣,對衛臨瀟笑道:“老夫人倒是沒說什麼。算了,大爺若是認爲我不盡心,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我少不得要擔些責任。崔姨娘年輕,大爺又素來寵着她,以後總會有孩子的。”
“嫂子這樣想就對了。”衛臨瀟笑着安慰,“一大家子的事,全是你一人打點,今天既來了,也別急着回去,就當是來我這裡散心的,我們妯娌好好玩一天,晚上再回去吧。”
“我就是這個心思。”龐玉清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閒,我也好好清靜清靜,往日不是這事就是那事,竟是半刻也閒不得,今日索性好好歇歇。至你離了府裡,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早就想來尋你,偏是不得空。對了,你孃家府裡……”
衛臨瀟便輕嘆了口氣,不等她說完,接口道:“昨天聖旨的事,想來嫂子晚上回府也知道了的,如今這樣,也算好的了。”
“難爲你了。”龐主清拍了拍衛臨瀟的手,“看我,一來就向你哭訴,都沒想着你這心裡比我更難過呢,我也光想着自己的不順心,忘了老夫人一早還特地讓我來看看你,她老人家本想着親自過來的,只是身子不大舒服,你又有着身孕,怕過了病氣。”
“讓娘費心了,嫂子回去代我謝謝她老人家,就說我沒事,都挺好的。”
龐玉清點了點頭。衛府的事,她一個婦人也沒有辦法幫得上忙,也就不好問的太細,便別過了話題,聊了些別的事,又提到衛臨瀟轉給她的那間鋪子,生意越來越好,三公子張恬辦事也極盡心,倒一點不用她煩神。就是老夫人不知道怎麼知道了,見張恬有了點正經事情,又經營的不錯,很是高興,暗中也幫襯了不少。
用過午膳,張府裡便有媽媽來請龐玉清回府,說是府裡有事,龐玉清只好回府,說是有空再來看衛臨瀟。衛臨瀟被擾了半日,也有些累了,問了問惜竹兩位小姐的飲食情況,便去歇了。
剛小睡了片刻,就聽惜竹來報,說是韓公子求見。
按說她一個婦人,爺們又不在家,自不好見外男的,可自從搬到這邊,見韓若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張掖嘴上沒說,想必也是知道的,何況如今情況特殊,有些事,總得韓若封去辦。
“把韓公子請到書房裡吧。”
惜竹自去請人,衛臨瀟換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衣,下面一件同色八幅襉裙,外套了一件湖藍的薄夾襖,在兩個小丫鬟薔薇和小麥的簇擁下,去了書房子,韓若封也早等在了那裡,正揣着茶杯,看上牆上掛着的書畫細細品鑑着。
見衛臨瀟入屋,韓若封忙過來行了禮:“二少奶奶這一向可好?”
“託福,還過得去。”衛臨瀟淡淡的回了禮,掃了身後的兩個丫鬟一眼,兩人忙退了出去。衛臨瀟這纔對着韓若封做了個請的手勢,“韓公子還請坐下說話吧。”
韓若封聞言,撩了衣裾,轉身落了坐:“二少奶奶昨兒信中託我辦的事,今兒上午我就去辦了。”
這麼快?
衛臨瀟看了韓若封一眼:“有勞韓公子了,這份人情,容我日後再還。”
“二少奶奶這樣說,太客氣了。這本是我份內之事。”韓若封說着,便停住話題頓了頓,臉上卻不自覺的紅了起來,“說起來,我還有事要求一求二少奶奶。”
衛臨瀟看着韓若封臉上那抹可疑的紅暈,心中失笑,真沒有想過,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時候,他這是,不好意思?可還有什麼事情,能叫他臉紅的求到自己面前來的呢?
莫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哪個丫鬟不成?可她雖和韓若封來往不多,卻也知道這男人眼光必定很高,什麼樣的女子她沒有見過?她那幾個丫鬟,雖然都極漂亮,也各人有各人的優點長處,但若說能叫韓若封看得上,她也不信。
因此衛臨瀟淡淡的笑看着韓若封:“韓公子有事儘管開口,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必定盡力。”
誰知韓若封聽了,還是默了默,卻並未說要求她什麼事,反是問題了不相關的:“聖旨已下,不知道府上對兩位小姐打算怎麼按排?”
衛臨瀟聽着心中一動,挑了挑眉,問道:“這個,我和家弟自有打算,韓公子問這個,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