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鬆元看了一會兒書就放下,心裡如同有一羣螞蟻在爬,說不出的難受。
“老爺這是怎麼了?”杭氏端了一杯茶送過去。
徐鬆元抿了一口茶道:“琅華也離京了。”
杭氏點點頭,誰能想到了轉眼之間兒女都離開了京城。
徐鬆元忍不住抱怨:“那臭小子還沒有信送回來。”
“大約是路不通,”杭氏道,“就連裴家也沒有收到消息。”
這樣等下去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老爺是怕廣南有什麼變故,還是收到什麼消息了。”杭氏很害怕徐鬆元有什麼事瞞着她,她的一顆心不禁提起來。
徐鬆元眼睛一沉,“我只是覺得他們這一趟不容易,朝廷雖然派了援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廣南。”
說到底還是擔心,顧世衡跟着琅華一起走,他心裡又是擔心又是羨慕。
徐鬆元想了想:“顧世衡帶走了不少的人,顧家那邊估計人手也不多,現在情勢不好,你常去顧家看一看,有什麼需要我們幫襯的,就盡心盡力的去辦,我在朝廷裡也打聽着消息。”
杭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雖然她知道一定會惹老夫人不高興,但是現在也顧不得許多,顧家的事就是他們的事,一定要辦好才行。
“琅華也不容易,嫁給裴杞堂,”徐鬆元嘆氣,“其實嫁個文官比武將要好得多,免得牽腸掛肚,等到愷之回來,還是要督促他好好讀書,將來……”
杭氏埋怨地看着徐鬆元:“好像老爺這輩子的官途有多順利似的。”
徐鬆元臉上一紅。
杭氏道:“都是一樣的孩子,顧家怎麼教琅華的,我們也該學學,愷之……就隨他的心思吧,只是盼着他能平安回來。”
這就是做孃的心思。
……
徐愷之此時此刻已經快要將肚子裡所有的東西吐了出來,上船之前生龍活虎,上船之後昏昏沉沉,簡直生不如死。
交趾的大船上,一個個火球撞過來,弄得他們人仰馬翻。
不過還好,他們揚起帆,掌着舵拼命地在大海里躲着,每一次出去都能活着回來。
“早知道就把你小子留在廣南了。”顧炳之一臉嫌棄。
徐愷之這個智囊如今成了一顆爛白菜,扔了覺得可惜,只能每次將他提起來放進水裡涮一涮,將就着還能用。
徐愷之懨懨地在木桶裡泡着,顧家兄弟嚼着用粟米做的乾糧,兩個人曬的黝黑,兩排白牙看起來格外的明顯,一副餓死鬼託生的樣子,大口大口往下吞着吃食。
徐愷之忍不住想要笑起來,可是很快他卻皺起眉頭:“姐姐好久沒信來了,也不知道京城現在怎麼樣了,姐夫也沒有消息,周焱兵強馬壯……”
顧家兄弟也跟着憂慮起來。
“嗚嗚嗚。”號角聲響起來。
徐愷之一下子從木桶裡爬出來,顧家兄弟也將乾糧揣進了懷裡。
“走走走,走了。”
馮師叔在外面指揮着:“最後一個上船的就留下在岸邊等着接應。”
所有人都一股腦地向前擠去,生怕成爲最後一名。
福建水師提督尚濟還沒有卸掉身上的甲冑,站在岸邊看着這些爭先恐後上船的人。
其中還有三個年紀看起來還不到十五歲的孩子。
再回頭看看他身後的將士,站得整整齊齊,卻還沒有這些人的精神。讓這些人去迎戰,大齊的水師卻站在岸邊觀火。
“我們將軍跟你說好了,我們的船七天之內不被交趾擊沉,你給我們五十條戰船,包括船上的將士,”馮師叔說着微微提高了音調,“不過尚大人是想要我們贏呢,還是想要我們輸。”
尚大人而不是尚將軍。
因爲在這些人心裡,他就是個一心仕途的“大人”,不配爲一個武將。
尚濟一雙眼睛已經被海風吹得通紅,他該因爲這話生氣,可是他氣不起來。
他不在乎這些話,更不在乎打賭的五十條戰船,他在乎的是這些人怎麼敢一次次地出海迎戰。
“爲什麼?”尚濟問過去。
“因爲你們只是守在這裡不準交趾人上岸,”馮師叔道,“我們卻敢迎戰。”
尚濟握住了手中的劍,自從上次戰敗之後,朝廷就有法度,不准他們擅自迎戰,只讓他們嚴防死守。因爲朝廷將多年前福建水師戰敗的原因歸咎於他們輕敵。
交趾水軍是厲害,他們的蛙人死士也讓人膽戰心驚,他們敢這樣肆意妄爲,是因爲他們知道,大齊的水軍沒有皇帝的命令,只能守不能攻,這些年福建水師訓練的就是防守的戰術,也就是這樣裴思通才會致仕,他接管水師之後,按照朝廷的要求練軍,心中總有一股的鬱氣難以發放。
他知道朝廷不是不肯進攻,而是要等到何時時機進攻。
皇帝不相信他這個福建水師提督,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將所有的軍權全都握在手心裡,千里迢迢從京城指揮他們布兵。
皇帝怕給了他們權柄,他們會投靠太后,怕背離朝廷,做出謀反的事來。
可是該反的還是會反。
周焱反了,殺掉了那些不聽統領的朝廷命官,佔了整個廣南西路,尚家人爲所欲爲,而他們這些忠於朝廷的人,卻只能立在這裡,什麼都不敢做。
“走了。”
大船起錨,一路向交趾的船馳去。
尚濟眼睜睜地看着那船徑直向交趾人撞去,岸邊的將士目光都緊緊地盯着那幾艘船。
交趾的火球再次呼嘯而來,大海上一片熱鬧,翻滾的浪花衝擊着船身,彷彿要將那喧天的呼喊聲埋沒,但是卻遮掩不住甲板上奮戰的人影。
多麼的痛快淋漓。
就算死也死的值得。
本就應該這樣。
尚濟喊着:“二十隻先鋒船起錨。”
副將驚訝地看着尚濟:“大人……朝廷的文書還沒有到,皇上的兵符……還沒有……”
“起錨。”尚濟又喊一聲,額頭上青筋爆出,一手扯過兵卒手中的號角,對着嘴吹起來。
徐愷之指着從岸邊馳過來的船隻:“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馮師叔擦掉臉上的海水“嘿嘿”笑起來。
“爲什麼呢?”顧詹霖忍不住問過去,“您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我們爲什麼敢戰,他們不敢。”
“因爲我們知道爲誰而戰,”馮師叔臉上浮起笑容,“只要打敗他們,這裡終究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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