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陸遜發問,主位之上的呂蒙亦是面露疑惑,雖未出言,卻也用盡顯疑慮的目光緊盯着士仁。
見狀,士仁長吐一口濁氣,拱手道:“大都督,陸將軍,關平再率衆離開公安城以後,末將便暗中派遣斥候,嚴密監控。”
“在向江陵行進的江水半道上時,荊州軍卻是忽然調準方向,向東北部方向行去。”
“末將事後細細思索下,纔想明白,關平這是率軍進駐漢津港了。”
“漢津港?”
聞言,呂蒙喃喃嘀咕一句,遂揮手打斷了士仁的解釋,便猛然低頭望着身前案几之上所鋪着的地圖。
盯凝半響,他又沉思一番,暗暗道:“漢津相隔夏口不過百餘里,如今關平提前進駐港口,難道是擔憂我軍會突襲?”
細細思索一番,呂蒙晃了晃腦袋,遂目視着士仁,微笑道:“士將軍,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等便不打擾你了。”
話落,士仁也明白這是吳軍諸將要進行軍議,可現在自己身爲降將,沒有話語權也純屬常理,故此也拱手應諾退卻。
眼見着士仁離去,陸遜面露憂色,頓時大驚,高聲道:“都督……”
只說,就在這一瞬間,主位之上的呂蒙卻是一大口污血“噗嗤”而出,吐落在地,更是連連劇烈咳嗽着,臉上也露出絲絲汗滴,面色蒼白如紙。
好半響,咳嗽才稍微停歇,呂蒙稍微休息一番,擦拭着臉上汗珠,才揮手道:“伯…伯言,此事暫時不要聲張出去,蒙擔憂會擾亂軍心,讓軍卒士氣大受打擊。”
“你也不要通稟主公,如今正值取荊州關鍵之際,吾擔憂主公得知了我的病情後,會下令讓我返回吳中養傷,反而讓取荊州功虧一簣!”
“我軍等這一次機會,等了十餘年,不可輕易放棄,此次必將要全據長江,割據江南。”
這一刻,呂蒙也是絲毫不在乎自身的病情,言語堅錚,朗聲說着。
聞言,下首的陸遜卻是忽然沉默了,徐徐望着呂蒙一臉的決然之色,想着他是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過程中指揮作戰,心底便不由心生佩服。
“主公啊主公,大都督忠心天日可見,此次一旦取了荊州,你務必要廣召名醫,全力救治他的病情矣!”
此時,陸遜也不由暗暗想着。
半響,呂蒙強撐着向從旁衛士,朗聲下令:“你等速速前去通稟諸將,迅速前來府邸軍議,有要事宣佈。”
“諾。”
號令傳下,兩名衛士拱手應諾,便前去傳令。
此時,陸遜纔回過神來,喃喃道:“都督,你這是打算領軍突襲漢津港了?”
“是的。”
聞言,呂蒙肯定了一句,然後說着:“吾也是剛剛在聽聞士仁的稟告後,才偶然所想到這則策略,先奪取漢津港,可能更有利於我軍拔取江陵城。”
“伯言,你想想,江陵乃是堅城,如今關平先行返回,雖然並未回防,但蒙想,恐怕如今城中都已經知曉了我軍來襲的消息了吧?”
“蒙以爲,我等事先所制定的趁其不備,偷襲荊州的計劃,如今應該失效了,江陵強攻是必定的。”
“只不過,蒙十餘年前,曾在周都督帳下爲將,跟隨他對戰曹仁,圍攻南郡時,深知江陵城的堅固,強攻極難。”
頓了頓,呂蒙自嘲一番,遂道:“論統兵作戰能力,蒙遠遠不如周都督,連他都在曹仁孤立無援,內外斷絕的情況下,耗時一年,拼儘自身受重創的界地,才艱難拔取南郡,據有荊州。”
“如今,我軍面對更爲強悍的荊州軍,想要強攻,恐怕更難。”
“故此,蒙想假意打着逆江而上,兵威江陵的計劃,實際上則是暗中出兵疾馳,趁機將空虛的漢津港拿下。”
聞言,陸遜不由面露疑慮,拱手道:“可是,都督,士仁先前稟告,不是說關平率衆先行進駐漢津港了麼?”
“現在,我軍應當趁關羽還未得到消息回防之際,趁機渡江過江北,奪取空虛的江陵,方爲正道啊。”
話落,呂蒙卻是一副異樣的眼神,緊緊凝視着陸遜,半響,陸遜疑慮,喃喃道:“都督,你這……”
“哈哈哈。”
旋即,他收回目光,說着:“伯言,你當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矣!”
“關平,這小子雖然年紀尚輕,可他卻多謀善斷,先是十日破襄陽,緊接着又率衆孤軍伐許,並且還全身而退。”
“隨後,又在舉口方面引起了我軍與曹軍的相互敵視,趁機穿行兩軍邊境,回防荊州。”
“不僅如此,更在三江口水域全殲蔣欽將軍所部,這等智謀,絕不能等閒視之!”
“伯言,日後你如若對上關平時,必定要萬分謹慎,千萬不要陷入他的算計裡面去,縱觀他大勝的數場,無一例外不是抓住了與他對敵的弱點,然後趁機大破之。”
頓了頓,呂蒙輕笑着:“所以,如今我等如若真的堅信他進駐漢津港,纔是真的中計了。”
話落,陸遜沉思半響,也瞬息恍然大悟,喃喃道:“都督,你是說,關平假意向漢津方向只是爲了迷惑士仁,迷惑我等。”
“實際上,他半道上早已改道,趁機棄舟上岸,從陸路返回江陵了?”
聞言,呂蒙想了向,頷首道:“也不一定,以關平的聰明,他肯定也知曉漢津港的重要性。”
“畢竟,漢津港除了與夏口相鄰以外,也是襄陽沿水路南下的必經之地,更是南郡唯一的一道港口所在。”
“你想想,漢津一旦失守,那荊州水軍也勢必將毫無用武之地,從此,長江之上,豈不是任由我軍縱橫馳騁?”
“故此,蒙以爲,關平不會完全放棄漢津,他應該會派遣一支偏軍屯駐漢津港,接應關羽主力軍團。”
“而我軍,此刻最主要的便是,要先關羽一步,提前趕往漢津港,奪取港口,切斷荊州軍主力與南郡的聯繫。”
“然後,我軍主力再趁機渡江,兵臨城下,將江陵四周的據點一一拔取,將之變爲孤城,利用優勢兵力,團團圍困。”
“如此,奪取荊州,方纔有一線生機!”
一席話語落下,陸遜此時也不由心生讚佩了,呂蒙的這道計劃的確是很完美。
實施起來,只要能夠據守漢津港,將關羽阻截在港口之外,己方便能肆意圍困江陵。
“大都督,果真高見,遜不如也!”
沉吟半響,陸遜面露苦笑,由衷的拱手道。
只不過,呂蒙卻是並未居功,面色淡然,輕笑着:“伯言,不必如此謙遜。”
“吾之所以能臨機應變,思索到新的策略,在於這十餘年來,對荊州山川地利的瞭解。”
“早在當初主公借荊州於劉備時,周都督臨終前緊緊拉着我的手苦苦哀求,定要奪回荊州。”
說到此處,呂蒙卻是不由忽然面容鬆動,眼眶卻是溼潤了,淚水在眸裡打轉着,思緒仿若早已飄遠,輕聲道:“大都督這道遺囑,雖時隔十餘年,可吾卻依舊曆歷在目,至今都還記得都督那極爲不甘的神色,而含恨而終!”
“南郡,是都督拼盡全力,以自身性命強取的,本是爲了作爲西進益州的前哨,可卻是沒想到,主公當時竟然將荊州借給劉備,直接斷送了都督奪取蜀中,以圖天下二分的夢想。”
“故此,蒙自從那一刻起,便一直靜心鑽研着荊州的山川地形,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親手奪回荊州,完成都督的遺囑。”
“所以,此戰吾苦心期盼了十餘年,這一次,蒙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勢必要奪取荊州,手刃關雲長,以之首級告慰都督在天之靈!”
此時此刻,呂蒙不由面色嚴肅,時常追憶着過往。
從旁,陸遜雖不是當事人,可也能夠感受到他此刻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決心。
片刻功夫後,呂蒙忽然擡首望着下首陸遜,徐徐道:“伯言,你聰明伶俐,才智過人,如今所欠缺的不過是實戰能力。”
“只要日後在軍伍磨鍊數年,成就必定再吾之上!”
“你日後必定能出將入相,作爲主公的頂樑柱。”
“如若……如若某一天蒙故去了,還望你能竭盡全力輔助主公,守住江東基業。”
這一刻,呂蒙眼神鄭重無比,緊緊凝視着他,言語堅錚而又懇求着。
二人談論半響,忽然腳步聲匆匆響動,隨後,衛士進府拱手道:“大都督,陸將軍,諸位將軍已至府外求見。”
“那,迅速召集他們進府。”
“諾。”
衛士拱手應諾離去,半響,諸將進皆一致進入府中,一致拱手行禮。
“大都督。”
旋即,呂蒙也不再繼續打啞謎,開門見山的將事先制定的襲取江陵計劃所改變,然後臨機偷襲漢津港的消息告知了他們。
隨後,並將襲取漢津的理由告知諸將。
半響後,甘寧面色大笑,高聲道:“哈哈哈,都督此策,可行!”
“只要我軍能將關羽那匹夫阻攔於江水上,那江陵城便旦夕可下。”
“都督,末將甘寧,願請戰襲取漢津,阻截關羽。”
頓時間,一身戎裝,面色嚴肅的甘寧,率先拱手請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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