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邊的那個小飯店裡。
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生意這麼好。眼冒兇光的店小二剛把飯店門板拆了下來,開了業,屋子裡一下就涌進好些來吃飯的客人。
就把不大的飯店,一下就給擠得滿滿登登的。
“愣住做什麼,還不招呼客人坐好!”
這時候那個愛眯眼打盹的胖掌櫃也發現店裡來了好些客人,忙驚喜的睜開眼睛喊了起來。
他的小飯店,自打入了冬以後,可好長時間沒有這麼些客人上門了。今天一下來這麼多人,感情是菩薩顯靈了。
感謝上天,感謝上天啊!
呸,這滿肚子壞水的飯店老闆,還拜菩薩呢!
“是,是,您請坐,您請坐。”
兇眼夥計聽了掌櫃的這麼說,也是反應過來了。忙又是弓腰哈背,又是殷勤的擦桌子擺凳子的,招呼客人坐下。
倒是不敢拿大。
胖掌櫃也親自上陣,拿着菜單,讓客人點菜。
“擦,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於是,一位穿着華麗,身材高得像是座山,面相粗狂,手握倆枚雞蛋大的銅膽,左手上拇指上還帶着個大大的玉石扳指,身邊還帶着好大一堆僕從豪奴,像是很有身份的年輕大財主,就大馬金刀的跨坐在凳子上,指着菜單,一陣狂點菜。
那樣子就像是位極爲富貴的鄉下地主老財,不差錢!
“哎,哎,啊,這些,這些——”
剛開始的時候,掌櫃的看這有錢的大財主一下點了這麼大堆的菜品,還挺高興的呢!
可是一看那人點的菜,他馬上又苦下臉來了。
原來,這位大財主點的菜,都特麼是些帶着新鮮蔬菜的菜品。大冬天的,他這個小飯店裡,哪裡有這麼些新鮮蔬菜啊?
“擦,怎麼着,還不快點做!”
那財主卻像是脾氣極爲不好,見掌櫃的不答話,立馬銅鈴般的眼睛一瞪,發起脾氣來。
邊上那些豪奴僕從一看,也都各個立起眉毛,挽起袖子,作勢要配合他們主子教訓掌櫃似的。
那個氣氛就有點要遭。
“不是,不是,這位大老爺。您點的這些,這些都是夏季的菜品,現在俺們這裡沒有這麼些新鮮蔬菜啊,沒有啊——”
掌櫃的一看,才幾句話而已,就要翻臉,這人是性子暴的,他可惹不起。
忙趕緊點頭哈腰的陪着笑臉到。
心裡卻在罵那個兇眼夥計,早就叫他換新菜單了,那夥計卻懶的,天天拖,就是沒有換!
現在好了吧,人家大財主老爺惱了吧?
這要是人家不滿意,再鬧起來,這可怎麼好喲?
看回頭不好好教訓那夥計一頓,扣他工錢呢!
“沒有,那你家有什麼可吃的?”
大財主當場就大咧咧的把腳丫子往凳子上一踏,滿身匪氣瞪着眼問道。
“呵呵,蘿蔔燉肉,幹蘿蔔絲,幹野菜燉兔子——”掌櫃就乾笑着,就報出了一串菜名。
但怎麼報,都離不開蘿蔔,野菜的那些賤物。
“呸,這些東西,俺在家裡吃不到嗎?還上你家花錢吃?”
可沒想到,掌櫃的不報出這些菜名還好,一報出菜名來,那粗魯囂張的大財主當場就啐了他一臉口水。
很是嫌棄。
啊?啊?
掌櫃的就被大財主吐得有些發矇,隨即就是心頭一陣火氣。
他在明水縣好歹也是個飯店老闆,平時還能欺負欺負窮人和泥巴腿子,也算是個人物了,來來往往的客人街坊,誰不給他點臉面?
可是,現如今竟還被鄉下土財主這麼當面吐口水,他怎麼能受得了?
於是白白胖胖的臉上立馬涌現出一層憤怒的紅暈,想發作。
可是一看土財主身後跟着的幾個膀大腰圓,擼胳膊挽袖子,橫眉冷對,作勢要圍上來的惡奴,胖掌櫃又縮了縮頭。沒膽子上前了。
掌櫃的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欺負欺負王有喜這樣的老實人還行,要是讓他對上這些有錢有勢,身邊還跟着一堆惡奴的大財主,給他三個膽子,也不敢招惹人家啊!
“怎麼,沒有菜?草,什麼破店啊!沒菜還瞎耽誤老子的功夫!要不是老子娘不讓俺隨便打人,看老子活劈了你!走,咱們走,都走!”
那地主老財就像是耐心用盡了似的,狠瞪了他一眼,使勁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杯碗茶盤都是一跳。
帶着人就走,不吃飯了!
“對,走,都走。什麼破地方啊?連根新鮮蔬菜都沒有,回去告訴親朋好友,以後都別到這家吃飯!”
那些跟着來的下人,聽得主子這麼說,也都一起起鬨到,踢桌子,掀椅子的,一陣發泄,又往外走。
還直嚷嚷着說,回去要把這事告訴鄉人鄰居,宣揚這家飯店的惡名。
眼看着,剛剛坐滿的桌子,一眨眼又要騰空了。
飯店掌櫃的心裡,就那個心疼啊。
惡名就惡名吧,他們飯店本來名聲就不太好,不然也不會整天都攬不到一個客人來吃飯。他們是不咋在乎的。
可是,這好容易上門來客人又要走了,還是這麼有錢的主兒,就等於是到手的錢,又要飛了啊!
這,這,實在是太可惜了。
掌櫃的就直吸溜牙齒,覺得心疼的直抽抽。
“掌櫃的,咱有菜,咱有新鮮蔬菜啊——”
這個時候,那個兇眼夥計,就趕緊把他給拉到一邊去,在他耳朵邊上悄聲耳語說話。
“對!哎別走啊,別走啊,咱有菜,咱有菜!”
那掌櫃的聽了夥計的話,也像是恍然大悟似的,連忙叫住衆人和那大財主。
“有菜,咱有新鮮蔬菜啊。”還怕衆客人離開,他趕緊拽着胖胖的身子,攔在他們前面。
“有什麼菜?告訴你,可別拿些破蘿蔔野草的糊弄爺爺!”
那土財主就吊着膀子,使勁瞪他。
“呵呵,是蘑菇,新鮮,剛摘下來的鮮蘑菇,那東西,做成菜,可好吃着呢!”
胖掌櫃忙點頭哈腰的笑答道,想盡量挽留這位有錢的土財主。
把昨天,他從王有喜手裡,巧取豪奪弄來的鮮蘑菇,也說了出去。
因爲昨天得到蘑菇特容易,他就沒咋重視,丟在廚房裡還差點忘了。現在被夥計提醒,這纔想了起來。
“鮮蘑菇?這時候哪兒有鮮蘑菇?你沒騙老子?”
聞言,那土財主就住了腳,卻瞪起了眼睛,顯然有些不太相信胖店主的話。
不過卻是嘴巴抿了抿,喉頭吞嚥了好幾下口水,暴露出很想吃的樣子。
確實,數九寒天的,北方人,除了蘿蔔白菜,就是幹野菜的,還能有啥可吃的?
這咋一聽見有新鮮蘑菇吃,誰能不動心?
“有,有,真的有。只是這價錢嗎?”
那胖掌櫃一看土財主這樣的吃貨表情,立馬就知道他想吃了。
不過,他可還惦記着這個土財主,剛纔欺負他的時候呢,就故意賣着關子眯着眼,想趁機大宰他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