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新君登基以來,非常注重農業和良田的基本設施發展,就要求各郡縣大力興修水利,以保證農業生產和糧食的產出。
於是,各郡縣聽令,便大力抽調人丁,興修農田水利。
這不,明書縣就要在各鄉的良田聚集地,修建農田水渠。也就在各個村鎮派了好些徭役。
王家村今年,就被派了五十個人丁的徭役呢。
當然,一個村幾百口人呢,也不可能每個人都抽到,就需要兩丁抽一——就是兩個成年男人中,得抽一個人去服徭役。
如果這家有事情,不能派人出徭役,就得掏銀子僱請別人服徭役。
這個銀子也不老少,得好幾兩銀子嘞,可不是普通貧窮人家能負擔得起的!
而王老漢,此時就是因爲這個事情,煩惱的不行不行的。
因爲他家啊,雖然表面上看,男丁特別多:他,王有功、王友發、王有財的,有四個成丁呢!
還有,狗蛋和栓子今年一個十歲,一個也十虛歲了。
按理,也都算半個人丁了。
他們家,二丁抽一,就至少得被抽調走兩到三個人。
可是老王家的情況,哎——
偏偏,給縣裡做徭役,條件又苦得很。
雖然每天也管三頓飯吃,卻是每餐一人只給發一個小窩窩和半碗野菜湯,這麼點的東西,還不夠他們這些人塞牙縫的呢,根本就吃不飽!
而且晚上還不許回家睡覺,得留在工地裡過夜,第二天天一亮,又得起來幹活。
而那住的地方,條件也特別差,頂多就是個草房子,再給搭個木板牀子,加上幾把乾草罷了。連個被褥都沒有!
這還是那監管的縣吏心眼好,給服徭役的人搭建個房子住,讓他們生活的好一點兒,要是遇上那心腸黑的監工小吏,豁,那個罪就遭大了!
不說連草房子都不給你住,人直接得睡在大野地裡去,就是天上下着磅礴大雨,他還要逼着你在雨水泥巴地裡幹活嘞!
你要是想休息或者躲一下雨水,他那鞭子,立馬就得抽到你頭上。
就這條件,還得一干就是兩三個月,是個人都受不了啊!
就有那體力稍微弱點的人,都直接能在工地上病倒了。
那身體好的,也都各個煎熬得形銷骨立的,瘦的不像個樣子。
往年的時候,他歲數還行,身體也不錯,還能堅持着服幾個月的徭役。
可他現在歲數大了,五十多了,可就受不得那苦楚了。就得讓兒孫們去了。
可是現在老宅那邊,老大王有功是個懶得不能再懶的貨色了,連家裡的農活都不咋幹呢,還事事都是能推就推的,哪裡肯去服徭役哦!
老三王友發吧,稍微勤快一點,卻是家裡幹農活的主力。老王家租賃的土地又多,也離不開他。
至於老四王有財,那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來都沒有幹過苦活和累活的大少爺,更是指望不上他去服徭役了。
剩下的,就是狗蛋和栓子了,也纔剛剛十歲出頭,還是個孩子,哪裡能讓他們出去做工服徭役啊?
也不敢讓他們去啊,若是倆孩子吃不得工地的苦,再染上什麼傳染病痛的,可就更糟糕了!
算來算去的,老王家就沒有個漢子,能去服徭役的。
官府徭役,又逃不掉。
沒辦法,王老漢只得來找王有喜了——
“爺爺,你不會是想,讓我爹幫你們家服徭役吧?”
聽到這裡,樂兒就看着腰越來越彎,臉上皺紋也越來越多的王老漢,有些好笑的問道。
她們家,已經從老王家分出來了!
而且,還另外建立了一個戶口本,早就不是老王家的人了。
怎麼還能替老王家服徭役呢?
王老漢也想得出喲!
不會是因爲看王有喜老實好欺負,他們又想耍什麼新花樣了吧?
“不是,不是。俺可沒有這麼想。”
見樂兒這麼問,王老漢身體就是一震,連忙搖擺着雙手,紅着臉頰急於否認。
可是那個眼神,卻有點閃爍,有點不敢看樂兒和王有喜。
其實,他心裡還真動過這個念頭呢!
往年的時候,要去官府服徭役,他總是把老二派去,都成習慣了。這不,今年又輪到他家了,他第一反應,就是叫老二去!
誰叫王有喜從來都是那幾個兒子當中,最老實,最能幹,又任勞任怨的一個呢!
可是現在,王有喜已經帶着他的一家人從老王家分出去了,他就不能名正言順的,再指使王有喜,替老王家賣命了。
可是家裡又是這樣一種情況,他又該怎麼辦呢?
“俺,俺是想,管你們借幾兩銀子,付了官府的徭役錢,僱人去做工。”
王老漢就有些緊張的,抽着沒有絮菸草的空旱菸袋鍋子,幹砸吧着嘴脣好半天,才陸陸續續的,乾巴巴的,把他今天的來意,給說清楚了。
哦?
聞言,樂兒就是擡了下眉梢,眉眼間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又似笑非笑的意味。
前兩天宋氏和王有財來借錢,沒有借去;今天王老漢又來了,還是借錢?
呵呵,這些人啊,還真是不是一家人,就不進一家門!
都把她家當唐僧肉了嗎?
不過,王老漢畢竟是她名義上的爺爺,王有喜今天又在跟前守着,樂兒也不好隨便發怒,放狗趕人的。就老實坐在那裡,不接話茬,也不說話,只是看着王有喜。
她倒要看看,這些情況下,王有喜該如何應對!
“爹啊,你想借多少銀子?”
王有喜聽了王老漢的話,也是微微皺起眉。
前兩個月,他剛白送給老宅一些口糧和種田的種子,讓他們把困境度過去了。
怎麼,現在又上門來借銀子啦?
若是真有困難還好,他伸把手幫個忙倒是沒有問題的。
可這給官府服徭役的事情,他咋好伸手幫忙呢?
更何況,老宅那裡男丁這麼多,根本就不缺服徭役的人!
不過,既然是老爺子都開口了,他也是大孝子,也不好一點兒不管,駁了他爹的面子。就只好問到。
“也不多,兩個成丁的錢,就六兩銀子吧。”
見王有喜還挺聽話的,王老漢這撲騰撲騰亂跳的心裡,也是暫時安定了下來,就抽了兩口空菸袋,隨口說道。
想了想,又覺得光要銀子不提還錢的事情,說不出去不太好聽,又到:“秋下,我就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