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有喜,拎着好大一堆小年禮物,跟着王友發到了老王家。
“老二,來了啊?”
開始的時候,王老漢還打定主意,要想先給王有喜一個下馬威,先冷着他,臊着他,嚇唬嚇唬他再說。
可是誰知,一開門就看到王有喜手上,肩膀上,全掛着各色的好東西。
那豬肉,肥得都有兩三指頭的肉膘,那魚,得有好幾尺長,都拖了地了,這還不算,他肩頭扛着的,還有些米麪啥的東西呢。
這麼多的東西,都是王老漢喜歡的,而且在王家村送小年禮物的鄉親們當中,也算是頭一份!
頓時,王老漢就覺得唄兒有面子,面上有光,臉色立馬就好了許多。朝王有喜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後來,又想到王有喜這次還是來給他們送月錢來的,這懷裡,指定還揣着錢嘞!
老二這段時間,天天往縣城跑,估計沒少賺錢,要是能趁機——
“咳咳,老大,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把老二手裡的東西接下了?老二啊,快別呆在地下了,脫了鞋上炕坐,看下面冷。”
王老漢立馬就換了一副笑彌勒的臉,對王有喜慈祥的連連熱情的招手到。
同時,還捅了捅坐在暖炕上納着鞋底子,連頭都不愛擡起來看王有喜一下的宋氏,讓她往裡面坐坐,給老二王有喜讓個位置。
宋氏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別不過自家老頭子的意思,想了想,還是黑着臉,盤着腿往裡挪了挪。算是讓出了一小塊熱炕頭來。
“啊,哎,哎!”
可沒想到,王老漢和宋氏這麼點子的籠絡技術,在王有喜看來,可是給了他天大的恩情。
要知道平時在老王家,他一向最不受爹孃待見啊!
哪次看到他,爹孃要麼不是黑着臉,要麼不是不大理睬他的?
就是偶爾跟他說個話,也是不數落不說話,從來沒給他個好臉色。
現在,爹孃竟跟他說話這麼隨和,還給他騰熱炕頭坐,這,這是終於心裡有他這個兒子,認同他了?
當時,就把王有喜給感動的,都有些熱淚盈眶了。
忙連連點頭,躬身哎哎答應着,一邊把手裡的好東西都交給了老大王有功,一邊趕緊脫鞋上炕,緊緊挨着宋氏和王老漢坐下。
隨即,又親熱的掏出了懷裡的,帶着體溫的二百文月錢,雙手奉給了王老漢。
“老二啊——”
王老漢收到了錢,心裡歡喜。再看王有喜的時候,就又多了一分和善和笑意。
將錢交給了老婆子宋氏收着,回頭就動了動嘴脣,想跟王有喜套套近乎,籠絡的說些什麼。
“嚇,這是我的,我的——”
“我的——”
可誰知,還沒等王老漢說話呢,就聽得炕下一陣吵鬧喧譁。
王老漢扭頭一看,就看到大房的王有功一家和三房王友發他們一家,在爭搶王有喜拿來的年貨禮物呢。
兩家就你來我往的,你搶魚,我搶肉的,你奪着筐子,他又掐着魚尾巴了。
總之,都往自己懷裡使勁拉扯,要往自己家的方向拼命奪去。
邊上的老王家唯一的讀書人老四王有財,開始還在裝斯文,拿着書本看着,撇着嘴,有些不屑哥嫂的行爲嘞,但一看東西都要被他們搶走了,一點不剩。再不行動,他估計一點兒渣兒都撈不到,登時也是急了。
忙衝上去,就加入了戰團,再不復讀書人的模樣。
就把老王家的堂屋給鬧的,烏煙瘴氣的,一團糟。
“都幹什麼呢?都把東西放下,放下!”
這一幕,就把王老漢給氣的,七竅生煙的,立馬拍桌子瞪眼睛的,一陣火大。
他還沒死呢,這羣不孝的東西就敢當面搶他的東西,這還了得,這還了得了?
“都給老孃放下,都放下,這都是公中的,誰也不許拿着!”不過王老漢只是幹咋呼,礙於身份,終究沒有下地動手。
但彪悍的宋氏卻是不管這些的,當即就虎超超的跳下了炕,揮着鞋底子在兒子媳婦中一通打,最後,總算是把衆人都給打開了,把東西都給強行摟到她懷裡,留了下來。
“哎呦,娘了,你打着我的小肚子了——”
趙氏就是揉着肥肚子一通埋怨,很是不滿意自己剛搶到的東西又被宋氏奪了回去。
“嚇,都打到我手上了。”
李二妞也是撅着嘴,揉着手,埋怨了好半天。眼睛還不離開那些東西。
自從她嫁到老王家來,天天跟着這些人吃糠咽菜的,她自己的嫁妝又不捨得花了買肉吃。
現下見到王有喜帶回來的小年禮物,又是魚又是肉的,早饞的不行了。哪裡肯放棄啊。
但是宋氏哪裡會理睬她們的抱怨,忙一邊護着這些好東西,一邊喊了菊花過來搭把手,把這些東西都放炕上櫃子裡,她親自看着守着,誰也不讓動!
“哼,老大,老三媳婦,下去整治倆個菜,我今天要跟有喜喝一杯!”
王老漢見倆兒媳婦還一副杵在那裡,直往櫃子裡看,流口水貪婪的模樣,就肚裡一陣生氣,立馬立威似的瞪眼吩咐到。
“老婆子,你再拿兩個錢,讓老大去村頭酒鋪打一角酒來。”隨後,又扭頭朝閒起來的宋氏喊到。
“嚇,還喝酒嘞——”
宋氏一聽這話,卻是立馬耷拉下臉不太願意了。
村裡的酒貴着呢,一斤最淡的酒,也得三四十文錢,一角酒就是四斤左右的酒,就得一百二十文還多呢。
王有喜拿來的那些月錢,差不多都得花這些上去,老頭子還真敢要啊!
宋氏心疼錢,就撅着嘴,繼續納鞋底子,裝耳背沒聽到,不肯動地方。
“快去啊,死老婆子你還等什麼!”
就把王老漢氣的,揮了菸袋鍋子就去敲她。
捨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
這死老婆子懂不懂?懂不懂啊?
敲着,還使勁朝宋氏瞪着眼睛眨了又眨,使着眼色。
哼!
宋氏這時纔想起,開始王有喜沒到家的時候,王老漢交代她做的事情了。爲了那滿天漂來的浮財,未來過不完的好日子,也只得照做了。
就真撇了撇嘴,推了鞋底子,忍着氣,下炕拿錢去了。
不過,她卻不肯拿錢給老大王有功,讓他去打酒。
而是,親自拐着小腳,扭啊扭的,頂風冒雪的出門打酒去了——她纔信不過老大那個混賬東西呢!
這些錢要是給他,指定酒打不回來,錢還得被他給貪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