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比,一如我們當時說的,你我只有一人能留在世界上,現在看起來,那人,是少爺我。”甄英雄根本不去看手上的傷,用這條傷痕累累的胳膊搭在了顏冰削瘦的肩上,即使疼的表情僵硬,他也忍不住得意的笑着,“你輸了。”
右臂的痛苦如地獄之火在試煉人類的神經,羅比痛不欲生,他的左手握住刀柄,卻沒有勇氣把刀刃拔出身體,因爲那鑽心噬骨的疼痛,也是害怕手臂會因此而離開自己的身體,即便拔出匕首又能如何?羅比承認,是自己輸了,甄英雄左手裡握的匕首詮釋了一個勝利者的姿態。
顏冰此刻才望向羅比,鮮血淋淋觸目驚心,她顫慄,恐懼,目光中的憐憫讓羅比更深刻的感覺到了失敗者的滋味。爲什麼那目光不象過去一般冰冷呢?這已經不再是顏冰了,失落,惋惜,羅比的表情是複雜的,顫抖着聲音,他難看的苦笑着,道:“甄英雄……是你贏了,沒想到,最後的最後,我居然是輸給了自己……”
甄英雄知道他爲何如此說,倘若羅比不偷襲,現在倒下的是誰還很難講,他沒有沉住氣,沒有頂住那僵持氣氛的壓力,在顏冰的面前失去了風度。
他用一種很不男人的手段謀取勝利,他確實輸給了他自己,輸給了他原本引以爲傲的尊嚴。
甄英雄並不想說些什麼,羅比的偷襲固然無恥,可存心製造機會引誘他有此行爲的自己更無恥,甄英雄從來不對自己否認自己的無恥,但絕對不會在顏冰面前承認這些的,雖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殺了我……”羅比咬牙忍痛,已經是竭盡所有精力了,他不敢多說話,在他看來,呻吟,是弱者的體現,失敗不是軟弱,他還在愚蠢的堅守着所謂的原則,他承認失敗,卻不承認軟弱。
這是一個理所當然的要求,似乎,是做爲勝利者的甄英雄應該履行的事情,就像羅比結果了鈴木優美時說的,那是解脫,羅比同樣不想落在警察的手中,不過,那種所謂‘解脫’的邏輯存在的世界與甄英雄的世界是平行的,永遠不可能有共識的交匯點。
“不要!”見甄英雄擡起了左手的匕首,顏冰是本能的阻止了他,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已然失去了平時的強勢與傲氣。
甄英雄稍稍一怔,繼而笑了笑,“感恩或者其他什麼都不重要,顏冰,人,都有自己做出選擇的權利,尤其是男人。”
顏冰發現這個晚上甄英雄說的很多話自己都聽不懂了,還發着懵,甄英雄已經擡手將匕首甩了出去,落在了羅比的身邊,莫說顏冰,羅比也不禁愣了,甄英雄淡然笑道:“羅比,你保護了這個女人多年,在這樣的場合下她不想我殺你,已經證明她對你心存感激,這算是人情吧,我代她還,也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向你證明,保護她,我能比你做的更好……”
羅比用顫抖的左手抓起了匕首,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憤怒讓他看起來異常猙獰,“甄——英——雄——”
顏冰從未見過羅比這樣恐怖的一面,被嚇的渾身顫抖,心裡暗罵甄英雄是個白癡,竟然把匕首送到了羅比手裡,難道他就這麼想死嗎?
甄英雄卻不以爲然,摟着顏冰,徑直朝羅比走去,不理顏冰驚異的目光,兀自對羅比說道:“你心裡不服,是覺得我不殺你,是對你的鄙視吧?非也,如果你再次將匕首對準我的心窩,我會毫不猶豫的幹掉你,我僅僅是不習慣殺一個無法反抗的傢伙而已,你也可以認爲我是不想讓這個女人爲難。”
說話間,兩人已經擦肩而過,甄英雄再次將後背暴露給了羅比。
甄英雄在吹牛,雖然他有一條健康的左臂,雖然羅比右臂廢了,左臂受傷,但有匕首在握,他想幹掉甄英雄,亦不算難事,他十分清楚,甄英雄根本是在吹牛!他只是想在夫人的面前裝的很瀟灑而已!
“甄英雄!”羅比大喝一聲,猛然轉身,高擡手臂,鋒利的匕首在月光下閃動着慎人的光芒,望着飛速落下的鋒芒,顏冰閉上眼睛失聲尖叫。
甄英雄連扭動脖子的力氣都沒有了,惟有苦笑而已。
男人,總是爲了女人而犯傻,甄英雄腦海裡閃過那麼一句話,‘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爲零’,其實,智商爲零並不是最可怕的,男人比女人更厲害,因爲,單相思的男人,智商是絕對的負數,蠢到無法想象……
……
“發……發生了什麼事情?”白果摟着三國的胳膊,詢問的口吻帶着一點哀求,她希望三國的回答能給她一點心理上的安慰,儘管她知道,同樣不可能瞭解情況的三國即便給了她什麼安慰,也是沒有根據的猜測而已。
樓頂傳來的悽慘的哀號,讓樓下的幾個丫頭,心都被凍結了一般,脆弱的好象隨時會碎裂,三國怎麼可能知道樓頂發生了什麼?混亂與喧譁中響起的那陣扯破嗓子的痛苦嚎叫,讓人根本無法分辨是不是甄英雄的聲音,她心裡比誰都要急噪!
人羣安靜了,剛纔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大家不約而同的仰望,甚至不知道能看到什麼,又想看到什麼。
甄天儘量讓自己忽視剛纔聽到的,他不想根據那聲音去做任何的猜測與幻想,目光焦急的盯着消防隊,盯着一條條飛騰的水龍,他是個實際的人,早一刻撲滅這火,他就能早一刻衝上樓去。
愛利絲和艾愛靠在一起,小愛眼淚掛在眼角,快要掉下來了,卻安慰着自己,“愛利絲姐姐,剛纔那叫聲不是姐夫,對吧?姐夫纔不會叫的那麼丟人呢,對吧?”
“是羅比……”
“恩?”小愛愣了愣,她旁邊的伊蓮娜、袁莉莉、巧巧,甚至是更遠一些的柳絮都聽到了剛纔艾愛那一問,並注意到了愛利絲的反常。
愛利絲突然一把將艾愛摟在懷裡,興奮的大叫道:“是羅比,那聲音是羅比,沒錯的!”
這次,連三國與白果都聽到了,她們愕然的望着幾乎雀躍而舞的愛利絲,驚異的臉上漸漸的露出了釋懷的喜悅,那喜悅中的不可置信逐漸淡去,她們相信愛利絲,所以,她們想要歡呼,想要吶喊!
如果那聲殺豬般的慘叫是羅比發出的,只能證明賜予他慘叫的人是甄英雄!
還有誰,還有誰比愛利絲更熟悉羅比的聲音呢?
甄天暗暗鬆了口氣,而一旁的項嘯鳴,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天啊,終於結束了……”
是啊,羅比完了,一切,終於結束了,甄天擡頭望天,喃喃自語道:“那小子肩膀的重擔,終於卸掉了啊……”
……
顏冰遲遲沒有聽到動靜,甚至沒有感覺到甄英雄的身體做出任何輕微的反應,風兒掠過,圍脖被吹的飄蕩而起,彷彿除此之外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聲音,死寂,有種詭異的淒涼。
睜開眼睛,顏冰看到的是另一雙眼睛,羅比木訥的望着她,表情如這寧靜的死寂,沾滿血跡的面孔嚇的顏冰怪叫一聲,想要閃躲到甄英雄的身後,卻聽身邊的甄英雄輕輕的說道:“安靜的站着是對他告別最基本的禮貌,顏冰,不要失態。”
顏冰一怔,呆呆的望着緩緩轉過身來的甄英雄,她僵硬的表情才逐漸的緩和,露出欣喜,心中更是有一種感情噴薄般的爆發出來,他沒事!甄英雄沒事!旋而愣住,爲什麼他會沒事?顏冰現在纔開始品味甄英雄剛纔說的那句話,告別?她心兒一沉,愕然望向羅比,忍不住又是一聲輕呼。
目光渙散,瞳孔放大,羅比,已經死了!顏冰望着他扎入心口,直沒刀身的匕首,不解,憂傷,這個忠於自己的男人爲什麼要自殺?顏冰掩着口,淚水沿着兩頰滑落,那是歉意的眼淚。
“他是死有餘辜,如果你在爲此而自責,那就太讓人失望了。”甄英雄望着羅比,嘴裡無情,臉上卻稀罕的流露出一點點尊敬,“你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一個該死的傢伙,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