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柏的來訪，和遊飛揚許劫放棄原來的計劃的本質是一樣的，都是利益的神經被觸動了。這些日子，林少柏沒有閒着，花了相當的時間收集關於王國華一切的信息，當這些信息積累起來並彙總在面前的時候，林少柏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國華從一個默默無聞的農家子弟，突然呈井噴式的上升，這一切絕對不是偶然，更不是一些人口中的運氣好。在兩水市的一年多，王國華做出的成績可以說華麗。以至於給林少柏提供消息的人都感慨，李逸風也好，新市長洪存明也罷，提起這個年輕人的時候都流露出一種不捨。尤其是市委書記李逸風，多次在全市幹部會議上揚言，兩水市多幾個王國華就好了。誠然，再過兩月，兩水地區將成爲歷史，新的兩水市成爲地級市，曾經的兩水市，改成明鏡區。一切信息最後都在傳遞一個現象，王國華很少參與到政治鬥爭中去，基本都是在埋頭幹活。那麼一個問題出現了，在體制內，鬥爭從來都是不可避免的，一個人能在鬥爭的夾縫中取得這樣的成績，這說明什麼？說明了一種強大的控制和平衡的能力。
王國華就是這樣，不惹他，什麼事都沒有。惹了他的人，沒一個有好結果的。
認識的轉變到行動的轉變，這就是眼下的林少柏。老機關林少柏不傻，不但不傻，還是人精一個。跟王國華作對都沒好結果，支持他工作的人，似乎都沒少得便宜。這個道理也太TMD的簡單了，有這個認識後，林少柏對於當初那個提醒他的秦大嶺心中暗暗生出恨意來。暗道你丫的也太不厚道了，說話留一半的。還說什麼背景強大，正經的人家是農家子弟的出身，全靠幹出來的。
王國華說的很慢，但很有條理。林少柏聽的很認真，一直在不斷的點頭。王國華這個規劃，近的來說是給羣衆找一條致富的道路，遠的來說，則是通過這麼一個契機，帶動全縣農村經濟發展。
“方欄縣的還有很多特色產品，比如草編工藝，完全可以通過政府的努力，把產品推向市場。本地人不稀罕，大城市的人還就喜歡這些地方特色的產品。…………。”王國華一口氣說了半個小時，林少柏聽的是暗暗心驚。整個規劃，着眼於五年乃至十年之後，甚至更長一點的時間，方欄縣的經濟都能呈現一個良好的發展勢頭。林少柏不能不承認王國華的遠見。
趁着王國華喝口水的當口，林少柏道：“國華同志，我看很有必要召開一個會議，討論一下你說的全縣經濟發展規劃的問題。”林少柏的認識不錯，王國華的報告，本質上就是一個全縣經濟發展的長遠規劃。
“這個沒問題”王國華點點頭表示贊同，林少柏面露沉思，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後道：“前天我去市裡開會，嚴書記指示，市裡與礦業集團達成了共識，決定成立一個聯合工作組，對全市範圍內的私營小煤窯進行整頓。汪縣長對這個事情很熱心，我打算讓他來負責這個事情。”說完之後，林少柏微笑着等着王國華的反應。
“我看可以”王國華面不改色的回答，林少柏多少有點失望，失望於王國華的不爭。
兩位書記達成共識，林少柏也算達到了與王國華關係緩和的目的，起身告辭，王國華也收拾東西上班。剛到縣政府，吳言便跟進辦公室道：“領導，聽說沒有，市裡這一次要下決心整頓小煤窯了。”
王國華淡然的表示：“我知道，怎麼了？”
吳言壓低聲音道：“這事情聽說跟蔣市長有關，我……。”湊近了身子，胸前蹭着王國華手臂猶自不覺，王國華板起臉道：“好好說話，有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
吳言被訓也不在意，嘻嘻一笑，站直了繼續道：“這可是肥缺，不少人都盯着呢。”
王國華道：“關我屁事，你告訴讓你傳話的人，這個事情別摻和，免得不知道怎麼死的。”
一句話把吳言說傻了，楞道：“王書記，您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王國華淡淡道：“肥肉誰不想咬一口？就你長着嘴呢？”
三言兩語打發走吳言，王國華頭疼的揉揉腦門，端起茶杯發現茶還沒泡，氣的嘀咕道：“該死的吳言。”正準備自己動手呢，門口出現一個下巴被淹沒肥胖的腦袋。
王國華瞄了一眼，這一位有點時曾相識的感覺。
“王書記好，您還記得我麼？在兩水市”這哥們倒是有點自來熟的意思，有點沒把自己當外人的架勢，王國華被他一提醒，倒是真的想起追尾的那一檔子事情來。
“我想起來了，有這麼一回事，你怎麼稱呼？找我有事？”王國華倒是很客氣，一邊說話，一邊動手泡茶。胖子身後衝出一個女子，笑嘻嘻的說道：“王書記，我來。”
王國華一看，感情這哥們太龐大了，擋住了後面還有一個嬌小的女子。王國華有點哭笑不得的看着這兩位，回到位置上坐下，也不說話，就是打量這兩位。
等女子把茶泡好了，王國華才道：“坐下說話吧。”兩人坐下，椅子在胖子的擠壓上，發出咿呀的聲音，讓王國華擔心那個椅子能不能度過這一劫。
“王書記，我是甜井鄉人，聽說您要在鄉里搞試點，說心裡話我是拍手歡迎啊。老鄉們都苦啊，也只有王書記這種心懷羣衆的領導，纔會急羣衆之所急，想羣衆之所想，我……。”
這哥們馬屁拍起來一套一套的，不去做報告真可惜了。王國華越發的哭笑不得，連忙擡手打斷道：“好了，說說你的來意吧。”
胖子不着急說話，而是先摸出煙來遞過來道：“您抽菸”王國華接過煙，笑了笑，目光帶着玩味的看着胖子的表演道：“別緊張，先說說你叫啥，哪有見了面連名字都不報的？”
胖子一拍腦門道：“看我這糊塗的，王書記，我叫張大牛，這幾年靠挖煤掙了點小錢，開了個小公司。這位是我媳婦，桂曉梅。”
這兩位有點意思，當初張大牛被逼着去了兩水市巴結王國華，還帶上了桂曉梅準備用於公關，不曾想張大牛這傢伙監守自盜，帶去搞公關的小妹搖身一變，成了媳婦。
箇中過程不去說它，當下煤窯被停了，張大牛沒了營生。來此自然是念着過年的時候，去過王國華家裡，混了個臉熟，這纔敢上門來。張大牛打定了主意，只要煤窯能繼續開，砸多少錢都行，至於媳婦，張大牛可是着緊的很，走到哪裡都帶着。
“呵呵，坐下說話。”王國華做了個手勢，兩人坐下後，桂曉梅瞪了一眼老公道：“看你笨的。”然後笑着對王國華道：“王書記，我們來就一個事情，想請您吃頓飯。”
王國華聽到挖煤，自然知道事情的根源，這事情不打算摻和進去，便板着臉道：“太客氣了，所謂無功不受祿，這頓飯就算了。”
這兩位倒是沒料到，這當官的說翻臉就翻臉，當即張大牛的臉就有點紅了。桂曉梅卻是眼珠一轉，拿出一個信封來輕輕的往桌子上一擺道：“王書記，這點小意思，您別嫌棄……。”
王國華陡然臉色一沉，目光銳利，低吼道：“收起來，別跟我來這一套。”
桂曉梅嚇的手一抖，連忙收了回去，王國華這才道：“剛纔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發生，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們，礦山資源屬於國有，你們私下開採是犯法的。回去好好想想，賺錢的買賣多了，爲什麼要一棵樹上吊死。好了，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爲之吧。”
王國華說着擺擺手，兩人不敢停留，面面相覷而去。王國華可以肯定，縣裡像這樣的人很多，他們在自己的面前碰了釘子，一定會找別的路子。
這對夫妻剛出去，汪來順笑嘻嘻的進來了，目光閃爍，表情驚疑。張大牛夫妻拜訪過汪來順，也孝敬了一點，不過汪來順心存忌憚，點了一下讓他們好好的巴結王書記，不然有的事情他也不好做主。
“國華同志，這兩位是？”汪來順還裝着不知道，王國華也沒在意，淡淡道：“沒啥，送禮的人，讓我打發了。汪縣長親自上門，有什麼事情？”
正說着話，吳言匆匆進來，看見汪來順也在便笑道：“看我糊塗的，剛纔忘記給領導泡茶了，這會正好，一起泡了。”
看着吳言麻溜的樣子，對辦公室裡很熟悉，汪來順的眼神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這個女人當主任的時候，汪來順是有過想法的。現在都是副縣長了，還這麼殷勤的巴結王國華，可見這個女人的提拔，不是僥倖啊。你見過副縣長給副縣長當通訊員的麼？還每天來泡茶，這馬屁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