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華來之前,蔣前進和遊飛揚溝通過,遊飛揚給出的答案很明確,王國華是重情義的人,讓他在嚴友光和蔣前進之間做一個選擇,他只能選擇中立。王國華要知道遊飛揚的評價,一定會欣慰的說“飛揚知我”。
把視角往上看,不難發現嚴友光的老領導麥自力,在省委是以許書記的盟友形式出現的。從這個角度看,嚴友光和蔣前進算是一個陣營裡的。問題是,盟友不等於一條船上的,盟友之間也是有這樣那樣的利益之爭。說句不好聽的,兩人尿不到一個壺裡去。這個結論是屁股決定的
從親疏關係上來看,蔣前進很有自知之明,不是因爲遊飛揚的緣故,王國華連猶豫都不必要的。許書記欣賞王國華怎麼了?那是人家許書記欣賞,誰敢說自己人就不互相猜忌?這個世界上,只要有兩個以上的人,就會有矛盾的存在。
叫上蒙勇,四個人要了一瓶茅臺。一瓶酒差不多見底的時候,蔣前進放下酒杯道:“國華,眼下市裡的企業正在搞改制,你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呵呵,你不要謙虛,我是搞行政出身的,這方面肯定是不如你的。”
一個市長能這麼說話,不能不說蔣前進極爲誠懇了。王國華沉吟了一番道:“國企民營化,現在看來是大勢所趨。問題是,企業原有的大量職工該怎麼辦?不解決這個問題,而是草草的搞改制,結果註定是肥了少數人,丟出來的包袱由政府來承擔。”
蔣前進是市長,企業改制跟他的切身利益有關,王國華的話無疑觸動了他的神經。包括所謂的大集體,白溝市大大小小的企業上百家,這些企業大部分都不景氣,大半企業都在靠銀行貸款吊命。現在的市政府很矛盾,通過改制甩掉這些包袱是必須的,但是怎麼改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這無疑是一個難題。
被勾起神經的蔣前進目光中露出意思玩味的成分,笑着對王國華道:“你接着說。”
王國華道:“現在流行一種所謂的冰棍理論,國企因爲體制不行,註定是搞不好的。所以,國企就像太陽下的冰棍,趁還沒有完全化掉的時候,趕緊送給國企的老總或者便宜處理給他們算了。首先我個人覺得這種理論荒唐的可笑,其次,這個所謂的冰棍理論,本質上是一些人爲了侵吞國有資產,處心積慮跑出來的理論依據。這理論,TMD就是一個混蛋理論,根本就是強盜邏輯。”
王國華說的快了,直接爆了一句粗口。蔣前進聽着微微一笑,衝面帶歉意的王國華點點頭道:“沒事,你接着說,今天可以隨便說,把你的想法說出來。”
“這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但只要秉着一條公正公平的基準,領導幹部私心不要太重,那麼所謂的‘改革的陣痛’,就不會完全由那些被企業拋棄的人民開承受。至於說到相關的細節,我想每個企業的情況都不一樣,政府在這其中扮演一個什麼角色,那就不是我能預見的。”王國華說到這裡停下了,蔣前進聽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過了一會,蔣前進皺着眉頭道:“國華,你說的這些很有道理。我省那麼多國企,在改制過程中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非常之多。說實話,許書記對一些地方的做法非常的不滿。這其中,江灣市連續發生下崗職工遊行的事情最爲典型。而江灣市的改制,恰恰跟你剛纔提到的那些有很大程度的相似。政府和企業老總聯手,花很少的錢把工人掃地出門。因而衍生出很多的社會問題,許書記讓我來白溝市,就是想讓我找到一條相對平緩的改制思路。來之前許書記跟我說,不要盲目的搞一刀切,要根據企業的實際情況,靈活的處理問題。說心裡話,剛纔聽了你說的話,我心裡很有感觸。這樣吧,你考慮一下,到市政府來工作吧。政府辦下面打算成立一個工作小組,主要任務就是幫助企業完成改制。”
王國華心中暗暗冷笑,方欄縣的攤子剛剛鋪開,正是大展宏圖的好時候,怎麼可能來趟這裡的渾水?這個蔣前進很不簡單啊,繞了一個大彎子,其實在這裡等着自己呢。這個事情王國華不可能答應,但是在面子上又不能說的太生硬,於是苦笑着道:“感謝蔣市長看的起我,方欄縣現在的局面得來不易,估計要辜負蔣市長了。”
不管怎麼樣的委婉,拒絕就是拒絕。對此,蔣前進心裡多少有點不快,但臉上還是保持着微笑道:“你也不着急把話說死,回去再好好想想。”
飯沒吃多少,氣氛已經有點不對了。王國華藉口吃好了,笑着站起告辭回房間。遊飛揚本想跟着離開,被蔣前進一道目光留下了。
王國華走後,蔣前進立刻道:“飛揚,你能說服他麼?說實在的,他的眼光非常銳利,甚至可以說超前,你注意到沒有,他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肯定。這明顯是一種有了極其深刻認識語氣,也說明他在這個問題上,有了相當成熟的看法。”
遊飛揚跟蔣前進之間的關係也很微妙,別看是一口一個蔣大哥叫着,其實比起對王國華來說,還是有點差距的。但是,蔣前進是許南下的貼身大秘的出身,很多時候代表的就是許書記的立場。遊飛揚很清楚王國華的性格,決定的事情是很難更改的。
“蔣大哥,我沒什麼把握。這樣,過兩天我回省城,國華也會一起跟去,到時候我跟爸爸說一下,看看他的意思如何。”遊飛揚也是很客氣的拒絕了蔣前進的請求,不過他搬出許南下來,這事情未必就沒有餘地。實在不行,許書記下命令就是了,市委敢不聽招呼麼?
蔣前進勉強的笑了笑,點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
遊飛揚回到房間時,王國華正在看新聞。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會意的一笑。遊飛揚過來坐下,遞過來一根菸道:“蔣前進也很爲難啊,老頭子這次開出的考題太難了。”
王國華點頭道:“許書記應該是對眼下省裡各地的改制效果不滿意,其實要我說,只要是國企改制,沒有不帶着貓膩的。”
遊飛揚多少有點懷疑的笑着問:“有這麼嚴重麼?”王國華點點頭道:“就是這麼嚴重。”
遊飛揚笑道:“我在上海的時候,聽說過這麼一個順口溜。下崗妹,別流淚,挺身走進夜總會。”王國華聽着笑了笑,接過話道:“傍大款,掙小費,自帶設備搞生產,不給國家添負累。”
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過了好一會,遊飛揚才懶洋洋的站起道:“累了,回去休息。”正要走人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王國華過來開門,門口冷昕站在那裡。
王國華愣在原地,後面的遊飛揚笑嘻嘻的擠過來道:“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
“你給出的那個主意,我已經決定開始幹了。公司已經註冊好了,資金方面,還是我們四個人湊了一千萬。這還要感謝你上一次的幫忙,不然這個錢湊不起來。”冷昕笑着走進來,脫掉外套掛好,像進自己家一樣的熟練。
外套下面的冷昕包裹在一條彈性很好很貼身的連體短裙之下,飽滿的身材絲毫不介意在王哥的面前招搖。王國華心裡裝着事情,對此多少有點心不在焉的。
“嗯,姚本樹那邊,你搞定了沒有?”
冷昕挺了挺胸,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飽滿,咳嗽一聲,把王國華的視線勾過來了才道:“這個沒問題,市局的辦公樓已經嚴重的老化,是十五年前的老房子。按照你的說法,相對偏僻一點的地方買一塊地,蓋一個新的公安局辦公大樓,然後以合作的方式進行置換。”
“你都想好了怎麼做,還來找我做啥?”王國華的目光從峰巒上掃過,冷昕等的就是這個,又一次微微挺胸,造成了一陣上下襬動後笑道:“主意是你出的,你想甩掉我?不行,你得對我負責。”
王國華對於這個無賴的說法,自然不肯認賬。切了一聲道:“我負責?我負什麼責?我又沒睡了你。”
冷昕笑道:“你錯了,你睡過我,在縣公安局的臨時關押室內。”
王國華……。一會之後,王國華拿起電話道:“餐廳麼?來碗麪條,蛋?不要”
冷昕在對面笑道:“正好我也沒吃,兩碗。”
兩人一陣相對無語後,王國華嘆息一聲道:“我有女朋友的。”冷昕道:“我知道,不過這跟我沒關係。好了,不說這些沒意思的話,按照規矩,事情辦成了,你得百分之十五。”
王國華笑道:“分錢的時候還早呢,這活沒個一年多完不了。最後再給你一個建議,那塊地建成的門面和寫字樓,捏在手裡不要賣,對外出租就行了。”
冷昕疑惑道:“爲什麼?”
王國華道:“過個七八年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