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頓跟着自己的父親,帶着自己麾下的五十騎,也消失在了濃密的山林裡。
匈奴人,可不像中原人這樣的矯情,更不會因爲你是單于了,你就可以天天養尊處優的活着,那樣就算是你能保住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到頭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所以這次圍獵,實際上就是頭曼單于想要趁機鞏固一下自己位置的盛宴罷了,按照頭曼之前設定的劇本,這片樹林裡面最勇猛的野獸,最終會被他所射殺,並且帶回高臺上,由此向自己的族人跟自己的女人們顯示自己身爲匈奴最強悍單于的威勢。
除此之外,頭曼的內心深處還有一件事,一件昨夜他在牀榻上被自己小夫人那櫻桃小口逗弄之下腦袋一熱血氣一涌答應了她的事兒。
這件事要是頭曼真的想要做的話,他早就做成了,但是一次次的,他都會在離開他那小夫人的安樂窩之後產生猶豫,進而放棄。
當初攻打月氏的那一次,就已經是他決心下的最狠的一次了,本想通過攻打月氏這個強大的敵人讓自己的兒子身死,他也還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並且殺死自己兒子的是月氏,自己攻打月氏的理由也可以更加的充分一些。
但是頭曼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這個世子還真就不是什麼軟柿子,在氣得嗷嗷叫喚着就要整死他的月氏王族的屠刀下,他硬生生的孤身策馬返回了匈奴。
自打那個時候起,頭曼幾乎又決定了,自己的世子還是自己的世子,左右冒頓也是自己的親兒子,之前那些事兒,自己就當沒發生過,也就完事了。
於是乎他給了冒頓一萬的騎兵,想要讓他給匈奴的崛起也做出一番貢獻,畢竟匈奴的當務之急不是誰來當這個世子,誰是自己死後的下一代單于,而是匈奴什麼時候能滅了自己一左一右的兩個強敵月氏和東胡,還有啥時候才能打進長城,享受在他們眼裡面滿是神秘的中原美食和中原美姬。
但是頭曼單于這個人,你要真說有啥明顯的弱點,那就是遇到大事兒稍微有那麼一丁點的反覆,一丁點的磨嘰。
當他給冒頓一萬人馬的時候,心裡面的確是那麼想的。
但是有一點,每天夜裡面跟他住一個帳篷鑽一個被窩子的可不是他的世子冒頓,而是他的小夫人,他最寵溺的那個小兒子的媽。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這個小婦人略略施展了點小技術,天天給他來點細活,每每在他最爽的時候在那耳朵邊上給他吹上那麼一股小風,頭曼原本就不是那麼堅硬的心思就又開始活絡的起來。
也就是在定下了這圍獵的日子的時候,他的夫人在一個夜裡被他霍霍的呼哧帶喘的時候跟他說出了她自己的計劃,並且給頭曼下了最後的通牒。
要是頭曼不能在圍獵的時候解決掉冒頓,她就帶着她的兒子投奔東胡,因爲在她看來,以後但凡要是冒頓繼承了這匈奴的單于之位,她跟她的兒子多半都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自己的夫人帶着兒子投奔東胡?這在頭曼的眼裡那是萬萬不行的,東胡是啥地方啊,在他的眼裡那也是一窩的狼崽子,自己的女人要是到了那,那還不得被玩的脫了相?自己的兒子要是到了那,那就不一定是誰的兒子了。
而頭曼單于這個人,那對於女人最是心軟,他的這個小夫人早就吃透了他的心思,所以纔敢用這樣的方式忽悠他,這要是對冒頓來這一套,估計連被窩都出不了腦袋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女人要是狠起來,那真就是比男人不知道要厲害多少倍,她的這個計劃,那當真是相當的完美。
要是冒頓真的沒啥防備的話,這一場圍獵裡面的一個意外端的是能很好的解釋他的死亡,之後頭曼單于悲痛的宣佈自己的世子之位只能傳給自己的小兒子了,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相當的完美。
所以當親自目睹着冒頓僅僅帶着自己麾下的五十騎跟着頭曼進入了無盡的密林裡面的時候,坐在高臺上面的這個還十分年輕的女人露出了一絲燦爛的笑容……
這要是她面對的是一個平凡的匈奴小王子的話,那可能她的能耐就已經足以讓對方不知道咋地呢就掛了。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面對的是有着一統整個河西,將諸引弓之民併爲一家的能耐的冒頓。
林中的鳥獸不時傳出高聲的悲鳴,一聽就是中箭了,或死或傷,但是這樣的死傷,更加能激發出匈奴勇士心裡面的熱血。
他們生長在馬背上,除了放牧就是捕獵,他們瞧不上中原人天天在田裡耕種,認爲活着,那就是征服,征服異族,征服土地,征服食物,征服女人。
而這個時候,頭曼單于就正準備征服一頭雄性成年猛虎,在這個當口他將一直緊緊護衛在自己身側的百餘名匈奴勇士全部都遣到了自己身邊近十丈之外,當然,這其中夾雜着的正是冒頓和他的五十騎。
頭曼用自己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在隊伍之中的冒頓,按照自己之前的計劃,當自己射殺這頭猛虎之後,就是冒頓的死期了,但是那終究是自己的兒子,他的心裡終究也有着十分的不捨。
但匈奴人,就是不比中原人,在他們的部落裡,死,是十分常見的,甚至於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是每天所必須經歷的一個過程,只不過這一次死的是自己的兒子罷了,所以頭曼感慨了一番之後,就回過了頭,準備對付這頭猛獸。
天天媳婦熱炕頭的頭曼,那身子骨其實已然是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逞強硬生生的想要射殺這麼一頭猛虎,那其中的費勁程度可想而知。
終於,好幾炷香的時間都過去了,頭曼還是沒有一箭能穿透猛虎的皮毛,他不得不暫時放下冒頓的事兒,把自己那有限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自己面前的這頭畜生上面。
冒頓策馬在人羣當中,他看了看自己的四周,雖然五十騎被頭曼帶來的近二百騎圍在了當中,但是至少自己麾下的人還都算是聚攏在自己的身邊。
他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五人使了個眼色,很快就得到了他們的迴應,於是乎,冒頓知道,自己這一生唯一的一次機會,可能真的就在眼前了。
悄無聲息的,冒頓在他寬大的長袍下面把自己這幾個月以來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響箭搭在了弦上。
“單于,看我等助單于一臂之力!”
一瞬間,冒頓嘴裡喊出了這麼一句話,同時,早已經在長袍的掩蓋下準備好的箭矢直接就瞄準了前方。
這個時候,頭曼和那頭猛虎的距離並不是很遠,聽到冒頓的喊聲,頭曼下意識的回頭一看,但這一看,直接就把他的冷汗給嚇了出來。
他看到的冒頓,的確是和他說的那樣,張弓搭箭了,但是在他的方向看來,那箭尖可不是正對着自己的腦袋嗎?
“冒頓!……”
“咻……”
頭曼反應的也不可謂不快,但是他冒頓這倆字纔剛剛出口,一個刺耳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把他想要說出來的話完全都淹沒在了聲音裡。
不錯,冒頓射出去的箭矢並沒有像頭曼的那些侍衛想象的那樣奔着那頭老虎而去,而是奔着頭曼而去。
下意識了,那些侍衛以爲這是這位世子的箭矢出現了誤差,所以除了關心這一箭是不是會真的射中自己的單于,並沒有生出什麼其他的想法。
而事實證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冒頓的這一箭還真就沒射中頭曼的身體,而是跟頭曼擦肩而過。
頭曼見此情形,當真是鬆了口氣,這一下子,他心裡更加堅定了除掉冒頓的決心,但是,之後發生的事兒,那更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冒頓的這一箭射出來還不到一個呼吸的功夫,就見冒頓帶出來的那五十騎都是整齊劃一的張弓搭箭,之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箭矢所指的方向都是頭曼,再之後,其他侍衛還都沒有做出什麼動作,五十個箭矢齊齊發射而出。
要是說一箭射不中的話,那是事故,但是五十箭都射不中,絕無可能,特別是這些人是冒頓精挑細選的五十人,是在他的隊伍裡面對他最忠心,箭法最好的五十人。
伴隨着一聲慘叫,這個建立了匈奴帝國,帶着匈奴這個馬背上的遊牧民族走向強盛的男人,匈奴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單于,就這樣被自己世子麾下的五十名勇士的弓箭要了性命。
隨着頭曼的落馬,那之前與之搏鬥的猛虎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翻身就不知逃往何處去了,而頭曼帶出來的那些侍衛,都一面看着頭曼已經被萬箭穿心的屍體,一面看着面無表情的冒頓,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按照匈奴的規矩,冒頓是世子,那麼單于死了,你自然而然就是下一代的單于,這一點沒啥好反駁的。
但是按照道理來說,頭曼又是你的手下殺死的,這一下子,讓頭曼的侍衛們也不怎麼會玩了。
“單于已死,我乃世子,爾等爲何不拜?”
頭曼的鮮血還在往出流着,但冒頓一點也沒掩飾自己的目的,他一把抽出了自己腰間的彎刀,面對着自己身前的近二百人,高聲喝問道。
這裡面的不少人見到世子這樣的威勢,當時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兵器下馬跪倒在地,表示對冒頓的忠誠。
但也有那麼一小部分,對着冒頓就齜了牙,嘴裡說出了冒頓此舉乃是弒父,並無資格繼承這單于之位。
但是這部分忠於頭曼的人,後果自然也是陪同頭曼去了另一個世界,冒頓的響箭一舉起來,那當真是一呼百應,說射死誰就射死誰,不一會的功夫,底下又多了三四十個屍體,這一下,起碼這裡沒人再敢於反對冒頓所說的事兒了。
“頭曼單于因與猛虎搏鬥時不慎,被猛虎咬傷,力竭而亡!”
“頭曼單于因與猛虎搏鬥時不慎,被猛虎咬傷,力竭而亡!”
這同樣的話,冒頓足足說了三遍,之後,終於所有在場的人都開始附和,冒頓知道,自己的第一關,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之後的事兒,應當也就簡單多了。
林子外面的高臺上,頭曼單于的那個閼氏正在滿心歡喜的等待着冒頓站着進去躺着出來的那一刻,終於,戰馬的嘶鳴聲從林中傳了出來,她屏住呼吸,彷彿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已經距離自己越發的近了。
但是當她看到一馬當先走出來的人的時候,原本滿是喜色的臉上的神情瞬間就凝固住了,那赫然就是冒頓。
而且在匈奴這樣等級森嚴的制度之下,負責守衛頭曼單于安全的冒頓是絕對不應該一馬當先的衝出來的,這是以下犯下的大不敬之舉,除非……
想到這,頭曼的這個閼氏的臉色霎時之間就變得慘白,雙眼快速的在一個個走出來的人羣裡尋找着頭曼單于的身影。
頭曼單于在,她就是整個匈奴地位最好的女子,她的孩子就是整個匈奴最受寵愛的王子,但是要是頭曼單于沒了,她們母子會是什麼樣,她連想都不敢想。
不只是她,頭曼單于麾下的將領們看到這樣的冒頓,全部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直到眼尖的人發現了冒頓戰馬的後方還帶着一人,或者說是一具滿是鮮血的屍體。
“頭曼單于因與猛虎搏鬥時不慎,被猛虎咬傷,力竭而亡!”
這樣的一句說,可以說是在這片林子之外的空地上引發了軒然大波。
但是這個時候的冒頓,已經不怕了,他的一萬人馬早早就埋伏在了外圍,早在他從林子裡往出走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告知了他們,如今,他們早已經手持弓箭,站在了圈外。
冒頓知道,殺死自己的父親只是今天的開始,這場圍獵對於他來說也的確是一場真正的圍獵,不過獵物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