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江東的土地上,一個趾高氣揚的青年,一心想着自己將會是爲大秦敲響喪鐘的那個人,後面跟着一個滿腦子裡都是奇思妙想的青年,他們的心中都有着自己執拗,而這樣的執拗,最終讓他們成爲了各自生命中的過客。
而今天,神奇的命運再次將兩人聚集到了一起,但是他們的身份和地位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心態目的也是各不相同。
遠在咸陽宮裡的嬴高算着韓信和項羽相見的日子,他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已經開創出了一個新的時代,而且走在了一條沒有任何參考和依照的路上,他無法再去預見一些事的發生或是不發生,就像這一次韓信和項羽的相見一樣……
項羽的大帳裡,裝飾和陳設並不像一個匈奴單于的所在,反而是像一個大秦江南貴族的府邸,而當韓信獨自走進來的時候,也是因爲眼前的景象吃了一驚。
只見大帳中只有姍姍數人,坐在當中的一身白色長袍,髮髻整潔,頷下留下短短的一層鬍鬚,正是項羽。
幾年未見,項羽依舊是跟韓信印象中的一般無二,只不過那沉穩的氣質在告訴韓信,這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個項羽了。
他的身前坐着的,正是龍且,季布和虞子期三人,雖然項羽帶過來的將領並不止這三個,但是顯然,他們就是項羽的全部親信,而韓信驚訝的是,在項羽的面前竟然沒有任何一個匈奴人的存在。
大秦派遣了使者前來,對於整個匈奴來說無疑是十分重大的事,因爲這可能關係到匈奴和大秦的關係,以及匈奴下一步如何發展的問題,況且項羽本身就是中原人。
在這樣的背景下,韓信堂而皇之的在虞子期的帶領下經過了好幾個匈奴的部族,竟然沒有匈奴人來看看項羽和韓信到底想要,這說明了啥,說明項羽在匈奴的羣衆基礎太紮實了,人家匈奴人就是相信項羽,這完全是之前韓信沒有想到的。
“韓信將軍乃是本單于的老相識了,這一別數載,依舊風采卓然,既然到了我匈奴的土地上,今日且先莫談國事,待我用匈奴的吃食招待將軍一番,明日再談!”
說罷之後,項羽一面指了指虞子期旁邊的一個座位,示意韓信坐下,一面一招手,只聽得外面一陣的腳步聲傳來。
韓信回頭一看,只見數個大漢擡着一個已經炙烤的渾身通紅的像是羊的形狀的物件走了進來,深知今天項羽怕是真的不想談什麼國事了,於是只能拜謝了一聲,坐在了給自己準備的座位上,摸了摸自己的確已經餓的乾癟非常的肚子,準備好好享受一番,然後在明天用一個飽滿的態度來迎接這個不會十分容易的談判。
雖然不知道項羽弄的這一出到底是個啥意思,但是讓韓信不得不佩服的是,匈奴人的這種不太雅觀的吃法當真是相當的舒爽,那炙烤的滋滋還冒着油花的羔羊,再配上一把短刃,一樽濁酒,還真就是韓信從來都沒享受過的人間美味。
三下五除二,自己面前的一隻羔羊竟然就被韓信給拿下了,此時的韓信,已經是臉紅脖子粗了,項羽看了看他的樣子,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顯然,這樣的安排是項羽故意爲之的,他的目的也十分的簡單,就是想看看韓信到底是抱着一種什麼樣的態度來的。
要是韓信在這宴席上面畏畏縮縮,不敢吃不敢喝的話,那他的目的肯定也不會非常的純淨,至少不會是對匈奴有着任何好處的事,而現在,韓信不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那都是十分放鬆的,沒有讓項羽和他麾下的幾個親信看出任何的做作。
別的不說,要是韓信真的心思不純,心裡面有着什麼顧慮的話,他是不可能能夠吃下去那一整隻羔羊的,韓信雖然也是個武將,但是項羽是知道他的,他的武藝稀鬆平常,身材也並不是如何的高大,能吃下去這麼多,除了餓了之外,必須得有一個放鬆的心情才行。
酒足飯飽之後,項羽果然沒有提起韓信這一次的來意,也沒有趁着韓信有些醉眼朦朧而去套出一些話來,只是命虞子期帶人送韓信回自己的營寨中歇息去了。
“韓信帶來的十名侍衛一直在大帳外等候?”
“不錯,他們見得韓信無恙之後,這才留下兩人繼續護佑,其餘人等去吃了些乾糧……”
“大秦軍士的素質,由此便可見一斑,我匈奴的騎兵的確是比之冒頓在的時候長進了不少,但那公子高做了大秦的皇帝之後,大秦的軍士也不會毫無長進,我匈奴的進步,想來也不過是爲在跟大秦的談判中增添一些籌碼罷了!”
在將韓信送回大帳中歇息之後,項羽的幾個親信並沒有散去,而是在商議着次日即將跟韓信商談的事情。
項羽這句話雖然是在誇讚大秦的軍士,但是旁邊的三人也都知道,項羽說的是實話。
雖然匈奴如今在北方的草原上面一枝獨秀,但是沒有大秦那樣適合耕種的土地,這裡的發展是一定會受到極大的制約,不論如何人口都是不可能比得上大秦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的兵力就只能永遠都處於劣勢,而且一旦戰敗,就是數年甚至十數年之內難以翻身的局面,更不用說在將士的精銳程度上都不能佔據優勢了。
“少將軍以爲,那大秦的皇帝會不會讓少將軍回到江東,以換取這長城之外的大片土地?”
一聽到項羽口中的他們在大秦皇帝的眼裡增添了一些籌碼,龍且立刻就想到了迴歸江東的事兒,雖然他們幾個人如今在這匈奴的地界跟着項羽也算是混的風生水起,但是匈奴的生活畢竟跟中原的多姿多彩相比還是差了不少的,他們的內心深處還是十分渴望着回到中原,特別是他們曾經的大本營江東的。
“若是他當真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那下一步我匈奴怕是就要跟大秦開戰了,我匈奴有着十數萬的精銳騎兵,在這平原之上,不懼怕任何敢於出了上郡的秦兵,但是若到了江東,就算是如今我等有着十萬人馬,也只能成爲秦兵的甕中之鱉。”
顯然,就算是大秦想要跟他們談判,江東也肯定是回不去了,這倒是讓他們都有了些許的憂傷。
最終,項羽並沒有跟他們幾個商議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他只是警告他們,萬萬不能將匈奴的全部底細都透漏給韓信,雖然韓信的武藝不行,但是項羽卻知道他是一個極爲聰明的人。
當他回去的時候,項羽要的是他看不清楚匈奴如今的虛實,而是隻能給嬴高帶回去一些可能的情況,他要做的,是一直在大秦人的眼中保持着匈奴的神秘。
是夜,在項羽和虞姬就寢的大帳中,項羽並沒有像每日那樣早早的摟着虞姬睡下,而是獨自坐在窗邊,看着距離自己不遠處的韓信所在的大帳,兩個侍衛就像是標槍一樣站在外面,連眼睛都不眨的護佑着裡面的韓信,這讓項羽十分的感慨,一時間也有些猜不出嬴高爲什麼會忽然之間主動派遣一個他如此重視的韓信到自己這個龍潭虎穴中來。
“將軍,今日那大秦派遣來的使者,是否有什麼不妥之處?”
虞姬看到項羽的神情,自然知道一定是韓信的到來讓項羽心裡無法平靜,她已經聽自己的兄長說過了,這韓信乃是嬴高唯一同母的妹妹的夫君,又是大秦如今最爲倚重的將領,將這樣的人派遣到匈奴來,就算是在虞姬看來也是有點沒有道理的事兒。
“夫人是更加希望我們長久的在這匈奴之地,還是希望有朝一日我等能夠回到中原,甚至回到江東,回到碭郡……”
項羽的目光依然緊緊的盯着韓信的大帳,然後柔聲問道。
“虞姬並不在意身在何方,如今我與將軍在這匈奴之地長相廝守,也是並無不可,更何況兄長也在身邊,若是回到了中原,又要過那顛沛流離的生活,自然還不如在此處……”
虞姬的話,顯然是和之前龍且表達出來的想法是不同的,項羽微微的嘆息一聲,不再枯坐在原地,而是站起身來,脫掉了自己身上的長袍,緩緩的向虞姬所在的榻上走去。
次日的清晨,昨日有些不勝酒力的韓信早早站起身來的,在自己的大帳邊上稍微溜達了幾圈,看似是在那舒活筋骨,但是他的小眼神可是把自己能看得見的這匈奴王庭周邊的情況全部都看了一遍。
肉眼可見的是,雖然這個時候匈奴王庭是不可能有什麼敵人的,但是項羽麾下的那些中原帶來的精銳將士還是嚴格的按照兵法中的排布,在對匈奴的王庭進行着不間斷的守護,這裡就像是一個銅牆鐵壁一般。
精通兵法的韓信幾乎打眼就看出來了,這不是因爲自己的到來才設置出來的,而是這裡的常態,這就充分的說明了,項羽一定是一直做着日後跟大秦開戰的準備的,不管他的心裡面到底想不想要開戰。
這一天,項羽沒有再打馬虎眼,而是將早上的餐食送到了韓信的大帳中,同時派人傳令,半個時辰之後會在昨日的大帳中會見韓信,並且讓韓信準備介紹一下之前嬴高親筆書寫的書信中沒有說明的事兒到底是什麼。
韓信知道,自己這一次到來真正的任務就在這一天,要是完成的好的話,可能憑藉着自己的這張嘴就能夠讓大秦少一個強勁的敵人,要是完成的不好的話,自己能安然無恙的回到咸陽城都算是幸運了……
很快,韓信再次出現在了項羽的面前的,依然是昨天的陣容,但是沒有一個人隨意的插話,項羽也是一上來就面色嚴峻的開始詢問嬴高書信中所言到底是個啥意思。
對於這件事,項羽其實還是相當的關心的,之前他還以爲這不過是嬴高爲了擊敗自己而對自己進行了一番恐嚇。
但是現在嬴高竟然直接就讓韓信這個王牌過來了,足以說明之前的書信不是在嚇唬自己,那麼能讓大秦的皇帝放下身段想要跟自己結盟的事兒,就不是什麼小事兒了。
“單于且聽我說,君上在大秦之內的海上派出的斥候經歷了經年的時間,九死一生之後歸來回報,在大秦中原以南十分遙遠之處,有着一個規模並不遜於大秦的王朝……”
於是乎,韓信就把之前嬴高告知他的關於孔雀帝國的一些十分詳細的跟項羽說了一遍。
剛開始聽到韓信整出這麼一出的時候,項羽差一點就要把他的話給打斷了,因爲這話乍一聽起來就十分像是在嚇唬項羽,而且他說的這些東西,那都是項羽聞所未聞,對於一件對方聞所未聞的事兒,想讓他相信那自然是十分的困難的。
但是後來,韓信說的越詳細,項羽的眉頭皺的就越緊,到了最終他忽然發現,大秦的斥候或者嬴高就算是想象力再豐富,他們估計也編造不出這麼多的東西。
而且項羽忽然之間反應了過來,這個所謂的孔雀帝國明顯是在大秦的南邊,而匈奴是在大秦的北邊,按照常理推斷的話,大秦是絕對不應該把自己南邊的敵人透漏給自己北邊的敵人的,這根玩火自焚也就沒啥區別了。
“大秦皇帝的意思是……若是說匈奴人是大秦種族之內的異族,那些孔雀王朝之人就是大秦種族之外的異族?這是何意?”
在韓信的說辭中,這句話引起了項羽的極大注意,他當然知道對於大秦而言匈奴人算是絕對的異族,所以他壓根就沒明白啥叫種族之外的異族。
“匈奴人在你歸化之下,多多少少還是認同我大秦的習慣和文化的,是能夠被同化的,但是那孔雀王朝,一旦與我等相見,便是無盡的殺戮,不死不休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