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在這一次的孔雀王朝之行中已經完全見識到了,在孔雀王朝的那片土地上面,蒙恬和陸賈那就是一言九鼎,雖然不利的情況也有很多,幹不好也十分的難以像嬴高交待,但是至少人家蒙恬只安心的治理孔雀王朝地界上的事兒就可以了,不用像蒙毅這樣,管理着幾乎整個一個蒙氏家族,在這個年齡上,在這個位置上,官吏蒙氏一族帶給他感覺比太尉更加的困難。
而且這個時期在咸陽城裡的蒙氏一族,幾乎就只有蒙毅的後代了,蒙恬因爲長期在外征戰的緣故,子嗣並不多,只有兩個兒子,如今全部都已經成年,被蒙恬帶到了孔雀王朝,可以說這個時候的蒙恬,幾乎已經和咸陽城裡面的蒙氏一族沒有多大的關係了。
頂着大秦第一貴族的名頭,蒙毅是能夠感覺到嬴高對於自己的疏遠的,但是他心裡面那卻是有苦說不出,因爲一個太尉的帽子,就能夠把他給壓得死死的了,人家皇帝把太尉的位置都爲了你蒙毅恢復了,你還想讓人家怎麼樣,對不對?
而正是在這樣思想的映襯下,嬴高漸漸的讓左相位置上的蕭何,甚至是大夫位置上的陸賈和陳平,還有曹參,韓信等人將蒙毅本該掌控的一些東西給無聲的瓜分掉了。
直到現在,蒙毅其實在朝堂上面的地位已經被架空的差不多了,基本上就沒有什麼能夠讓他獨當一面的事兒,而嬴高的親信們卻像是雨後春筍一般出現在了大秦的朝堂上,而且掌控的都是嬴高大力發展的東西。
但是就是這樣,蒙毅也是不能提出任何的質疑的,因爲你的地位是最高的,而且你的兄弟蒙恬一直都在掌控着大秦的一大部分軍權,要是這個時候你站出來提出質疑,那顯然受到影響的絕對不僅僅是蒙毅一個人。
對於蒙氏一族來說,更爲致命的是蒙毅和蒙恬都已經是年過五旬了,在這個時代,這樣的年歲已經就是遠遠的超過了平均年齡了,蒙毅知道,就算是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估計也就最多能再活個十來年了。
在這十來年中,蒙氏一族的年輕人能不能上位,自然就關係到蒙氏一族的發展了,但是很遺憾,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蒙氏一族的年輕人,一個個的都是一些個酒囊飯袋,亦或是覺得自己在經商上面有些頭腦的,殊不知自己的那些經商成功的案例不過都是人家給蒙毅一個面子罷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蒙毅在咸陽城已經沒有了不可一世的資本,因爲他知道嬴高爲何將韓信留在了咸陽城中管理諸多事宜,也知道韓信爲什麼會力排衆議在嬴高回來之前就把自己的這個侄子給斬殺了,而且蒙毅也相信,嬴高這個時候一定也已經知道了這些事兒,而且想到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此事,我蒙氏一族的族人不能再提,也不能慫恿他人在大秦的朝堂之上對韓信進行攻擊,若是何人犯了,即刻逐出我蒙氏一族!”
“啊?這……”
“太尉,那小公子這就白白的死去了?”
“太尉,若是如此的話,我蒙氏一族顏面何存啊!”
頓時,底下的人都開始在那哭天搶地的,好像是蒙氏一族攤上了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一樣,他們壓根就滅有想過,被他們口中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公子活活帶人毆打致死的那對可憐的夫婦,他們不遠千里來到咸陽城中買賣,對嬴高的新政是多麼支持,但若是咸陽城中發生的這件事傳了出去的話,所謂的商籍自由,買賣自由就都會成爲空話。
這對於大秦,對於嬴高的聲譽來說,都是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的。
蒙毅雖然已經下令按下了這件事,但是他卻也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想到的也不過是怎麼去保全蒙氏一族罷了,至於那兩個人的性命,蒙毅早就選擇性的忽略了,他最多能想到的就是秦律。
而蒙毅不知道的是,這正是嬴高沒有十分重用他的緣由,他雖然看似是事事都以大局爲重,文治武功都不差,但是在骨子裡,他依舊是把自己當做一個純種的大秦貴族,一個本就應該凌駕於其他百姓之上的存在,黔首的性命在他的眼中還是一文不值,他能夠看到的依舊都是如何讓自己的家族屹立不倒,如何讓自己的子孫依然有着這樣的權力。
這些嬴高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一個本質上,沒有將自己從貴族的圈子裡面脫離出去的人,嬴高絕對是不會去重用的。
蒙毅府中發生的事兒,嬴高自然也是不知道,但是這件事對他的影響還遠遠的沒有結束,就在韓信走了之後不久,一直在咸陽宮裡面陪伴馮清的陽滋都急衝衝的到了嬴高的身前,也顧不上對自己已經半年不見的兄長施禮了,直接就問道:“不知兄長想要如何處置我的夫君啊?”
按照陽滋的這個語氣,就好像是韓信如今在咸陽宮裡面的地位已經不保了一樣,從陽滋的眼神中,嬴高看出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對於蒙氏一族深深的忌憚之情。
“爲何朕要處罰韓信,朕不在咸陽城的這數個月的光景,韓信將我大秦管理的還算是井井有條,何錯之有啊?”
“他不顧衆人的反對,親自監斬了蒙毅的一位晚輩,這些時日老秦貴族不知道已經暗中勾連了多少次,明日的朝堂上,夫君定然會是被八面圍攻的局勢,就算是兄長能夠幫襯一二,恐怕也難以倖免於難啊。”
陽滋說着這話,還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朕已經說了,韓信在朕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對咸陽城的管理乃是朕十分滿意的,這自然也就包括了這件事,韓信乃是按照大秦的律法行事,朕爲何會按照那些個貴族的意願去處罰他?”
縱然是嬴高已經這樣像陽滋保證了一番了,陽滋卻還是不怎麼相信嬴高,默默的言道:“之前在陽滋尚未出宮之前,兄長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水至清則無魚,如今夫君所爲之事,可不就是這樣的事嗎?”
嬴高一聽這話,不禁莞爾,心說自己的這個妹妹悟性還是挺高的,倒是一個當官的好材料,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當然不能跟陽滋開這樣的玩笑了。
“那是朕尚未將大秦的朝堂掌控起來的時候的做法,如今朕已經全盤掌控了這些,你之前口中的水和魚,已經全部都掌握在了朕的手中,水清或者不清,都是朕說了算,有沒有魚,也已經是朕說了算了,韓信乃是朕親自點的人,而且韓信並沒有違反任何的秦律,朕只能獎賞他,而不會處罰他,今日朕對於這樣說,明日到了朝堂之上,還會這樣去說。”
聽到嬴高這樣肯定的答覆,陽滋纔算是真正鬆了口氣,因爲她知道自己的兄長一旦認真起來說出來的話是一定會兌現的,而且現在嬴高對於整個大秦的掌控力,那都已經是首屈一指的了。
這件事的發生,並沒有影響嬴高的心情,那個蒙氏一族的年輕人所做出來的事兒雖然讓嬴高十分的來氣,但是人家韓信已經把他給斬了,再多說也是沒啥用了,倒是的孫月他們幾個人做出來的成績讓嬴高十分的滿意。
這纔是第一次實行按照地域免費發放種子由百姓種植,其中有許多的地方還是可以改進和提高的,但是大秦糧食的產量卻幾乎比之前提升了一倍之多,這給百姓帶來的好處可是實實在在的。
百姓有了這些糧食,之前時常發生的在冬天餓死了的情況會大大的減少,而且多餘的糧食是可以換取其他的東西的,不管糧食還是其他的商品,都會因爲這一次的豐收而流動起來。
這就是嬴高最初設立司農監的願景,如今才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這個願景就已經讓嬴高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了。這件大事可比蒙氏一族的敗家子的出現意義重大的多了。
按照嬴高的習慣,他出巡迴來的第二天是一定要有朝堂的,針對他這一段時間不在咸陽城大秦內外發生的事兒,都是要在面上向他彙報一番的。
這一次主要的彙報人自然就是韓信了,韓信將一些個大秦境內這半年多的較大一些的事兒都說完了之後,就默默的退到了一邊,並沒有說出來自己把蒙氏一族的一個公子給斬殺了的事兒。
韓信的彙報完了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站在最前排的蒙毅,等待着看這一出大秦朝堂上新老勢力的對決,沒有人相信蒙毅會對這件事不聞不問,更沒有人相信之前嬴高不在的時候顯得十分狂傲的韓信能安然無恙的走出這一次的大秦朝堂。
果然,不多時之後,蒙毅就走了出來,緩緩看向嬴高,顯然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而不少想來和蒙毅的關係就很好的老秦貴族官吏,都已經準備好了,正在目光炯炯的看向韓信,等着在合適的時候給他加上一把火。
“君上,之前韓信將軍在彙報這一半年以來的事情的時候,並沒有說全,所以我要稍微補充一番!”
來了!這肯定就是要就他們府中公子死了的事兒向韓信發難了!
還得是太尉親自出馬啊,我們這樣的只不過就是在他的身後搖旗吶喊還行罷了!
蒙毅一出口,不少人的心裡面就已經有了答案了,他們都知道他要說的到底是什麼事兒。
“但說無妨!”嬴高還是那一副在朝堂上一貫的冷冰冰的樣子,臉上彷彿沒有任何的表情。
“韓信將軍的執掌朝政的時候,曾經因爲在咸陽城鬧事之中出了人命犯了秦律而執意將其斬殺,不知爲何將軍卻是並沒有在這裡將其說出來。”
“哦?還有這等事?不過這樣的事兒,也的確是不至於讓韓信全部都說出來,畢竟整個大秦的地界上這麼死的人可是不少的。”
“這事兒本身並非是什麼大事,但是這一次被韓信將軍斬殺了的那個人,乃是我蒙氏一族中人!”
這句話一說出來,不少之前在哪等着看熱鬧的人都開始悄悄的挪動着自己的腦袋,想要看清楚蒙毅這個時候的臉上是一個什麼表情。
“竟然還有這麼巧的事兒?”
嬴高這麼一說,那明眼人都看出來了,他這是典型的揣着明白裝糊塗,別的事兒他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但是這件事他卻是肯定會知道的。
“蒙毅在此,要好生感謝韓信將軍,若是此子犯下了如此的大錯卻還在人世的話,那便是對於我大秦律法的踐踏,便是對於我老秦人尊嚴的踐踏,韓信將軍剛正不阿,值得我們所有大秦的官吏都頂禮膜拜!”
啥?蒙毅的大腦袋讓驢子給踢壞了?
他竟然在替韓信說話,這麼說來韓信殺了一個他的子侄輩的人物簡直就是殺對了?他這又是什麼樣的邏輯,莫非蒙毅現在已經到了懼怕韓信的程度?
底下的人聽到了這句話之後,那真的是有點蒙圈了,甚至於不少之前準備想要幫一幫蒙毅的人,一時間都不知道咋說了。
“哦?此事竟然是這樣的?但是韓信將軍按照秦律之中的規定已經將其斬殺了,人死不能復生,還請太尉節哀啊!”
嬴高這話說的,雖然是隻有短短的一句,但是信息量就有點大了,一者是提醒蒙毅,現在人已經死了,不管你幹了啥,顯然都是不能讓他復生的不是,再一個就是在告誡那些個摩拳擦掌的傢伙,人家韓信是按照秦律把這個人給斬了的,在我這一點毛病都沒有,要是你們誰非要拿出這個事兒來說道說道的話,那可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蒙毅沒有追究,而嬴高一直都是支持韓信的,這讓不少正在猶豫的人都退縮了,他們知道這個本以爲是看韓信熱鬧的朝堂,應該是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