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走後,劉庸將他葬在了村後的河坡,他佇立了良久,最後目光迎向了樹杈間的晨陽。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劉庸跳進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像往常一樣深深地呼吸,那冰涼的感覺遊遍全身,將他心中那燃燒的無名之火漸漸熄滅。
生活再次如這潭清水一樣變得平靜無波。
“巖鬆,買瓶水喝喝吧?”
門衛室內,李遠扶了扶他那副高度眼睛,瞪眼看着坐在沙發上偷偷歡笑的巖鬆,不依不饒的說道。
巖鬆輕輕擺了擺手,不在意地說:“遠,你坐哪裡歇會吧!”
李遠眼睛瞪的更大了,嚴厲地說道:“你買不買?”
劉庸這時也站了起來,走上前去說道:“不買把他扔出去!”說着劉庸和李遠兩人做勢就要動手把這個鐵公雞扔出門外。
“買買買!我這就去,不就是買瓶水嗎!”巖鬆終於架不住兩人的威逼利誘,起身往門口的小賣部走去。
老張在一旁樂呵呵地說道:“能讓巖鬆買瓶水真不容易啊!”
劉庸和李遠志滿意得地坐了回去,不一會巖鬆便面露苦笑的拎着幾瓶飲料給大家逐一發放。
李遠叫道:“這場面壯觀不壯觀?”
劉庸說:“此處該有掌聲!”
“啪啪啪!”丁軍不知何時探出頭來,看見巖鬆在發飲料給大家喝,面露詫異地笑着拍了拍手,說:“以後可別說人家巖鬆釦門了!”
巖鬆有些尷尬說:“丁經理,你過來的晚了!沒買你的。”
“你不會再去給丁經理買一瓶!”老張開口說。
丁軍忙擺了擺手,說:“我不喝,我來是問問晚上都有事沒有,我請大家吃個飯。”
浮洲的夜景,燈火闌珊,沙澧河畔的風夾雜着水汽吹向四面八方,將整個浮洲城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詩意之美躍然而上。
幾乎每次發工資後,他們幾個人都要在這沙澧河畔聚上一聚,感受着青春尚好,感嘆着歲月匆匆,訴說着生活的壓力與苦悶。
然而,生活仍然需要人們去充滿希望與激情的熱愛她,她才能像詩一樣美好。
“西風黃葉濁酒,
古來今日逢秋,
若非凡事三千,
你我早已成仙。來,共飲一杯!”
劉庸感受着朦朧夜色,隨口一句打油詩讓大家拍手叫好,頓時酒意又濃了幾分。
酒酣,劉庸徒步往住處走去,每到這個時候,暈暈乎乎的他腦海中開始了各種複雜糾纏不清的思想,你來我往的不停閃過。
劉庸隱隱明白,是這個時代在推着他走了!任你飽讀詩書,摸清捋順了世間的脈絡,可那又如何?自己就像這些脈絡中的一滴血一般,隨波逐流。
但是靠賺取工資這點微薄的收入,卻是不能支撐起這個一窮二白的家庭,劉庸工作的同時不停地考慮着自己的出路。
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這句《紅樓夢》中的話語,此刻劉庸念來是那麼的貼切。他慶幸自己還讀了幾本書,像老於筆記中提到的,在這人間,至少還有腦海學識中那絲清明的微光,照亮了宇宙乾坤。
而現在,劉庸要做的就是盡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努力工作掙錢,並且要保持那份清明的微光。
火焰,開始燃燒,一年後,劉庸和一個叫王喜斌的品牌經理相逢相知,這是一個四五十歲,
個頭不高的中年人,整個人舉止穩妥,談吐有度。
得知劉庸的想法後,王喜斌表示全力支持,他喜歡年輕人幹事的勁頭,事情很快便定了下來,前期申請廠家給予政策支持,以監控車模式解決資金問題。
另一邊,劉庸懷有不捨的給相總遞了辭呈。人生便是如此,相聚離別就是常態,只是有些人轉身還能相遇,有些人轉身便只有來世。這十多年的時光,劉庸錯別了多少遠在他鄉的知心朋友。
這次,劉庸這次代理的是貨車品牌,註冊公司租賃場地招聘員工一氣呵成,首批八臺監控車也在王喜斌的溝通之中變成了政治任務,很快發運到地頭。
劉庸賣車的生意也漸漸有了起色,每個月的銷量開始往上攀升,但廠裡面催促資金投入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王喜斌面臨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幹生意,是需要資本的,而資本這種東西,劉庸腦海裡有着深刻的印象,他也在想着可行的辦法,融資。
這時,昔日的老薛和夢潔甩來一批二十臺的大單子,有了這股助力,劉庸成功融資首批一百萬的資金,解決了公司的燃眉之急。
但這批車子要的太急,要求年前要全部交付完成。
今天已經是大年二十三了,劉庸此刻置身在一間寬敞的廠房之中,裡面排滿了一輛輛等待打磨噴漆的車廂,腳下是厚厚的灰塵和隨處可見的鋼鐵碎片。
箱廠的老闆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此刻正灰頭土臉地打磨着車廂,嘴中還抱怨道:“他買車不早點買?快過年了他買車裡!”
劉庸看着他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已經二十三了,雖說車管所沒有放假,但像這種改裝廠大多都一早放假回家過年去了。如今,這改裝廠的老闆不得不加班加點的趕製這二十臺的箱車,而劉庸本想過來幫幫忙,但看眼前的情形,他難以插得上手。
“大哥,我們那裡能決定客戶什麼時候買車呀?晚上我們喝一杯,你就別囉嗦了!”劉庸走上前去,給他遞上一支香菸。
箱廠老闆接過香菸,又嘿嘿一笑,原本有些褶皺的眉頭頓時鬆了下來,笑道:“那說好了!”
劉庸看了一下四周說:“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你都是浪裡,不坐辦公室喝你裡茶,我這裡活你都幹不了!”
劉庸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會遞個錘子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