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躺在那圓形大牀上的兩具肉體被一陣急促的電話聲吵醒了。李然聽出是自己的手機聲,迷迷糊糊地從牀上爬起來從自己的褲帶子裡拿出手機,然後又趴回牀上,用一種還沒有睡醒的聲音拉長了語調:“喂……”
“是我!還在睡嗎?”孫丹妍微微蹙着眉頭,朝面前兩個好友笑了笑。
“啊……丹妍啊……嗯……還在睡覺!”李然吐出一口濁氣,聲音拉得老長,“你在哪裡?”
“我和小蘭,雪梅她們在一起!”孫丹妍的語氣多少有些無奈,“不是叫你早點休息了嗎?做了……”
忽然醒悟旁邊除了張蘭之外,還有個外人,於是馬上改口道:“你要來一起吃午飯嗎?”
“都中午了……算了,你們女孩子家的,我一個男人過去怪寒磣的!你們吃吧!等會我去接你!”李然終於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爬起牀來打開遮住地嚴嚴實實的窗戶,順便還打了一個呵欠。
這麼濃厚的睡意讓電話這頭的三個女人聽得十分清楚,張蘭撲哧一笑,三分調侃七分醋意地說道:“看來昨天晚上某人耕地很辛苦呢!也難怪,田地太多了,又這麼肥沃,不犁一下怎麼行!”
孫丹妍想了想,沒有將剛纔發生的事情告訴李然,準備下午見面的時候再與他說起。再說了一會話後孫丹妍掛了手機,看了一眼面紅耳赤的趙雪梅一眼,嗔怪地白了張蘭一眼,說道:“亂說話什麼!”
趙雪梅假意大方的揶揄道:“行了行了,丹妍你就沒必要遮遮掩掩了,現在誰不知道李然是個花心大蘿蔔呢!這個學期那些自認有姿色的學姐學妹恐怕要卯足了勁準備釣李然這個金龜婿了!”
張蘭雙手虛擺,笑道:“把我家丹妍擺在人羣中一放,羣邪避讓!”
‘撲哧’,三個女人頓時笑得花枝亂顫起來。
維洛奧博酒店是五星級酒店,是長洲國際酒店集團在中國設立的高檔品牌之一,主要的客戶都是那些老闆經理之類的商務人士,整體裝修可以用極致的奢華大氣來形容。
孫丹妍選擇這裡與閨蜜會餐是題中應有之義,也是李然的要求。因爲這裡安全,酒店的保全系統會自動幫孫丹妍過濾一些不相干的人;另外,李然也清楚,現在誰都知道孫丹妍是他的未婚妻,也是長洲國際未來的老闆娘,他讓孫丹妍來這邊吃飯,也是與酒店的中高層精英混個臉熟。
就好像一開始,孫丹妍和張蘭帶着趙雪梅過來的時候,二十幾個高層帶領兩三百個員工彎腰鞠躬,齊齊問候一句‘歡迎夫人蒞臨就餐’,聲音震天,差點讓孫丹妍驚愕地下不了臺。
李然只考慮到讓孫丹妍去長洲國際旗下酒店混個臉熟,卻沒考慮過那些高層人精會這麼慎而慎之,搞得這麼隆重,這也是李然鮮少與職場人物打交道的緣故。
還好,心智非凡的孫丹妍只是微笑有禮的點點頭,然後對維洛奧博酒店總經理許昌郝示意不用這麼隆重,又讓他們讓員工各就其職,纔在許昌郝親自帶領下來到餐廳就餐。
“丹妍的心理素質可真好!剛纔我就差一點嚇暈過去了!”趙雪梅想到剛纔那個場景,心中即畏且懼,同時又十分嫉妒孫丹妍的風光,當時酒店外面就站滿了得到消息過來看熱鬧的人羣,不少人拿起手中手機拍攝。可想而知,明天的報紙會用多麼大的篇幅形容這件盛事。
張蘭心有餘悸地點點頭,不無抱怨地說道:“是不是阿然故意想要看我們糗的!不然誰知道我們會突然過來用餐?”
孫丹妍苦笑着搖搖頭,
說道:“阿然這些事情不會考慮得這麼細緻,恐怕是許昌郝先生與酒店高層自作主張罷了。至於他們爲什麼會知道我過來,你們難道忘了,來之前我們可是先預訂的,那時候可能就知道我要來了!”
職場上向來有站位、排資歷、拍馬屁等傳統,想到自己還沒有與李然訂婚,酒店橫幅就用了‘夫人’這個詞,可想而知酒店高層是深得其中‘三昧’。
“嘿嘿,丹妍是天生貴婦人的命呢!”張蘭感慨萬分的說道,“初次見面,丹妍就有一股難言的氣質,有些事情果然是天註定的!”
孫丹妍笑了笑,無奈地說道:“很多東西我也是不知不覺就學會的!至於所謂天生不天生,那太飄渺,太虛無!我只能說,我的運氣比較好,有個男人一直在守護我而已!”
又看了看趙雪梅,猶豫片刻,對張蘭說道:“現在也會守護着你的!”
張蘭美滋滋地點點頭,正想說話,在一旁芳心苦澀的趙雪梅輕聲道:“酒店的總經理帶人過來了!”
孫丹妍與張蘭回過頭,見許昌郝果然帶領着兩個高層以及四五個員工推着餐車走了過來。
年紀三十九的許昌郝自覺正處於男人事業的上升期,畢業於名牌大學酒店管理專業的他很清楚,自己人生關鍵的轉折點:在母公司長洲國際退出股票市場,成爲私有之後——以一種十分突兀的方式驀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而眼前這個女人,無疑是極其關鍵的。
她是一座橋樑,能使自己繞過在法國的高層,直接見到李然這個集團公司的幕後所有人——站在權利金字塔頂端的男人。這簡直是天賜良機!不抓住的人是庸才!
“孫夫人,請原諒我們酒店員工對於您到來的熱忱和急切的心理!請允許我爲你介紹,鄙人許昌郝,這位是餐飲經理李耀輝,還有這位人事經理趙長!如果孫夫人對酒店有什麼問題或者建議,二位會很高興爲您服務的!”
“孫夫人您好,請多多指導!”李耀輝和趙長躬身道。
這些男人啊!不過看到人事經理趙長,孫丹妍還是稍微上心了一些,或許……可以安排她哥哥來這家酒店工作?
“你們好!許總,還有二位,你們的心意我明白,阿然看到你們三人這麼盡忠職守……”孫丹妍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只是點點頭,淡淡微笑着說了幾句。然後頓了頓,看了看四周用餐的人們正用詫異、驚奇、貪婪的目光望向這裡,繼而又說道,“酒店在你們打理下蒸蒸日上,他會很高興的!”
真是聰明美麗的女人,有玲瓏心思啊!許昌郝盯着孫丹妍白淨的臉龐,臉上不敢有任何褻瀆的表情,十分熱情道:“不敢,那麼,請允許李耀輝先生親自爲夫人們介紹酒店的招牌菜!”
夫人們?孫丹妍和張蘭看着臉色漲紅的趙雪梅,微微一笑,也不點破。唯有趙雪梅芳心劇顫,只覺得酸甜苦辣一齊涌上了心頭,渾然不知是什麼滋味了!
草,這個混蛋!逮到機會就拍馬屁?還要不要我們混了?李耀輝和趙長俱是心中破口大罵,現在李然的女人被網絡上傳的沸沸揚揚的,柳依恬柳依靜雙胞胎姐妹第一個被‘人肉’出來,緊接着是曾任大周證券總經理秘書的嚴荽欣,其次是與之形影不離的朱怡伊;而張蘭幾乎是與雙胞胎一齊同時被揪出來的,因爲她曾經是李然的女朋友——李然怎麼可能漏掉嘴邊的肉?
這是大家預料之中的答案。
而趙雪梅儘管被人盛傳同樣是李然的禁臠,而且還親自將她從李攻‘毒手’中解救出來,但很多同學否認了這個關係。許昌郝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的,但他依然這麼說了,顯然打定主意要多點投資了,如果趙雪梅不是李然的女人,那最多是嘴誤了!而如果趙雪梅最後成了李然的女人……那以後許昌郝可算是在趙雪梅眼中流下了好印象了。
總之一句話,在職場上吃得香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
既然無法討得‘夫人們’的歡心,李耀輝無奈,只好抓住這唯一的機會,示意推着餐車的員工向前,將一道一道精緻可口的菜餚放在三女面前,然後他親自爲‘三位夫人’解釋這些名菜。“這是十三香龍蝦,十三香是由二十多種香辛料磨碎成粉末狀而成,就粗細而言各有優劣,關鍵在於師傅們在燒製過程中的把握。粗的十三香比細的香味重一點,因爲粉碎時間短,香味流失較少,但是細的十三香更容易入味於湯汁,不過因爲香味淡通常用量要比粗的多。在燒製過程中,粗的十三香要在燒好後用漏勺過濾掉殘渣以增加湯汁清亮度;細的十三香大多沉澱於鍋底或吸附在龍蝦身上,這需要在燒製過程中不斷地用湯汁澆淋龍蝦,洗去表面粉末。”
孫丹妍、張蘭和趙雪梅看着色香味俱全,且極具美觀的龍蝦,聽得津津有味。原本打算敷衍一下的孫丹妍,也順着餐飲經理賣弄的心思,聽他說下去。
鮑片白玉卷、宮保翡翠蝦球、烏冬熗腰花……李耀輝精神一振,發揮三寸不爛之舌,抑揚頓挫,將這些招牌菜的做法娓娓敘來,就好像再敘述一段故事一般。
孫丹妍聽完之後,似笑非笑的點點頭,淡淡地說道:“真是難爲廚師們花費這些功夫了,知道小蘭喜歡吃地道的湘菜,三葷三素,四道蘇浙菜,兩道湘菜!嗯……一位夫人兩道菜是嗎?”
這個小女孩子,年紀輕輕,倒果真如傳聞般聰慧呢!許昌郝微微一笑,也不緊張:“爲第一次來這裡吃飯的客人們量身訂做喜歡吃的菜是我們酒店十分重視的特色服務!你說呢,李經理?”
“不錯!”李耀輝微笑着點頭,從餐車裡一個放着許多冰塊的鋁製小桶裡面拿出兩瓶紅酒,說道,“孫夫人,這是1898年拉菲,請品嚐!”
“1898年?”張蘭和趙雪梅面面相覷,失聲叫出來。孫丹妍微微蹙起了眉頭。
“是的,這是本店的鎮店之寶,每瓶價值超過百萬!”許昌郝自豪地說道。
孫丹妍點點頭,出聲道:“許總!”
“孫夫人請講!”許昌郝是個極其聰明的人,聰明的人心思彎道千千轉,也知道如何讓自己的人情做到最大化,毫無疑問,當他拿出這兩瓶酒的時候,已經足夠滿足女人的虛榮心了。瞧,周圍人的羨慕驚歎的目光足夠讓女人們飄飄欲仙,迷失自己了。
但孫丹妍顯然不是貪慕虛榮的人,但偏偏她又很聰明,一眼就看透了許昌郝的用心,但她又不想苛責。說到底,這個許昌郝在討好自己的同時,卻又是極其有分寸的呢!
孫丹妍笑了笑,拿起一瓶拉菲,淡淡地問道:“許總想必也會喝酒了?”
許昌郝謙遜道:“略有酒量!”
孫丹妍淡笑道:“那麼請問許總,什麼樣的人才會喝得起這種價值百萬的紅酒?”
許昌郝幾乎不用頭腦思索,毫不猶豫地說道:“像孫夫人這般絕色傾城,坐擁天下寵愛的人!”
孫丹妍愕然,張蘭和趙雪梅咋舌相望,彷彿第一次見到這麼會說話而且又這麼得體不庸俗的人!——事實上,她們的確是第一次碰到。
孫丹妍搖搖頭,自失道:“徐先生真是會說話!我的意思是,這種年鑑久遠,距今相差了一百多年的稀世之酒,應該留給真正明白這種酒的價值的人!他未必是位高而權重的政客,未必是富可敵國的豪商,但應該是品一口,就知這瓶酒的年份與內涵的人!讓我們三人喝的話,我們只知道這是紅酒,比啤酒香醇一點的酒,僅此而已!焚琴煮鶴,暴殄天物的遺憾事,想必許總是不願看到了?”
許昌郝想不到孫丹妍會這樣回答他,心下不由一凜,感覺到這個女人的不簡單。他只想過孫丹妍三人會回答喝與不喝的結果,卻沒有想到孫丹妍會說出這樣一句含而不露,卻滿含深意的話。
這下,他拍馬屁不成倒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了。許昌郝不由臉現尷尬。
“不過呢!”點到即止,孫丹妍也不爲己甚,微笑道,“阿然的父親很喜歡喝紅酒,我這次陪阿然回家自然不能空手回去,想必伯父會很喜歡這種紅酒的,許總認爲呢?”
“是是是!”許昌郝發誓,再也不相信‘美麗的女人通常不聰明’這句話,“等夫人走的時候,我們會包裝好由您帶走的!”
敲打了一番後,孫丹妍淡淡地說道:“留下一瓶吧!既然是鎮店之寶,就不要輕易動用了!許總辛苦了,法國總部那邊會有一天表彰許總及一干同事的成績的!”
“我明白了!”許昌郝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後背溼漉漉的,但是得到孫丹妍的承諾依然讓他十分開心,“那麼,我們就不打攪夫人們用餐了!”
“嗯!”孫丹妍點點頭,看着許昌郝和員工們推着餐車離開後,她才吐出一口濁氣,看着目瞪口呆的張蘭和趙雪梅,笑道,“怎麼了,一副見鬼的模樣?”
“你這些話從哪裡學過來的?”張蘭吃驚道,“丹妍,你好能掰!真是太厲害了!”
趙雪梅嘆息道:“像你這樣的女人,如果我是李然,我也會緊抓着你不放手的!”
孫丹妍低下頭,溫柔一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