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樑爽邀綦連客一起去沙灘篝火晚會,綦連客表示有些疲憊需要休息,於是樑家兄妹和古暮沙三人作爲受邀人員去了, 和那羣自稱拼團的隊員倒也相處融洽, 畢竟都是年輕人, 幾句話便消去了拘束, 仿若多年老友。
白雲間一直以主人的姿態陪着他們, 給他們介紹這人是誰那人又是誰,有時和隊友們插科打諢,活躍氣氛。古暮沙見到了她的男朋友, 一個斯文帶着眼鏡的書生型男人,話不多, 面帶微笑, 看着很老成持重。
得知古暮沙和樑爽後天在凱賓斯基大酒店訂婚的消息, 一羣人都笑着說恭喜,然後有人大聲道:“白雲間, 你後天不是也在凱賓斯基嗎,還真是有緣!”
“哦,是嗎?”樑爽驚奇地道。
白雲間道:“嗯,我到那裡有事。”
有人笑道:“你能有什麼事?還不是去玩兒,享受享受!”
白雲間笑了笑, 卻不反駁。樑爽道:“我和沙沙的訂婚式, 如果有時間的話, 請一定賞光參加。”
白雲間看看淡笑的古暮沙, 點點頭:“那是我的榮幸。”
“得啦得啦!”一個女孩子跳過來扒住白雲間的肩膀, 大咧咧地道:“你們說話文縐縐的累不累?欺負我們沒文化是不是?”
衆人笑。
樑爽又向衆人熱情相邀:“不如大家都來吧,我們不是在家鄉辦儀式, 來的人也不多,大家都去了,也能熱鬧些。”
“唉,我們倒是想去呢,可惜定了明天的機票回家啦!”衆人惋惜。
“那……徐正呢?”樑爽徵詢地看着白雲間的男友。
徐正道:“真抱歉,我也是明天的飛機,後天就上班了。”
衆人笑,這時篝火上烤着的魚也散發出陣陣香氣,有人去撒作料,有人張羅毯子,有人擺放飲料,鬧哄哄地行動起來。
*** *** ***
古暮沙和樑爽的訂婚儀式邀請的人很少。古家和綦連家本來人煙就少,還都是五服開外的親戚,而樑家的親屬雖多,都齊聚他鄉來參加訂婚式顯然不太可能,所以訂婚乾脆沒有通知也沒有邀請他們,到結婚時再請就是。更何況古暮沙和樑爽早就存了簡單操辦的心思,因此訂婚禮的賓客也就是當地的和四個家族有舊的一些朋友,還有幾個小輩的同學朋友等人,加起來也就三十來人,在他們包下的“天香廳”裡互相攀談,說不上熱鬧,倒也不顯冷清。
這樣剛剛好。
古暮沙舒了口氣,若真是讓她應付如雲的賓客,還真得好好費番功夫,她可不想訂婚來這麼一次,結婚還要再來一次,那豈不是累也累死了。
不得不說現在的酒店和婚慶公司就是貼心,只要你付得起錢,他們把一切都打點得妥妥當當,不用你再操一點心,只要跟着司儀的指導去做就行。
賓客陸續到來,寒暄的寒暄,說笑的說笑,古暮沙笑得臉都開始發僵的時候,終於賓客都到齊了。她視線在廳裡掃了一圈,沒有看到綦連客,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樑爽在她耳邊低聲道:“看到小客沒有?剛纔伯父也說找他,不知在哪裡。”
她搖搖頭,側頭看到樑風又拿出手機撥號,眉頭微蹙,顯然沒人接聽。
“不在他房間裡?”一行人準備婚禮後就返程,故而搬出了度假村,住進了市裡的酒店,房間就在這些宴會廳的樓上。
樑爽搖搖頭。
古暮沙皺皺眉:“可能臨時有什麼事,等會再給他電話試試。你先招呼着,我去補個妝。”
“叫風風陪你去吧。”樑爽道。
古暮沙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儘量不惹人注目地去了洗手間,從隨身小包裡取出手機撥打綦連客的號碼,大大的梳妝鏡裡映出一個身着紅色小禮服的優雅身影,精緻的妝容,面上有着幾分着急,眉頭輕皺着。她對着鏡子笑了笑,抹去那分焦急,手指在臺子上輕輕敲打,手機裡傳來悠長的嘟嘟聲,顯是他開着機,卻不知爲何並不接起。
這小子,究竟在做什麼!
正當她無可奈何地將要按下紅色按鈕,電話卻突然接通了。
“喂……”他懶洋洋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中顯得格外飄忽。
“你在哪裡?”她連忙道,不知不覺帶了幾分火氣。
那頭頓了頓,她隱約聽到他在和別人交談,接着他的聲音又響起,似乎她在大驚小怪一樣:“據我所知,還沒到開始的時間吧,我這麼早過去做什麼?”
他那頭似乎有女人的嬌笑聲,古暮沙皺了皺眉:“是誰說要來給我道聲恭喜的?你就是這樣恭喜我的?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你怎麼能只想着準時過來,你是主人,總要陪着我們招呼客人吧?”
他在那頭頓了一頓,才略帶譏誚地道:“說得也是,誰叫我們是姐弟呢……”
“……”她不由一窒。
他沉默了許久,從電話裡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沙沙……別太狠心……”
似乎有根弦“嘣”地斷裂,清脆的震顫的聲音抽打着她的神經,眼淚突如其來地洶涌而出,她盯着鏡子裡模糊的影子,抿了抿嘴,卻止不住淚流成河,一滴滴成串打在盥洗臺上,匯成一片。
再也無法平靜地說出一個字,她猛地合上手機,深吸口氣,手忙腳亂地去翻化妝包,拿了面紙拭去不斷涌出的淚水。
她這是怎麼了啊!怎麼就止不住地流淚!這個樣子的她,真是招人討厭!討厭!她狠狠地擦着淚,連睫毛膏和眼影都糊了也在所不惜。
怎麼擦也擦不淨,她頹然放下溼透的面紙,索性任眼淚流個痛快。
一個人能有多少眼淚呢,總有流完的時候吧?她惱怒地想,恨恨地看着鏡子裡那個優雅嬌媚的女人哭得一塌糊塗。
等到眼淚漸止,古暮沙已是眼睛發紅,眼泡微腫。
對着鏡裡那張大花臉嘆了口氣,拿出化妝品機械地補妝。
眼圈還可以用粉底眼影等掩飾,但紅紅的眼睛恐怕是瞞不了人了。也罷,她方纔不過是激動到喜極而泣罷了。
對着鏡子細細描繪,眼線拉得極長,收尾時微微上挑,勾勒出一雙嫵媚的丹鳳眼,光華流轉,倒也看不出方纔還在失聲痛哭的模樣。她無聲嗤笑,勾了勾脣角,開始刷睫毛膏。
洗手間的門被人輕聲推開,古暮沙瞟了一眼,看到白雲間走了過來。
對上彼此的眼睛,兩人都是一怔。古暮沙略頷首,便移開了眼。白雲間走到她旁邊,取出口紅描了幾下,從鏡子裡看了她幾眼,道:“你男朋友有點着急了。”
看她似乎不解,白雲間又道:“他讓樑風過來看看你怎麼還不出去,我說我反正要來補妝,就替樑風過來了。”頓了頓,很隨意地道:“你男朋友對你真好,你們認識多久了?”
“呃……從小就認識。”
她點點頭:“青梅竹馬啊。”
古暮沙笑笑,不置可否。白雲間輕笑道:“認識了那麼多年,你應該不會有婚前恐懼症吧……啊,是訂婚恐懼症,怎麼……好像……”挑挑眉,沒說下去。
古暮沙垂眸收起所有化妝品,然後衝她優雅地一笑:“當然沒有。”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這個白雲間,對她似乎在若有若無地挑釁着,言談之間若有所指,讓她很不舒服。但既然是客,古暮沙也不打算和她有多少交集。
人與人的機緣是很巧妙的一件事。有人就是莫名地讓你心生好感,而有些人,偏偏就像狗和貓,天生便合不來。
她和白雲間,大約便是屬於後一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