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國道上，高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
初春時節，這條路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爛。
環境帶來的困難他還能帶着人克服，可如果環境困難再迭加上高原反應，這就很讓他麻爪。
他抓着氧氣瓶深吸幾口氣，將自己對身體的感受記錄在筆記本上，又在這一頁文字後面畫上好幾個星號，這才合上筆記本，下車，挨個車查看。
還好，在足夠多氧氣瓶和糖分的幫助下，車隊裡的人，對高原反應的適應很快。
現在已經緩和了過來。
可還不等他高興，副手陳輝就拎着衛星電話跑過來。
“團長，是賀指揮的電話！”
聞言，高俊很自然地接過電話。
雖然現在的他只是一個電子戰合成營營長，但是他在軍隊的軍銜沒有變化，他還一直堅信，在這邊的實驗完成之後，未來的合成旅組建，那些合成旅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所以，他一直讓下面的人叫他團長。
爲什麼不叫旅長，是因爲人數不夠。
如果手底下有一萬人，如果他能坐到林語的位置上，他立馬讓下面的人改口，把廠長董事長改成旅長。
電話接過，剛應答一聲，賀清陽的凝重的聲音就從電話裡傳來：
“西南方向，有一股強大的暖溼氣流從喜馬拉雅山脈南麓進入青藏高原，預計會在夜間抵達，自己注意。”
“衛星雲圖已經同步到終端，自己注意看。”
把要說的事說完，衛星電話立馬就被掛斷。
暖溼氣流？
高俊眨了眨眼，下一秒，他就狠狠地倒吸一口涼氣。
現在還是早春三月，印度洋的暖溼氣流來到喜馬拉雅山脈，會和殘留在這裡的冷空氣撞上。
冷暖相遇，接下來會遇到什麼東西，他用屁股想都知道。
暴雨！
318公路沿線都是崇山峻嶺，而且表層岩石都比較鬆軟，一旦出現暴雨，那就有可能出現泥石流。
道路會被損毀！
而且暴雨出現，自己人歇車不歇的計劃就等於泡湯了。
淦！
想到這裡，高俊連忙取出數據終端，在地圖上對照自己當前的位置。
現在需要找一個合適的休整區域。
否則暴雨來臨時，自己就會面臨高原反應，意外，還有遮天蔽日的暴雨。
會死！
對着地圖看了許久，高俊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同時，也找到了一個適合休息的地方。
確定好避雨的位置，他抓起車上的對講機就開始呼叫：
“大家加把勁，過了前面那個山頭，再往前就有一個背風的位置，我們在那裡休息，等今晚的暴雨過去之後，我們再繼續前進。”
聽到有合適的地方可以休息，車隊裡的人強行打起精神，操控着車輛跟在高俊身後，往避風的位置開去。
一羣人剛剛抵達避風的位置，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暴雨如約而至。
那雨水好似不要錢一樣從天上落下，或者說，更像是有一個人，拿着一個超大的水瓢，不停的舀水從他們頭頂淋下。
瓢潑大雨持續了一夜，而高俊也一夜沒敢閉眼。
他很害怕自己剛閉上眼睛，對講機裡就傳來有車輛被沖走的消息。
一直等到第2天天明，暴雨徹底停歇，他纔有膽子閉上眼。
可他並沒有睡覺，而是在猛吸一口氣過後，將小氧氣瓶掛在腰上，跳下車，開始檢查車輛和設備。
暴雨並沒有對車輛和設備造成影響，反而是對他們前進的道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根本就不算好的路上，積累了大量雨水衝下來的碎石。
原本被車輛壓過的地方，也積滿了水，讓人看不清楚原來那個大坑的深淺。
站在這坑坑窪窪的路上，高俊只能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嘆氣，他想罵人，卻又不知道該罵誰。
草草地吃過早飯，一羣人沉着臉，罵罵咧咧地開着車，在泥濘的道路上緩緩前進。
眼見所有人的興趣都不高，高俊乾脆拿着對講機，開始全頻道喊話：
“這一次，我們的任務就是幹翻萊茵鋼鐵的無人機！”
這句話出口，一羣人更沉默了。
良久，纔有人在對講機裡迴應：“團長，咱們自己就是萊茵鋼鐵的人！”
“你這句話落到廠長耳朵裡，他能把你活活捏死！”
那陰沉沉的聲音，讓高俊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他連忙改口：“那我們要幹翻電子科技公司的無人機！”
這一次，應和的人多了不少。
“幹翻電子科技公司！”
…………
日土鎮兵站。
賀清陽左手拿着氧氣面罩，獅子將氧氣面罩按在自己臉上，右手則拿着鋼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在他身後，是忙碌的人，電話一個接一個響起，然後又一個接一個掛斷。
每一次電話掛斷，都有一份新的情報被送到他眼前，拿着鋼筆的手只能在這個時候停下，接過文件，仔細閱讀後，又拿着鋼筆在文件上寫下自己的意見。
轉過頭，文件就落到通訊員手中，電話再次撥出，文件上的意見，也跟着電話傳出。
忙碌了半個上午，天氣稍稍轉暖，空氣中的氧原子似乎變得更加活潑，而賀清陽也終於擺脫了他手中的氧氣面罩。
將鋼筆放下，他掀開帳篷的門簾走出，站在陽光下，感受着陽光在他身上撒下的溫暖。
眼眸微閉，淺淺吸了兩口空氣，感受着鼻腔中的那股冰冷，他輕聲向旁邊的人問道：
“小傅，幾個尖刀團都挺進到哪裡了？”
被叫做小傅的人，是一個看上去30來歲的中年人，聽見詢問，他立馬翻開夾在腋下的文件夾，手指在寫滿文字的紙張上下滑，回答道：
“一個半小時前，我們對這幾個尖刀團都進行過呼叫。”
“目前行進速度最快的，是從贛城來到空降兵101團，他們將部隊拆散，用運輸機運送了一個營到拉城。”
“這個營已經從拉城離開，正在往我們這邊趕來。”
“按照半個小時前他同步的位置，現在的他們應該已經過了日城，位置應該在318公路和219公路的交匯口，正在轉道進入219公路。”
“如果一切順利，大概會在大後天早上見到我們。”
“如果不順利，大概需要四天左右才能抵達。”
“剩下的幾個尖刀團，進度都差不多，纔剛剛進入青藏高原。”
“然後是高俊攜帶的電子合成營，半個小時前和他們取得聯繫，昨晚的暴雨對他們沒有太大影響。”
“二十分鐘前呼叫，他們還在拉城以東一百公里的位置。”
“從他們當前的位置到我們這裡，還有大約1600公里。”
“賀總，說句不好聽的，這一次演習的時間，掐得太死了。”
小傅的話，讓賀清陽輕輕搖了一下腦袋。
他對着小傅招一下手，就轉身走回帳篷，站在地圖面前，用手指着地圖說道：“阿美莉卡民主黨上臺之後，他們就開始在全球搞事。”
“明裡暗裡都在弄。”
“中南半島的亂局只是一個試探，他們的注意力其實一直都在西部這邊。”
“印度雖然不成器，但好歹是除了五大善人之外數一數二的強國。”
“而且這玩意兒噁心，你明白嗎？”
“雖然說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但我們要做到防患於未然，這一次既是軍事演習，也是一次對全國基礎設施的調查。”
“我那學生很多次打過報告，讓把對外的建設轉到對內的基礎設施建設上，加強公路，鐵路，機場等基礎設施建設。”
“領導們一直在爭論，這次的演習，其實也有給他們一份參考答案的意思。”
“對了，萊茵鋼鐵的無人機團隊到哪兒了？”
“拉城！”小傅頭也沒擡，直接回答。
隨後就是一份文件被他從旁邊的桌上拿起，送到賀清陽面前。
“萊茵鋼鐵和空降兵101團的策略差不多，只不過他們手裡沒有運輸機，東部幾個城市也沒有直飛拉城的航線。”
“更沒有飛機，於是他們就將彈藥和一部分人運送到錦官城，在錦官城包機飛往拉城，又在拉城租用卡車裝運貨物。”
“第一批已經從拉城出發，比101團那個營晚一點。”
“帶隊的人叫做邵曉峰，之前來過這裡，好像是萊茵鋼鐵武器測試團隊的首席測試員。”
邵曉峰這個名字，賀清陽去萊茵鋼鐵的時候也見過，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堅毅的人。
非常靠得住。
發現是熟人，還是來過這裡的熟人，賀清陽自然沒了追問的心思。
目光從地圖上挪開，轉頭把重點放到了另外幾個尖刀團身上。
相比於老熟人，這幾個剛上高原的團更值得關注。
…………
第二次上高原，邵曉峰沒什麼感覺。
唯一的感覺空氣比較涼，沒有太陽的時候，吸一口氣就真的是吸了一口氣。
沒有那種吸到氧氣的感覺。
只有一種浪費體力的挫敗感。
汽車中控臺上的倒計時響起，看着歸零的時間，他抓着氧氣瓶猛吸一口，將車靠停在路邊，揮手示意車隊靠邊休息。
二十分鐘後，車隊再次啓程。
兩個小時後，倒計時再次歸零，車隊再次停下，二十分鐘休息。
一路緊趕慢趕，時間很快就到了深夜。
車隊走着走着，頭前開路的車突然停下，同時打開雙閃。
下一秒，頭車駕駛員的聲音就從電話裡傳來：“老大，前面有情況。”
睡得迷迷糊糊的邵曉峰只聽見了有情況三個字。
瞌睡在一瞬間消失，擡手抓過對講機：“所有人警戒。”
說完，將一把小手槍別在褲腰上，用手拔了兩次槍，確認不會有問題，這才推門下車。
等他緩步來到頭車邊上，看清楚前方的情況時，臉皮跳了跳，忍不住想揍人。
這一段路一直是爬坡，前方正好是一個彎道，在彎道中心位置，堵着三輛車。
用電筒掃一下前方的道路，只是一眼，他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車隊在前進過程中沒有保持足夠距離，第一輛車在爬坡過程中動力不足沒爬過去，又打滑，然後司機按照正常的流程救車。
然後就一屁股把身後的兩輛車一起撞進彎道處的山壁。
地上沒有血跡，應該沒人受傷。
但那三輛卡車的情況就沒那麼好。
前面那輛崴了左前輪，中間那輛車頭短了一截，後面那輛右後輪崴了。
這裡是青藏高原，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這種程度的損傷，天王老子來了也找不到拖車。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車扔了，把人塞到其他車裡繼續前進。
在心裡評估好現場情況，邵曉峰滿臉帶笑地走過去，在忙碌的戰士身後幾米處站定，直接開口問道：
“你們也是參加演習的？”
此話一出，正在那三輛車旁邊商量接下來工作的人愣住了。
下一秒，這羣剛剛還有說有笑的人臉上掛滿寒霜，緩緩轉身，身上的槍也在這一刻擡起。
這裡是青藏高原。
而且還是人跡罕至的區域。
除了本地人，外人很少來這裡。
面前說話的人很明顯不是本地人。
見到他們這幅樣子，邵曉峰臉上依舊帶笑，攤開雙手，展示一下自己身上沒有武器，這才繼續開口說道：
“我們也是參與演習的，我們是萊茵鋼鐵的人，負責這一次的無人機作戰。”
這些話並沒有讓軍車旁的人打消疑慮。
但他們也沒有浪費時間，而是第一時間聯繫指揮部詢問。
幾分鐘後，雙方對過暗號，這才徹底放下戒心。
軍車旁的人羣分開，一個領頭模樣的人走到邵曉峰面前，遞出右手：
“我叫宋華宇，華南軍區空降兵101團尖刀一營營長，讓兄弟單位見笑了，第一次上高原，沒經驗，能不能幫幫我們。”
“萊茵鋼鐵集團武器測試組邵曉峰，你得叫我一聲老班長。”自我介紹完畢，邵曉峰讓測試組的人下車幫忙，將三輛車上的裝備勻到車隊上，又把人裝上，這纔再度啓程。
車輛前進，宋華宇開始旁敲側擊。
“老班長，你們參加這一次演習，會不會有名次啊？”
“老班長，話說你們的任務是什麼？能不能給我這個晚輩透露一下，也好讓我們有一個準備。”
“老班長……”
在他又一次開口叫老班長的時候，邵曉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滿臉玩味地說道：
“原本我們參與這次演習只是爲了測試武器，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可以向指揮部申請要一個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