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短刀旋轉的錚錚作響,撲面襲來,少年卻是巋然不動,微微揚起嘴角綻出一絲蔑視與嘲諷的笑意,冷哼一聲,少女神色倏變,心爲之一揪。
江湖傳言,斥候的護身短刀都淬了毒,浸沾過毒液,見血封口,無藥可解。
少年由內而發的強大自信,瞬時將對手的狂妄戾氣湮滅,碾壓了一切挑釁語言。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你根本未入我眼。
士可殺不可辱,這無言的蔑視與羞辱,刺激着壯漢斥候每一根痛感神經蹦蹦亂跳,內心血花亂濺,七竅生煙。
“啊~”
倏然間,刀尖寒光閃閃飛抵少年門面,與眉心只差分毫,引得少女情急中失聲尖嘯,這是一個情竇漸開的女孩,身難由己的牽掛與擔心。
叫聲未落,忽見少年由靜突動,一式“金龜擺頭”躲閃,衝出鬼門關,刀鋒擦着長長眼睫毛滑過,眉骨處劃出一絲血痕。
少年瞬時殺氣四放,身形如幻影馭電,右掌倏動,掌鋒一磕刀柄,飛刀驟然掉頭呼地向回殺去,這突來的反轉,讓壯漢斥候愣怔須臾,未及伸手接刀,於是慌亂側頭躲閃,一縷髮梢緩緩飄落,狼狽至極。
此時飛刀速度漸慢,顫巍巍奔着少女方向飛去。
另二名斥候軍士,身形驟然躍起,順刀而行,欲將飛刀奪回,爭回一些顏面,不枉軍中之王稱謂。
少年嘴角微揚,壞壞笑道:“讓玥兒擔憂了,斥候短刀送你賠罪,你可要好好善待,免得有人在陰曹地府切齒惦念。”
短短一語,斥候引以自豪的榮耀,被損得體無完膚,殺人誅心。斥候軍乃兵中之王,尋常沉溺恭維聲中,自恃技高一籌,飛揚跋扈,哪裡受過這番羞辱?
再次被戲弄激怒的壯漢斥候噴出一口黑血,腥紅的眼睛裡像是燒起一股駭人的邪火,閃着芒光,手指少年,“他……他媽的,老子……老子……殺……”
那邊少女縱身一躍,輕盈似飛鷹擒雀,飛刀惦入手中,面若桃花,羞嗔一語,“多謝饋贈,黑小七,你一定要爲……嗯,給我留神!”
那二位斥候奪刀撲空,面露慍色,並未搭言,轉頭相視,心領神會,快速分左右兩路,各持單刀聯手撲向少女……
此刻,壯漢斥候語無倫次,己盡瘋顛。臉色像紙一般慘白,猶如死屍,不,比死屍更駭人,門戶大開,拼盡全力,揮舞着鐵拳砸向少年,勢如猛虎撲食,拳勢揚起的勁風,呼呼作響。
少年一式“太白醉酒”上半身向後一仰,至其拳鋒撲空,隨既左掌一揮,閃電般擋開拳路的攻擊,卸掉拳勢,順勢翻轉纏腕,一把鉗住壯漢斥候的拳腕,深吸一口氣,氣貫五指關節,陡然一較勁,壯漢斥候頓時慘叫連連,一股徹骨的疼痛襲遍全身,如萬蟻噬骨。
他拼命扭動胳膊想要掙脫,少年五指卻似鐵鉗一般難從撼動。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刺出一拳。
這一拳裹挾駕馭“血晶寶器”之能量,勢若千鈞之力,頓感虛空撕裂,萬物震顫,驚神撼鬼,毀天滅地之勢,更何況這一具肉身凡體呢?
只聞“咔嚓”骨斷聲響,這拳正中心窩要害,壯漢斥候胸骨全部震斷塌陷,一口黑血狂噴而出,未及呻.吟一聲,便身子一軟沒了氣息,魂歸西天。
……
山的那邊,瘋狂的追兵吶喊着揮舞手中利刃,似潮水般迅速涌來,如期而至鑽入義軍布的口袋陣中。
突然,奔跑在前的士卒,紛紛被地面上莫名出現的密集樹幹絆倒,夜色中,後面追擊的士卒渾然不知,仍是蜂擁而上,前撲後擁,互相輾軋。
慘叫聲驟然四起,哀號之聲響徹山谷,倖存士卒銳氣盡失。
這便是阿雲古楞率親兵衛隊設下的“木刀陣”樹,凍在地面樹幹上的粗樹枝,都被削斷成二尺之長,尖如刀刃,互相銜接穿插,失去鎧甲護體的士兵,跌倒就是非死既傷,發出難以遏制的慘叫,甚至有樹幹穿腹而過,尖頭上掛着死者的內臟,鮮血淋漓,恐怖如斯。
不甘的幽魂似乎還在夜幕中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一些滿臉血污,僥倖倒地爬起的士兵,驚魂未定,血紅的眼睛中充滿了恐懼,站立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隊後尾翼驟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哨聲,緊接着前面一支暴燃的響箭與之呼應。再見兩側崖上火把通明,火光中迎風挺立一位柔弱女子,纖手一揮,高聲暴喝,“放!”
兩側山崖頂拋下的石塊猶如暴雨般呼嘯着從天而降,箭矢凌空亂飛,頓時滿目血肉橫飛,濺射的血污在空中拋灑,屍橫遍野,血染山谷……空氣中飄散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重,四野肅殺。
此刻,自負的青年軍官才明白中計了,戰場混亂的讓他絕望,絕望的不是如何面對死神,而是根本再無翻盤救贖的機會,佯裝潰敗四處逃散的山腰伏兵,突然整隊從山谷兩側殺入自己的尾翼,士卒拼着命向前擠亂成一團,封死了自己的退路。
只有那名刀疤臉低級軍官,狂吼一聲,揮劍迎戰,衝入敵羣,右衝左突,卻也如杯水車薪,於事無補。
酣戰之際,一陣突兀的冷風襲來,“刀疤臉”突感心口一陣冰涼,隨之便是巨痛襲來,那道醒目的刀疤痙攣抽搐地像是一條爬動的毛蟲。
絕望中,擡目望去,一介書生模樣的人站立身前,一襲藏藍色的棉袍,頭戴一片氈巾,高挺的鼻樑,冷藍色的眼眸中內斂着凌厲的殺氣,手中長劍一滴一滴順着劍鋒滾滴着鮮血……
此人正是義軍押送糧草先行官。
……
青年軍官環顧四野,悲壯驟起,把心一橫,眼神裡透着破釜沉舟死戰到底的決然,血紅的眼睛在猙獰的臉上閃動着復仇的火焰,長劍向前一揮,撕心裂肺般高喊:“殺!隨我衝鋒!”
言罷,縱身一躍,不顧一切踏着前面士兵的屍體或傷兵向前猛衝,身後追隨着幾十名滿身血污的士兵,爲一線生機,做着決一死戰的最後搏殺,眼神中卻有一抹生死未卜的絕望之色,高舉手中利刃,喉嚨裡滾出野獸般瘋狂的嘶吼,“殺!殺!殺!”
衝出箭林刀樹的鬼門關——木刀陣,青年軍官立穩身形,緩緩回頭,身後是一串串血腥的腳印,十幾名士兵倒斃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