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果真是白陽教餘孽

龍湖別院位於城東,靠近剎雪湖,推門出去,就可以看到長長的落霞堤,其上栽種棵棵垂柳。

俗話說,百柳成行,千柳成煙。

每當晚風吹拂而過,纖細絲絛飄揚飛舞,宛若翠海,煞是好看。

因着這般出彩景色,十里長的落霞堤時常聚攏來許多自詡風流的文人騷客。

他們流連於各色畫舫,吟詩作對,遊賞煮茶,端的快活。

過往的行人時不時就能聽見一連串嬌媚笑聲,好似銀鈴碰撞,勾弄得心癢癢。

使得他們忍不住駐足張望,意圖窺探內裡的幾分春色。

沒銀子進這銷精窟,看兩眼也不虧!

夜風習習,吹拂垂柳,一艘泊在岸邊,招徠客人的寬長畫舫。

幾個小廝正舉着挑杆,掛起盞盞大紅燈籠。

懂行的風月老手看到,便知道這是開張接客的意思,自然會呼朋喚友,登船入閣。

“落霞堤的煙花場所,以會芳園和聞鶯閣最爲有名。”

陳行那條昂藏身軀出現在湖岸堤上,頗爲醒目,竟是招惹好些倚靠在畫舫欄杆的鶯鶯燕燕調笑發浪。

“好精壯的偉男子!”

“要能跟他春宵一度,不收銀子也成!”

“你個小騷蹄子,原來喜歡這一口,圖老黃牛會犁地麼?”

“我卻偏生愛摘嫩草,瞧見旁邊身姿挺俊的小郎君沒,真真看得奴家心都化了……”

白啓五感敏銳,這些放浪輕佻的逗弄言語悉數傳進耳中,他垂下眼皮,心下暗道:

“誰不曉得,落霞堤最有名的兩大風光‘柳浪聞鶯’與‘會芳羣宴’。

但師爺帶徒孫來這地方,算怎麼一回事?”

白七爺上輩子也算風月場的老手,見過些大世面。

但跟師門長輩共同出入煙花地,確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此處離着龍湖別院很近,左右不過幾百步,人多熱鬧,衆目睽睽,最適合釣魚了。”

陳行目不斜視,渾然沒把庸脂俗粉放在眼裡,輕聲道:

“我剛讓子榮打探過了,那位週二先生從天水府來,來歷不明,跟腳莫測。

作爲道修,按理來說,收束雜念,降伏心意,乃最基本的功課。

但他甫一見你,卻情難自控,多半出身旁門左道,甚至‘邪魔教派’。”

白啓下意識問道:

“難道真是白陽餘孽?”

那幾個受到龍庭通緝,被列爲大逆反賊的邪魔教派。

他只接觸過白陽教,理所當然就想到了。

“好徒孫,莫要被人心成見帶偏了。”

陳行眼角抽動,語重心長道:

“白陽教……據我所知,對於門徒遴選頗爲嚴格,少有作奸犯科之輩。

週二先生應當屬於‘四逆魔教’。”

師爺這麼幫白陽教說話,莫非……裡頭有認識的熟人?

白啓心底犯着嘀咕,而後連連點頭,絕不讓話落地上:

“四逆魔教?”

陳行沉聲介紹道:

“千年道喪,濁潮漲落,席捲赤縣神州,讓諸聖真統,百家法脈幾乎全部滅絕。

禮崩樂壞之下,牛鬼蛇神、魑魅魍魎,紛紛趁勢而起。

四逆魔教乃當中最離經叛道的一支。

他們棄絕四聖,而立新神,擁抱濁潮,慶賀道喪。

崇尚殺生祭祀,獻祭萬靈命性……但凡入教之信衆,不再把自身視爲‘人’,而是‘大道逆子’,即悖亂天道,忤逆法理的‘孽根禍胎’,存在的意義,就是毀壞一切約束規矩。”

按照師爺所說,這幫人確實很貼合“魔教”之名。

一羣想把美好踩爛,圓滿打碎的攪屎棍!

換成啥時期,都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白啓咂嘴,相比之下,只爲造反的白陽教倒是很純粹,甚至有些兢兢業業。

無論哪朝哪代,只想幹大事,殺皇帝,改日月,換新天!

簡直堪稱勞模!

“師爺,四逆魔教啥子來頭?咋就突然冒出來了?”

聽到徒孫這樣發問,陳行不由笑道:

“四逆魔教向來鬼祟,行事隱秘,縱使龍庭對其也所知不多,但我卻比旁人曉得更多。

他們乃道喪之地的遺民後裔,以‘聖人不死大盜不止’爲論,立下五部經典。

分別是《筋菩薩解脫經、《骨修羅不空經、《皮魔王無垢經、《肉金剛道賊經,以及《血武聖生滅經。

相較於他們自稱的‘道逆’,更準確的評價是‘道蠹du’。

傳說墮仙從域外墜落,五位祖師立地頓悟,參出經典,傳揚教義,成立了四逆教。

哪怕龍庭曾經動用玄奇神兵鎮壓過幾場禍亂,卻始終未曾根絕,京城的金籙道官隱有猜測,這羣道蠹的總壇,極有可能供奉某樣混淆天機的稀世奇珍。

比如,墮仙之真血!”

師爺見識真廣!

咱們通文館代代有能人啊!

白啓眼中適時地流露出欽佩之色,忙不迭捧哏道:

“師爺不愧是殫見洽聞,宏達博學,直讓徒孫恨不得常伴身邊,聆聽教誨,受益進步!”

陳行眉毛一揚,原本嚴肅的面容忍不住蕩起笑意,渾身洋溢着痛快酣適。

瞧瞧這話聽着多舒服?

委實比寧海禪那個孽徒強出太多?

如此好徒孫,好根苗,也不曉得早點送到郡城!

讓當師爺的享享福!

“我就說,孽徒生來便是閒不住的性子,即便離開義海郡,這些年,也沒少禍害伏龍山、怒雲江。

緣何近來安分多了,踏實守在黑河縣,敢情收了這麼個好徒弟!”

陳行不禁感慨,給阿七當師父也太舒坦了。

難以想象,那孽徒窩在黑河縣,過得是啥愜意日子。

“子榮已經在畫舫上訂了一桌,將週二先生引到這裡,等鬧大了,我再出手。”

“師爺不上去?”

眼瞅着師爺停下腳步,白啓頓覺有些不安穩。

既然是魔教中人,手段必然卑鄙,萬一藏着啥‘解體大法’之類的拼命招數,非要拉着自己同歸於盡咋辦?

“咳咳,你師爺生平無二色,哪能流連煙柳之地,胡鬧!”

陳行略顯尷尬,正色道。

落霞堤人多眼雜,萬一叫誰看見了,碎嘴皮子搖脣鼓舌,傳到夫人耳中,又要生出風波。

“師奶管得倒是挺嚴。”

白啓緊繃着臉龐,收起取笑心思,鄭重頷首道:

“師爺請放心,徒孫一定誘出姓周的,爭取坐實他白陽教餘孽的身份!”

陳行似乎並不擔心這點,確信道:

“道官法眼如炬,一辨就知真假,阿七你無需掛慮。”

……

……

嘎吱。

週二先生推開門,右手指節緊緊捏着玉竹摺扇,欲要將其折斷一樣。

他低埋着腦袋,快步前行,即便撞倒幾個路人也渾然不在意。

那雙眼眸放出綠油油的光亮,嘴巴滴落絲絲涎水,時不時像野狗抽動鼻子,輕嗅着那一縷無比誘人的馥郁香氣。

“好香!怎麼會如此之香?莫非……真是大藥!”

四逆魔教以五大護法爲尊!

其中,筋菩薩、骨修羅、皮魔王、肉金剛,分別對應四部頂尖功法。

血武聖則只有左右護法,以及本教聖子,纔可供奉香火,借取神力。

週二先生所拜,正是悖逆大慈至聖的肉金剛,所賜下的《道賊經,乃熬煉六腑的玄妙之法。

將膽、胃、小腸、大腸、膀胱、三焦引爲根本,將任何攝入的“食物”化爲養分統統吸收。

即便每天吃土啃泥,吞草嚼葉,也可以通過水谷精微之妙,轉變成維持生機命元的氣、血、津、液。

大成之後,甚至做得到食氣而生,餐風飲露,宛若神仙。

且隨着這部《道賊經的修持功夫越發深厚,週二先生的肉殼不會再老邁損傷,縱使歷經甲子年歲,亦沒有絲毫變化,此爲“不朽”。

更進一步,便是“不壞”。

把六腑熬煉,築成大廟,再存想肉金剛之法相,日夜祝禱虔誠敬拜。

如此便可獲得神力加持,同層次內的諸般攻勢,十成殺傷能被消弭七八成。

“這氣味兒,輕盈活潑,全無雜質,鮮美得不像話,極似白七郎。”

週二先生嘴角咧開,像要把麪皮撕出裂口。

他所熬煉的六腑震動出如雷飢鳴,宛若急需填滿的無底洞。

其人修持的《道賊經彷彿有着靈性,不停地催促——

“去吃!去吃!去吃……”

週二先生用力舔着嘴皮子,聚攏成神魂的團團念頭似濁流激盪,又像敲鑼打鼓嘈雜錯亂,令他無法正常思考。

四逆教衆作爲道蠹,某種程度上也與邪魔沒啥區別,極難遏制七情六慾。

這亦是他們無法修持道宗正統傳承的原因。

持戒,定性,約束自身……對四逆教衆而言,難如登天!

“太香了,實在忍不住!”

週二先生涎水越流越多,落在旁人眼中,好似瘋子。

外界並不清楚,五大護法賜下的經典法門並非死物,恰恰相反,它們靈性充足,宛如經由層層祭煉的傳世道器。

很多時候,都不是四逆教衆在參悟其中精義,而是五部經典指點、引導着他們怎麼樣一步步踏上修煉之途。

而今,烙印於神魂內的《道賊經,就對週二先生髮號施令,讓他速速搜尋那人。

然後將寸寸血肉悉數填入腹中,以解飢渴。

“我已證得不朽不壞身。接下來,還有‘不滅’、‘不死’兩重境界。

煉就‘不滅不死體’,須得三味大藥,‘赤子血’、‘玲瓏心’、‘神壽氣’,方能補全缺陷,成功突破。

《道賊經起了異樣,看來白七郎具備其中一樣,他弟弟則爲另一種。

好好好,果真是機緣到了,一次湊足兩味大藥,即使壞了教中大計,舍了這身好皮囊,也值了。”

週二先生一邊承受着那種強烈的飢餓感,一邊努力地思索對策。

這是在義海郡城中,衆目睽睽下行兇,必然驚動坐鎮道官。

可欲要神不知鬼不覺,擄掠走二練骨關的白七郎,亦是一樁難事。

“以‘昧地瞞天符’爭取三十息,遮蔽郡城大陣,隨即全力出手,拿下白七郎,遠遁而走。

至於他弟弟,日後再圖謀!道藝四境對上二練骨關的小角色,優勢在我……”

週二先生腳步一頓,停在長街,不知爲何,那股氣味兒忽然淡了,好像隨時都要消失。

他眉心倏地裂開長痕,淌落顆顆血珠,順着鼻樑往下蜿蜒成線。

周遭景物如同潮水後退,唯有一縷如嫋嫋青煙的氣機浮動,指明方位。

“既然在我面前露了蹤跡,便別想逃了。

年輕人,火氣就是大,迫不及待跑窯子喝花酒……”

週二先生冷笑,旋即拐進旁邊的陰暗小巷,席地盤坐。

衣袖張開,鑽出兩隻陰兵衛護肉身,額頭再貼一道青色符紙。

整個人好似一葉障目遮蔽形體,憑空隱沒。

“正是童子身才夠純,你若與女子交合,藥效大減!對我來說,就沒那麼有用了!”

週二先生那條藏於體殼的血紅神魂騰騰一跳,當即捲起陰風飛向白啓所在畫舫。

生怕去得晚了,讓白七郎破了純陽之體!

……

……

剎雪湖,畫舫。

“子榮兄,你也來湊熱鬧?”

白啓將手中的青皮葫蘆隨手丟進湖中,對着等候的徐子榮說道。

他特意逼出三滴精血,混合清水,裝滿一葫蘆,從龍湖別院灑到這裡。

這個窩打下去,週二先生如果真是魔教中人,沒道理不咬餌上鉤。

“教頭不便直接出手,讓我保一保駕,免得有什麼差錯……苑媽媽,這是我的至交白七郎,趕緊把‘亂雲閣’騰出來。”

徐子榮熟練地招呼老鴇,讓她帶着上二樓。

“徐公子啊,哎喲,什麼風把您給吹來,趕緊請。可要妾身喚‘翠玉’、‘流螢’、‘環珠’過來伺候?”

半老徐娘的苑媽媽熱情似火,恨不得貼在徐子榮身上。

“不必,不必,我與兄弟喝會兒酒,盡興的節目,稍後再說。”

徐子榮瞧着濃眉大眼,沒成想也是個風月場老手,還跟白啓傳授經驗:

“白兄弟,我跟伱講,剎雪湖上的畫舫好幾十艘,若要尋樂子,必須找兩層高的那種。

一樓喝酒賞景,沒意思,二樓纔有趣兒。

越高的畫舫,節目越豐富。”

白啓扯了扯嘴角,喝花酒得上二樓是吧,一樓都是正規賣藝?

踏進亂雲閣,他餘光一瞥,果然是花樣衆多。

繪着大幅春宮圖的屏風,百寶閣擺放好幾支精巧的角先生,以及緬鈴。

珠簾隔開的內間,還有一把造型古怪的合歡椅。

“子榮兄,隨便弄個地兒,等大魚上鉤就是了,何這樣……講究。”

白啓屏住呼吸,偌大的屋子裡飄蕩着靡靡氣味兒,應該是點着某種助興的燃香,讓人面酣耳熱。

“這不是教頭讓我學你,做事仔細,不留馬腳嘛。”

徐子榮訕笑,他領到的話本便是與白啓結伴尋歡,遭遇魔教餘孽的刺殺暗算。

事後道官衙門調查起來,也能做個人證。

“未免太過周全了,現在咱倆呆在這兒,算怎麼一回事。”

白啓搖頭,兩個大男人不叫姑娘乾坐着,氣氛實在焦灼得很。

“那,我點幾個頭牌陪着?”

徐子榮似乎也覺得不妥,補救道。

“罷了,免得誤傷……”

白啓正欲坐下,亂雲閣的窗戶就被撞開,一團血雲噴薄滾動,陡然衝進屋內!

厚實的硬木好像紙糊,“砰”的炸開,碎屑橫飛!

極爲強烈的壓迫氣勢瞬間蔓延,如寒意凍結萬物,鎮壓住了白啓、徐子榮的精神!

他們眼前景象大變,好似置身於戰陣沙場,前後左右都是身披鐵甲的衝鋒騎兵,腳下大地震盪抖動,頭頂則灑落一波波箭雨。

“幻象!只是念頭波動,就能引發叢生幻象!道藝四境的精深功力!”

十分之一個剎那不到,白啓便從其中掙脫。

浩瀚心海上,那座須彌靈山大放光明,頃刻刺破虛假,令他迴歸真實。

“竟然是道武齊修的雙全根苗!這下子,當真走了大運!”

週二先生神魂當中涌出濃烈狂喜,緊接着,那團血雲驀地一漲,幾乎鋪滿大屋,欲要將白啓卷裹進去!

“好強悍的念頭!”

白啓周身一沉,好像陷入深深沼澤,有種發不出力,難以擺脫的艱難意味。

這是道修的心神練到深處,由虛化實的厲害之處。

數百顆凝練念頭如同幾萬斤重的枷鎖落在臂膀,鎖住肢體,哪能輕易扯得開!

崩崩崩崩崩——

白啓胸膛如風箱狠狠拉動,換血十次的體魄支撐下,肉殼筋骨霎時轟鳴,擠壓出滾滾無匹的沛然勁力!

彷彿十口強弓齊齊挽成圓月,隨後撒放!

尖嘯刺耳的音波炸裂,好似悶雷落地,肉眼可見的氣流漣漪猛然激盪,轉眼就把屏風、桌椅撕得七零八落。

那團碩大血雲,所蘊含着數百顆大如磨盤,晶亮如琉璃的凝練念頭,竟有一些“喀嚓”作響,綻出幾條粗大裂紋!

“區區破骨關的二練武夫,也有這般氣力?”

週二先生神魂狂跳,他那道“昧地瞞天符”已經燃去三分之一,這麼大的動靜,很難再瞞住人。

於是,他分化數十念頭,變作一條條拇指粗的鋼絲,宛若遊蛇絞纏而去。

那股刺目血光騰騰躍動,散發逼人的炙熱氣焰,挨着就要被燙掉大塊皮肉!

“武夫拳腳,哪裡擋得住道術!”

週二先生信心十足,若非不想傷及白七郎的性命,他這一手“血箭術”還能再兇十倍,再毒十倍!

直接把這具肉身生生消融,蝕成一灘屍水!

“道術之威,果然在四境之後,便開始顯現了!防不勝防!”

白啓反應也快,眉心聚斂的神魂胚胎隱隱作疼,似是感知到危險,也不再藏着掖着,果斷催動“明王怒”!

那尊持金剛杵,顯忿怒相的大羅漢,迅速於心神勾勒。

三面八臂,顰眉猛視,通身烈焰圍繞!

轟!

熾盛的氣血悉數從體內噴薄,其勢洶洶,滂湃如浪潮!

內裡蘊含一絲“明王怒”的真功神意,宛若江河倒灌的雄渾勁力注入臂膀,白啓擡手,五指好像握持降伏邪魔的金剛杵!

彷彿颶風拍打四面八方,氣流狂卷,吹飛門窗,隨即屋內炸開一道霹靂,撼動整個畫舫樓船!

嗤嗤!

週二先生施展的血箭術,當即就被白啓這一拳打得破滅。

那團血雲似的神魂一縮,好像吃痛不已,焚盡三界滌盪邪氛的剛猛氣勢,如同層雲奔騰,碾碎一顆顆晶亮念頭!

“真功……什麼妖孽!二練就能催動真功武學!”

週二先生今日所受的震撼,比他近十年都要多,這種上宗真傳級別的好苗子,爲何會長在義海郡?

顧不得思索原因,這位四逆教的中堅骨幹,終於放棄毫髮無傷的生擒打算,強忍着神魂被灼燒的清晰痛楚,血光如柱衝開屋頂,宛若一隻無形大手,憑空攝取大團大團晶瑩澄清湖水。

足足上萬斤的水流被凝練,彷彿粘稠到極致的水銀汞漿,表面浮動着濃郁光華!

“那是水雷!白兄弟小心!”

經過前後兩次的道術與武功對撞,徐子榮方纔擺脫神魂鎮壓的無知無覺,結果擡頭瞅見血雲即將震落一團水球,駭得面無人色。

幾萬斤重的水流被道修念頭煉成拳頭般大,再轟然放開膨脹炸裂,這種殺傷力足以把整艘畫舫擊沉,更遑論血肉之軀了。

面對四境層次的頂尖道術,未成四練的武夫拳腳,頓時相形見絀!

“本想活捉取你心頭血,如今卻沒那樣的功夫了!炸你個半死不活,照樣也夠當大藥!”

週二先生神魂躍空,漠然俯瞰渺小如螻蟻的白啓、徐子榮。

道藝四境的修士,有心算無心之下,竟然遲遲拿不下一個二練小輩!

傳揚出去怕會淪爲笑柄!

“勿慌,子榮兄。”

擋下四境道修兩次攻勢,白啓心滿意足,束手而立,壓根不懼那團可怖水雷。

“嗯?他爲何不怕?”

週二先生感到疑惑,即便三練皮關大成,也挨不了一記水雷,可白七郎卻泰然自若,好像有啥依仗。

“小伎倆!虛張聲勢!”

神魂一動,念頭一閃,水雷悍然砸下!

喀嚓嚓——

暴烈的聲響轟然席捲!

……

……

道官衙門,搜山檢海大醮準備妥當。

璇璣子登上五尺高的法壇,盤坐而下,周遭用五色土、取寒潭水,佈置山陵河流的起伏走勢。

他望向坐鎮陣眼中央,負責引導靈機的沖虛子:

“道兄,交由你了。”

沖虛子頷首,藉由道官金印爲樞紐,調動龍庭發放的一釜釜旺盛靈機,如火熊熊燃燒,如水滔滔奔涌,性質萬千,變化無窮。

這等旁門散修終其一生,也難吞吐幾次的濃郁靈機,不要錢似的,徐徐匯入這方搜山檢海大醮。

“貧道今日把整個義海郡都給翻過來,難道還尋不出你半點蹤跡麼!”

璇璣子閉上雙眼,經過大醮科儀的加持,一釜釜靈機的消耗,最後加以道官金印所授予的權柄,他那條藏於體殼的神魂陡然大亮,瞬間膨脹上千倍。

宛若充塞天地的一尊巨靈,匍匐於伏龍山、怒雲江之間的雄偉大城,現今能被一掌囊括。

“看你還能躲……咦?一點都不隱藏嗎?!”

璇璣子如開天眼,目光拔升至九霄,可以巡視義海郡周遭三千里每一寸土地。

但未等他如何施展這份莫大神通,一股極爲明顯的陌生氣機,如同粗壯煙柱飄搖而起。

幾乎毫不掩飾!

簡直明目張膽!

隨身佩戴的那枚明真玉亦是狂抖不已,發出嗡鳴!

“好賊子!太狂妄!”

璇璣子目光一凝,好似天公震怒,挾着滾滾風雷落向剎雪湖!

……

……

“逼我使出水雷道術,足以自傲了,白七郎。”

週二先生時刻關注那道“欺天瞞地符”,還剩最後一點兒尚未燃盡,完全夠他滅殺白啓取血遁逃。

等義海郡城的兩位青籙道官反應過來,自個兒早已在千百里之外了。

“能讓老夫動用這一招‘黑心惡煞’,你也算死得其所。”

那道水雷堪堪膨脹,即將炸開,一隻寬厚手掌橫空出現,五指合攏將其攥住。

啪!

輕易削平山頭的爆破威力,好似一節溼透的炮竹,只聽了個響。

陳行站在落霞堤岸上,一步邁出,身形飄蕩,橫跨幾十丈,輕輕踩在那艘搖搖晃晃的畫舫樓船上。

只一腳,便如定海神針,鎮住湍急水浪。

他擡手再一抓,那顆水雷就被捏碎!

狂濤怒潮也似的爆破之力,於陳行的指掌間消弭無形,並未造成絲毫損傷。

當“死得其所”四個字響起,這位據說被廢掉真功根本的武行魁首,隨意揚起一掌拍向當空盤旋的厚實血雲。

噼啪、噼啪、噼啪!

週二先生凝練百年的堅固念頭,像一顆顆玻璃珠子被壓得爆開,聚散如意的神魂更是崩潰不成形!

“這是什麼……武功?”

他又驚又疑,無法理解,爲何這一掌來得平平無奇,卻這般生猛?!

隔空而發的渾厚真罡,彷彿一頭張牙舞爪的兇獰黑龍,死死盤繞纏住週二先生神魂變化的那團血雲!

那雙豎瞳猩紅,宛若惡煞噬滅,肆意鯨吞念頭!

“我的修爲……被吃掉了!邪功!絕對的邪功!”

週二先生驚駭絕倫,這招數太邪門了,簡直比四逆教的法門還要兇、還要惡、還要可怖!

“陳教主,該你出力了。”

陳行一記黑心惡煞,就把週二先生打得半殘,再過幾息,說不定都得魂飛魄散。

他垂眸輕喝,於心間呼喚陳隱,讓其做些手腳。

“栽贓嫁禍,借刀殺人……陳行,你這徒孫一肚子壞水,多半是跟寧海禪學的,不如交給本教主,好好調教,讓其改邪歸正!”

名爲陳隱的青陽教主,神魂浮現靈臺,笑吟吟道。

“你沒話說,可以閉嘴。”

陳行乾脆拒絕。

這哪裡叫滿肚子壞水?

分明是足智多謀、雄才大略、文武全才!

“真當是塊寶貝疙瘩了!”

陳隱撇撇嘴,雙手行訣如捧大日,從自身神魂斬下一縷氣機。

“拿去吧!”

……

……

“這老匹夫撐不住了!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

正當週二先生絞盡腦汁該如何脫困,那頭兇獰黑龍陡然一散,立足畫舫的陳行好像功力不濟,難以維持,身形略微踉蹌。

抓住這個空當,被啃掉大半的神魂血雲陡地爆碎,藉由這份澎湃無匹的激盪之力,就此掙開束縛。

“快走!快走!”

經過一遭險死還生,週二先生想也不想,縱身就要逃遁,但爲時已晚,隨着那張“欺天瞞地符”徹底燃盡,化爲一縷青煙,茫茫千丈高的上方倏地投下沉重目光。

義海郡城的道官,注意到了自己!

“糟糕透頂!莫非出門沒看黃曆,怎會如此倒黴!一個頑強到沒邊的二練小子!一個離譜到沒邊的四練宗師!生生絆住我!”

週二先生恨到咬牙切齒,他索性不再猶豫,掏出壓箱底的保命手段。

“潛光隱耀,藏形匿影;含垢飲穢,吐霞凝光……禮讚大威德肉金剛!上神護法,救我一命!”

週二先生那團血雲神魂,再一次縮小大半,越發單薄。

與此同時,無垠太虛好似響應誦咒祝禱,冥冥形成巨大門戶。

其後似有一尊三十四臂,九面頭顱的虛幻神靈,欲要撕裂空間,將這個還算虔誠的四逆信衆帶離死地。

“這次栽了大跟頭,遲早……”

週二先生念頭閃爍,又掃了一眼畫舫樓船上的白七郎,透出陰毒、渴求之色。

但還不等他慶幸逃出生天,那尊被四逆信衆稱爲“血金剛”的虛幻神靈好似感應到什麼,勃然大怒:

“白陽教……內奸!”

雷音也似的怒吼響徹義海郡,彷彿千百桶火藥同時炸開,差點兒碾碎週二先生元氣大傷的神魂。

白陽教?

內奸?

誰?

他滿腦子的疑惑,迅速被惶恐取代。

因爲無垠太虛的龐然門戶已經轟隆隆關閉,以大半修爲與百年香火,所請來的上神護法,也無情地拋棄自己!

“到底是爲什麼!”

週二先生悲憤欲絕,茫然無措。

“果真是,白陽教餘孽!”

九天之上的沉重目光宛若雷霆洞穿,將半空盤旋的血雲神魂擊潰!

第二百零二章 太歲辰土,巧遇同行第三章 識文斷字,世道難活第三十章 福星白阿七,介紹出頭路第二百零七章 家師姓寧,登仙鐵令第一百三十八章 睡覺也能練功,沒關就是開了第九十三章 練皮秘法,水火仙衣第一十五章 寶魚初現,打得銀沙鯉第七十章 龍吞珠,山珍宴第二十二章 我的錢燙手,怕你拿不住第一百六十四章 水下鑑寶,師徒相見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二神種,龍韜虎略第一百三十五章 教徒弟,人魂珠第六十八章 磨刀石,龍行掌第二百章 斂勁入骨,肪成髓滿第二百三十六章 千鍛神兵,南明離火第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第一百八十九章 紅藕白蓮,誤入寶地第一百三十二章 六戶之首,寧海禪歸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二神種,龍韜虎略第三十五章 一家哭喪,戶稱快第二百二十五章 護身符,不老藥第二百零六章 晉升郡級大圓滿,當世二練第一人第一百零七章 割肉,養馬第二百三十五章 上宗威風,龍庭威嚴第七十六章 參把子,牽紅繩第一十七章 指點,出路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骨初顯,二十六節第一百八十七章 東有啓明,西見長庚第二十六章 身份貴賤,都在攀登第一百零五章 曾幾何時目無人,鮮衣怒馬少年郎第二百一十七章 皆不掛匾,仇深似海第一百七十四章 災氣,橫禍第五十一章 再次下河,窺見蹤跡第七十九章 認乾親,拜柳神第七十九章 認乾親,拜柳神第七十章 龍吞珠,山珍宴第二十七章 破邪靈目,額生水紋第八十二章 香引,洗髓第八十七章 十腿九兇,羅漢顯威第一百六十五章 無拘無束,無情無義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波定,靜夜思第二百一十二章 百日抱胎,黃泉道種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來混,講背景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藝,墨籙蛻變第三十三章 陰差,陽錯第一百三十六章 現宰現殺,保證新鮮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猛八大錘,火窯黎師傅第二十七章 破邪靈目,額生水紋第二十六章 身份貴賤,都在攀登第六十七章 誰令碧海變,似俗流滔天第七十一章 認義子,叫乾爹第一百八十一章 武行門,原陽觀第二百一十三章 子午劍宗,道子逆賊第七十一章 認義子,叫乾爹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情債,最難還第一百八十章 天煞日至,庚金大盛第一百四十一章 萬家燈火中,新年勝舊年第七十二章 廟會前夕,秋狩之邀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一百零五章 曾幾何時目無人,鮮衣怒馬少年郎第四十六章 玉樹掛寶衣,靈堂上柱香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二百零四章 黑吃黑,桀桀桀第一百九十八章 逆賊猖狂,必出重拳第一十七章 指點,出路第六十八章 磨刀石,龍行掌第一百七十八章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第七十七章 採藥,收穫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魚,大蛟第五十九章 先天打漁聖體,秘製餌料顯威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藝,墨籙蛻變第一百九十九章 四逆魔教,水運加身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郡城,赴喪事第二百二十六章 果真是白陽教餘孽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二百零八章 五尊賜福,魔教根苗第二百四十章 乾陽衆雷,道號常明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四十章 再聚首,年關至第九章 忍字頭上一把刀,些許風霜何足道第六十章 大師兄,捉刀人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三十一章 教頭快刀,熊鷹虎豹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波定,靜夜思第一百八十四章 香高六尺,命屬五行第二十二章 我的錢燙手,怕你拿不住第一百一十六章 縣城外,進窯子第七十四章 趕山,寶植第二百三十二章 搬運水火,煉形得神第二百三十九章 坐金鑾,無敵手第十章 迷魂灣,血肉作餌第五十三章 黃紙,方術第一百八十九章 紅藕白蓮,誤入寶地第一百一十六章 縣城外,進窯子第一百八十四章 香高六尺,命屬五行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史公一家言》第一百六十章 野店,狗妖第二百三十六章 千鍛神兵,南明離火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
第二百零二章 太歲辰土,巧遇同行第三章 識文斷字,世道難活第三十章 福星白阿七,介紹出頭路第二百零七章 家師姓寧,登仙鐵令第一百三十八章 睡覺也能練功,沒關就是開了第九十三章 練皮秘法,水火仙衣第一十五章 寶魚初現,打得銀沙鯉第七十章 龍吞珠,山珍宴第二十二章 我的錢燙手,怕你拿不住第一百六十四章 水下鑑寶,師徒相見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二神種,龍韜虎略第一百三十五章 教徒弟,人魂珠第六十八章 磨刀石,龍行掌第二百章 斂勁入骨,肪成髓滿第二百三十六章 千鍛神兵,南明離火第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第一百八十九章 紅藕白蓮,誤入寶地第一百三十二章 六戶之首,寧海禪歸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二神種,龍韜虎略第三十五章 一家哭喪,戶稱快第二百二十五章 護身符,不老藥第二百零六章 晉升郡級大圓滿,當世二練第一人第一百零七章 割肉,養馬第二百三十五章 上宗威風,龍庭威嚴第七十六章 參把子,牽紅繩第一十七章 指點,出路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骨初顯,二十六節第一百八十七章 東有啓明,西見長庚第二十六章 身份貴賤,都在攀登第一百零五章 曾幾何時目無人,鮮衣怒馬少年郎第二百一十七章 皆不掛匾,仇深似海第一百七十四章 災氣,橫禍第五十一章 再次下河,窺見蹤跡第七十九章 認乾親,拜柳神第七十九章 認乾親,拜柳神第七十章 龍吞珠,山珍宴第二十七章 破邪靈目,額生水紋第八十二章 香引,洗髓第八十七章 十腿九兇,羅漢顯威第一百六十五章 無拘無束,無情無義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波定,靜夜思第二百一十二章 百日抱胎,黃泉道種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來混,講背景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藝,墨籙蛻變第三十三章 陰差,陽錯第一百三十六章 現宰現殺,保證新鮮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猛八大錘,火窯黎師傅第二十七章 破邪靈目,額生水紋第二十六章 身份貴賤,都在攀登第六十七章 誰令碧海變,似俗流滔天第七十一章 認義子,叫乾爹第一百八十一章 武行門,原陽觀第二百一十三章 子午劍宗,道子逆賊第七十一章 認義子,叫乾爹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情債,最難還第一百八十章 天煞日至,庚金大盛第一百四十一章 萬家燈火中,新年勝舊年第七十二章 廟會前夕,秋狩之邀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一百零五章 曾幾何時目無人,鮮衣怒馬少年郎第四十六章 玉樹掛寶衣,靈堂上柱香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二百零四章 黑吃黑,桀桀桀第一百九十八章 逆賊猖狂,必出重拳第一十七章 指點,出路第六十八章 磨刀石,龍行掌第一百七十八章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第七十七章 採藥,收穫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魚,大蛟第五十九章 先天打漁聖體,秘製餌料顯威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藝,墨籙蛻變第一百九十九章 四逆魔教,水運加身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郡城,赴喪事第二百二十六章 果真是白陽教餘孽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二百零八章 五尊賜福,魔教根苗第二百四十章 乾陽衆雷,道號常明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四十章 再聚首,年關至第九章 忍字頭上一把刀,些許風霜何足道第六十章 大師兄,捉刀人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三十一章 教頭快刀,熊鷹虎豹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波定,靜夜思第一百八十四章 香高六尺,命屬五行第二十二章 我的錢燙手,怕你拿不住第一百一十六章 縣城外,進窯子第七十四章 趕山,寶植第二百三十二章 搬運水火,煉形得神第二百三十九章 坐金鑾,無敵手第十章 迷魂灣,血肉作餌第五十三章 黃紙,方術第一百八十九章 紅藕白蓮,誤入寶地第一百一十六章 縣城外,進窯子第一百八十四章 香高六尺,命屬五行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史公一家言》第一百六十章 野店,狗妖第二百三十六章 千鍛神兵,南明離火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