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護身符,不老藥

“真要論起來,我這應該也算被授籙吧?”

白啓不由想到駐於心神的那道墨籙,以及他所誦唸的十六字——

發生道業,從凡入聖,自始及終,然後登真。

“眼睛一睜一閉,便就來到這方天地,也不曉得哪家做的引渡業務,如此粗暴簡單,連個提示框選擇‘是’或‘否’的機會都沒有。”

白啓思緒發散,暗暗腹誹,浩瀚心海翻起細微漣漪:

“倘若真有蒼天授籙,不曉得我這一籙,該是哪位天老爺所授?”

他內視己身,那道宛若天幕鋪張,彌蓋四方的墨籙籠罩心神,其上烙印兩株參天巨樹,一正一反,枝繁葉茂,各自懸掛熠熠生輝的金色種子,好似孕育成完滿果實。

諸般技藝則如星點,載沉載浮,若隱若現,充滿玄奧的神秘意味。

“多想無益。欲要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廣,等自個兒啥時候站到頂點,便能看清楚了。”

白啓按下雜念,開始梳理從清風道童那裡聽來的消息。

原陽觀的道官沖虛子,居然慧眼識珠相中自己與阿弟?

打算一併收入道院,做個生員?

“真是轉運了,進一趟義海郡,還能被道官瞧上。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白啓屈起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叩擊,那雙眉毛漸漸擰緊。

倘若早個半年,這種前程似錦的好出路擺在面前,他二話不說就給道官老爺跪下磕頭,說出那句“公若不棄,願拜爲師”!

但現在卻要仔細思忖,考慮周全。

原因無他。

他已不再是光腳走路的白阿七,除開黑河縣的魚檔生意需要兼顧,手底下養着一大幫人,同時還得尊重寧海禪的意見。

擅自做主入原陽觀的大門,到時候師父嘴上不說,心裡想必很難痛快。

身爲通文館親傳,於情於理,哪能隨隨便便拜進道院,給龍庭當牛做馬爭取考個編制。

目光太短淺了。

況且,那塊掛在正廳的金字黑匾,以及歷代祖師的衣鉢,還得靠自己承接傳續。

“阿弟修道資質出衆,且跟五百里山道的柳神娘娘認過乾親,足見非凡。

將他送進道院,屆時授過童子籙,再晉升當個青籙道官,也算光宗耀祖,對得起白家的列祖列宗。”

白啓琢磨着,黑河縣世代務農的老白家,倘若能出一個道院生員,簡直是祖墳冒青煙。

至於自個兒嘛,手握《蛟伏黃泉經,以及從齊琰、呂南師兄弟那裡爆出的“馭劍術”、“神符術”,並不缺入門修道的上進階梯。

“更何況,道院考編於我而言掣肘太多,沒弄清楚授籙是啥情況之前,最好穩一手。”

白啓思前想後,終於打定主意。

既然原陽觀的道官老爺有心,乾脆順勢把自家阿弟送進道院,憑着他如今的財力與人脈,供養一位生員倒也不難。

“咱們老白家,如果出個道官老爺!以後也有利於我上岸……咳咳,產業轉型。

黑河縣幹不過義海郡的十三行,在於那幫大老爺通過各種門路、渠道,以及靠山關係,牢牢把持住上游,就像山民、獵戶、樵夫被柴市拿捏住一樣。

只要有人帶頭聚攏一盤散沙,未必鬥不過所謂的高門。”

白啓既然撂下狠話,便不會輕易揭過,心裡頭的小本本上,早已添上鄭家、魯家等名字。

念在蹭過祝家小姐幾頓精怪靈肉的份兒上,他默默把祝家放在最後一位。

“義海郡曾經穩坐第一把交椅的兵器鋪子百勝號,就是兵匠行鄭家的產業。

我跟着黎師傅學藝,練成打鐵鍛兵的厲害本事,說不定還要接手鴻鳴號,難怪姓鄭的,看我不慣,急着跳出來打頭陣。

魯家,說好聽些是古董行當,直白點兒,暗地裡沒少幹盜墓活兒,否則那位魯家大老爺也不會得個‘卸嶺天王’的名號了。

據說跟何家不對付,踩我一腳算是順帶。

老祝的話,估摸着還是因爲與火窯鬧翻結的樑子……”

白啓略作分析,忍不住嗤笑:

“敢情沒哪一個是因爲通文館的血債,全都只在乎生意買賣。”

他獨自坐在隔壁房間,一邊聽着阿弟怎麼套清風的話兒,一邊尋思拿誰殺雞儆猴。

鄭家樹大根深,背景頗深,甚至涉及到鹽鐵專營的官辦營生,算是比較硬的柿子;

祝家雖軟,卻也沒有什麼大事兒犯到手上;

唯有魯家……這顆柿子,好像比較好捏!

“魯家大老爺與何世伯一樣的年歲,幾近甲子,瞧着卻烏髮濃密,皮膚光滑,好似春秋鼎盛。

他旁邊那個拿摺扇的男子,眼神邪得厲害,所散發的濃重惡意,直接驚動靈覺。”

白啓適才未曾表露形色,更沒有多看週二先生一眼,目的在於放長線釣大魚。

“眼識、耳識給出的反饋,乃是‘飢渴’與‘貪婪’,像老饕看到滿桌佳餚,色鬼見着絕色美女,有種很強烈的情感衝動,幾乎不加掩飾。

兼之與異邪君類似的氣息,答案呼之欲出,絕非啥正經人。

稍後打個窩,再請師爺掠陣,看這條魚兒上不上鉤。

若是聰明不咬餌,就放他一馬,等師父回來。

亦或者,帶齊琰、呂南師兄弟,加上徐子榮組團打悶棍……”

黑河縣的白七爺料理仇家,突出一個人多勢衆!

能搖幫手,絕不單打獨鬥!

……

……

“週二先生,請恕魯某人囉唆,義海郡裡頭,萬萬不可動白七郎。

他若出了半點差池,按照寧海禪的性子,必定捲土重來,殺進城來,讓十三行付出慘重代價。”

寬敞的馬車內,靠着車廂內壁坐下的魯仲平猶不放心,再次叮囑。

這位週二先生的來歷與底細,他頗爲清楚,因此纔不厭其煩,反覆強調。

“你放心,白七郎,雖然香氣襲人,乃是萬里挑一的好成色,但爲了本教大事,我勉強忍得住。”

提到白啓的名字,捏着玉竹摺扇的週二先生不禁眯起眼睛,舔了舔嘴皮子,

風流倜儻的上等皮囊,卻做出一副下作模樣,讓魯仲平心下發寒,暗暗罵道:

“這幫瘋子,當真沒一個正常!之前那人,也是瞅着道貌岸然,結果一到月圓夜,就像頭髮情的公獸,四處……禍害府中的下人,男女不忌,連馬棚養的都沒放過。”

魯家大老爺每每想起遭遇毒手的幾匹好馬,便覺得駭然不已,震驚於四逆魔教的邪門行徑。

要知道,那位前陣子突然暴斃府中的魔教分堂主,此前完全看不出有一丁點兒好色如命的跡象,哪怕自家兒子親自送去暖牀的美婢,俱是謝絕推辭。

誰能料到……玩得這麼大!

“今日與白七郎一同前來的孩子,是他弟弟?”

週二先生用手指擦拭脣角,好似回味着那股久久不能忘懷的香甜氣息。

“不錯,這位白七郎乃黑河縣人士,早前以打漁爲生,家中父母先後過世,就剩下他和弟弟相依爲命。”

魯仲平簡單回答道。

經過隱閣掛單千金懸賞人頭那樁事兒,義海郡十三行的大老爺,誰案上沒有擺過一份關於白七郎的生平情報。

僅“寧海禪徒弟”這個名頭,就足夠他們重視了。

十年前,蘇家做了那種蠢事,險些禍及義海郡所有高門,諸位大老爺莫不引以爲戒。

“週二先生,眼下正是止心觀搜查餘孽的關鍵時候,算魯某人求求你,安分一點,魯某人可是把全家老小的性命搭進去,才上貴教的這艘船。”

魯仲平那張保養極好,宛若青年的臉龐浮現無奈之色,拱手作揖道:

“白七郎挨不得,他弟弟……當然也是一樣!錢堂主無緣無故死在龍湖別院,這事兒至今都未查清楚,義海郡現在水渾得很,切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週二先生聞言心頭凜然,忽然臉色一肅,左右兩手交疊,壓在額頭上,口中誦唸:

“潛光隱耀,藏形匿影;含垢飲穢,吐霞凝光……”

躁動的心神頓時寧定許多,眼中迸射的邪光亦是黯淡。

過得片刻,再經由幾次深深吐納,週二先生終於恢復原本的俊逸氣度。

“讓魯老爺見笑了,委實是未曾同時見過兩顆極品‘藥材’。

白七郎也就罷了,換血功夫做得足,隱隱生香,瑩然如玉,已是萬里挑一。

他弟弟更了不得,生機命元騰騰如火,燒得旺盛,眉心聚着靈秀氣,好似一株小仙苗。

他倆站在一起,真如珠輝玉映,讓在下難以把持。”

見到週二先生又變成彬彬有禮的斯文模樣,魯仲平長舒一口氣,聽聞四逆魔教的信衆,往往極容易被七情六慾所驅使,做出幾近於邪魔之舉。

那位錢堂主的病態嗜好,便讓魯家擦了好幾回屁股,否則早就引起道官覺察,哪能隱藏得住行蹤。

“止心觀的護身符可買了?”

週二先生壓下蠢蠢欲動的放縱心思,儼然如同學富五車的大儒,充滿着飽讀詩書的浩然氣。

“萬兩一枚,璇璣子真是撈錢的一把好手!我就說,死兩個道院生員,爲何這般興師動衆,都要佈置搜山檢海大醮,敢情是拿捏十三行!”

魯仲平臉皮抖動,像是咬緊牙關,璇璣子前腳發佈公文,遍傳各縣,捉拿白陽教餘孽,後腳便賣止心觀開過光的“護身符”,聲稱義海郡中逆賊作亂,佩戴這一枚護身符,能夠保證不染邪氣。

話中深意一目瞭然!

未曾佩戴護身符的諸位大老爺,興許就染了“邪氣”,可能與逆賊勾結!

“十三行於道官而言,本就是養肥的牛羊,逢年過節宰上一刀。魯老爺,還沒習慣麼?璇璣子捉拿餘孽是真,但撈些銀子充實道觀司庫的大好機會,錯過未免可惜,哈哈哈,換成你,恐怕也會這樣做。”

週二先生眸中閃爍精光,淡淡笑道:

“左右不過萬把兩銀子,正因爲璇璣子的愛財,才省去我再跟護法大人,求一道珍貴至極的‘偷天換日符’。

他想立功,盯的是白陽教,我等四逆信衆,反倒無足輕重。”

左右不過萬把兩銀子……

你說得倒是輕描淡寫!

止心觀攏共放出八十八張護身符!

擺明讓義海郡十三行各自認購!

只買一張哪裡填得飽璇璣子的胃口!

饒是魯仲平平時自詡大方,揮金如土,此時也不由地肉痛。

“魯老爺,做買賣有出纔有進。別的不說,我教‘筋菩薩’賜予的回春丹、養顏丹效果如何,你自己應該深有體會。

常服十日,重返青春,芳華永駐,這般神妙,足夠你魯家賺足十世之財,何必再幹盜墓的髒累活計!”

週二先生眼睛餘光一瞟,似是窺破魯仲平的想法:

“憑伱的手段,打通天水府的門路,再攀個八柱國的勳貴靠山,這生意不愁做不成。

至於丹方來路?正正經經,道喪之前,丹宗遺留,哪怕龍庭調查,也有清晰跟腳,你們魯家乾的本就是盜墓營生,偶爾挖出幾張秘方,再合理不過,誰會懷疑你勾結‘魔教’?

再者,等那些權貴家中的女眷用舒服了,離不開了,誰又敢指認你勾結‘魔教’?!”

魯仲平眼神炙熱,他明知道週二先生有畫餅嫌疑,但沒辦法,這個餅實在太香,讓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魯某人聽說,貴教還有‘不老藥’,足以延壽甲子……”

週二先生眼神玩味,戲謔笑道:

“我教不老藥分三等。一爲‘百年散’,讓人多活一百年,但難以阻止氣血流散,最終老得牙齒脫落,骨頭疏鬆,風一吹就倒,只能躺在牀榻以米粥過活;

二爲‘千秋丸’,讓人活上整整一千年而不死,但逐漸會變得心如朽木,無知無覺,食肉無味,交歡無趣,將一切視爲枯燥,最終如山石受風吹日曬,形體崩解腐滅而死。”

魯仲平像被澆了一盆冷水,不禁打個寒顫。

這等活着的法子,儼然比死了還難受!

可某種內心的本能慾望,驅使着他繼續問道:

“第三種呢?”

週二先生拍掌道:

“第三種最爲厲害,其名爲‘萬歲丹’,乃奪天地造化之奇珍。它能讓一介凡夫活足一萬年,你可曉得一萬年的悠久?歷經三次道喪濁潮,見證上百個王朝興盛,不計其數個家族興衰。”

魯仲平睜大眼睛,好像難以置信世上有此神藥:

“那麼,代價呢!萬歲丹所帶來的後患是什麼?!”

週二先生平靜道:

“毫無後患。你可以大口吃肉,也可以坐擁美色,且永葆青春,容顏不改,氣血旺盛,宛若青年。”

魯仲平呼吸一滯,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週二先生打斷:

“唯有一樣,必須爲凡夫所用,且永遠無法修行,武藝、道藝、巫術、蠱法……任何內外蛻變的向上之路,都無法被服用過萬歲丹的軀殼容納。

魯老爺,你想想多有意思,一具肉體凡胎,活上一萬年,哪怕他被砍下腦袋,亦或者五馬分屍,甚至煮成肉糜。

因着萬歲丹的奇異藥性,他都能夠再生長而出,直至一萬年終,才得以死,在此之前,他的存在很難被抹殺掉。”

魯仲平臉色慘白,身子緊貼馬車內壁,聽過週二先生這番話,他心裡頭只浮現八個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貴教當中,真有人服過麼?”

魯仲平遲疑問道。

“有的。以百歲散居多,千秋丸次之。萬歲丹嘛,這玩意兒稀罕得緊,並非隨意練得出來,本教成立以來,也就一人有幸吃過。”

週二先生輕聲說道。

“那人……”

魯仲平好奇心起,可問到一半又趕忙住嘴,他不想知曉太多四逆魔教的秘辛,免得再也無法脫身。

“那人失蹤了。他用了五百年的時間,逃出我教總壇。最近一次現身是十年前,與子午劍宗道子寇求躍相見,從此渺無音訊。”

週二先生坦然答道。

五百年?

魯仲平眉頭皺起,四逆魔教不是龍庭治世之後,方纔冒出的麼?

“我教隨道喪而立,伴濁潮而起,只是習慣隱介藏形,不喜招搖罷了。”

等週二先生話音落下,行駛的馬車也停在龍湖別院門口。

“白七郎與他阿弟,我暫時不會動他們,這一陣的風頭過去,他倆總要有一人,入我爐中。

至於寧海禪,四練宗師固然值得敬畏,我教四大護法,筋菩薩、骨修羅、皮魔王、肉金剛,皆可寄託廬舍行走人間。

魯老爺,你和鄭家、祝家,乃至其他各家,都把這人視爲眼中釘,你與他,更是殺父之仇。

不妨一起籌筆大供奉,捐予我教,我願擺下四方神臺,直接請下四大護法,將其除掉,如何?”

魯仲平眼皮一跳,除了寧海禪?

旋即搖搖頭:

“犯不着惹他。只要寧海禪沒進義海郡,與十三行相安無事,幹嘛吃飽了撐的,捋他的虎鬚!”

他想得明白,萬一四逆魔教沒辦成事兒,留下個爛攤子,受苦遭罪的,還是自己。

並無半分實質好處!

至於區區殺父之仇?

老頭子不死,我怎麼繼承位子當家做主?

魯仲平冷笑,他從二十歲起就巴望着老爹進棺材,好讓自己做大老爺了。

……

……

原陽觀,沖虛子盤坐大殿,不同於璇璣子喜歡於後山結廬靜修,他這麼多年,始終都是與衆多童子一起行早課、晚課。

今日念過《五帝寶誥,他徐徐睜開眼,揮手屏退左右兩邊年紀各異的道童:

“清風那夯貨,怎的還不回來。沒料到白七郎竟是寧海禪的徒弟,這下可有些難辦了。”

沖虛子等得略微心焦,他深知收徒弟這種事兒,比的就是誰下手快。

好不容易見着兩株好根苗,倘若沒拿捏住,堪比垂釣拉竿跑掉五十斤大魚。

百年之後,臨終之前,還餘半口氣的時候,都要猛地坐起怒捶牀板。

“寧海禪這人……武夫而已,他教武功,我傳道術,應當不犯忌諱。”

沖虛子與那位打得十七行不敢擡頭,滅掉四家才肯罷休的義海郡煞星,有過幾面之緣,深知此人的難纏,不比秋長天這個瘟神遜色。

當年十七行花了大價錢,請動止心觀的青玄子施展追蹤秘術,佈下天羅地網,也叫寧海禪一記“天人縱”橫空而走。

後來青玄子莫名人間蒸發,生死不知,天水府那邊的紫籙道官一度懷疑是寧海禪所爲。

畢竟此人記仇,衆所周知。

若非通過山水觀照證實清白,確認寧海禪並未離開過黑河縣,說不定又要牽扯一段不小風波。

“凡事以和爲貴,貧道也不跟他搶徒弟,先扒拉進道院,上報天水府,記一筆小功。

慢慢地,再弄到自己門下,好生培養。只要鋤頭揮得好,哪有牆角挖不倒……”

沖虛子老謀深算,對付寧海禪這種性子,一昧講背景、說利弊毫無用處,以誠相待纔是上策。

拜入通文館,武道走得再遠,撐死了,也就四練宗師,稱霸一方。

但進入道院,日後可是能考道試,做道官,名列上三籍!

說一句“前程似錦,鵬程萬里”絕不爲過。

“萬事俱備,只欠清風將人帶上門了!”

沖虛子捋了捋長鬚,正要再派道童打聽情況,卻見一條青光瑩瑩,宛若蟠龍的浩大神魂,倏然飛到原陽觀中。

炙熱的日頭下,這條神魂恣意遨遊,竟無半分損傷,足見道行精深。

“不知璇璣道兄大駕光臨,有何要事?”

沖虛子目光一沉,這般大搖大擺無視禁制,以神魂出竅來到原陽觀,委實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若非貧道無望突破鬼仙,即將告老,豈容你放肆!”

沖虛子大恨,如今他只能任由璇璣子驕橫狂妄,卻選擇忍氣吞聲。

用自家道童清風的話來說,便是“惹到我算你踢到棉花了”。

“沖虛道兄,之前聽說你偶有所感,欲要遊方,我大爲遺憾,搜山檢海大醮無你主持,憑我一人之力,未必把控得住。

而今見你還在觀中,當真喜出望外。”

璇璣子神魂散發蓬勃生機,猶如一圈圈向外擴散的光暈漣漪,濃重威壓肆意盪開,驚得那些道童跪倒一片。

“今夜,我欲搜檢義海郡方圓千里!還請道兄助我一臂之力,切勿推辭!”

沖虛子臉皮抖動,垂下眼皮道:

“璇璣道兄既有所請,貧道哪有推卻的道理。”

他長身而起,搭在手上的拂塵一甩,舉步邁出大殿。

腳下騰地駕起一團灰濛濛的雲氣,離地五六丈,直奔城中衙門。

“倒是識相。”

璇璣子神魂閃爍,化作一條經天長虹。

其光華耀眼,轟隆大響,聲勢極大,惹得百姓大呼“神仙”。

……

……

“師爺,城中有奸賊覬覦你徒孫!你可得管一管!”

未時過半,趁着阿弟白明拖住原陽觀的清風道童,白啓趕忙跑到傳習館。

見到身材雄武,昂藏如山的陳行,心裡莫名升起一股安穩感。

放眼整個義海郡,估計也沒幾個人擋得住師爺的黑虎掏心吧?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打你的主意?按理說,不應該,你師父的兇名赫赫,縱然過去十年,也能鎮得住人才對。”

陳行身着利落勁裝,正在前院擺弄木人樁,看到好徒孫上門,臉上不由展露笑意。

“古董行魯家大老爺,魯仲平身邊有個人,他一直瞅我和阿弟,眼神很邪。”

白啓如實告知,娓娓道來。

換成旁人聽到這番話,恐怕會覺得他莫名其妙,被多瞧兩眼就冠以“奸賊”名頭?

忒離譜了!

但師爺曉得五部大擒拿之一,心意把的妙處。

尤其白啓表明自己洞開眼識、耳識,靈覺敏銳,極爲擅長捕捉惡意。

更是有着十成十的可信度!

“魯仲平……這老小子祖上三代做盜墓的,走的是卸嶺路數,比不得風水道人手段繁多。

他爺爺曾是義海郡綠林道有名的響馬頭子,曾經糾結千人大鏟大鋤,牛拉馬拽,硬生生鑿開一座地下大墓,弄出不少財貨,這才發家。

藉着古董行當的幌子,幫綠林道洗貨,主做‘紅貨’、‘白貨’生意,‘黃貨’、‘黑貨’極少碰。”

陳行簡略介紹了一下魯家的背景,白啓會意,所謂紅貨,便是殺人放火的見血之物;白貨則爲挖墳掘墓的陪葬出土;

而黃貨多是是自家收藏或者傳於後人的寶貝,以金銀爲主;黑貨則來路不乾淨,犯忌諱,甚至可能是朝廷押送的茶綱﹑鹽綱、生辰綱,諸如此類。

後面兩樣,一個買賣小瞧不上,一個潑天罪擔不起。

魯家自然不敢沾。

“聽你這麼一講,那位週二先生確是奸賊,覬覦你們兄弟倆。”

陳行不愧是寧海禪的師父,做事如出一轍的爽利,絕不拖泥帶水,定了性之後,直接道:

“我看今夜天色好,月黑風高不下雨,師爺替你做了這人,省得夜長夢多!”

現殺麼?

會不會太沒技術含量了……

瞅着霸氣外露的師爺,白啓小聲建議道:

“要不然,咱們先打個窩,釣魚執法?好歹是郡城,有道官坐鎮,萬一被發覺了,於師爺的名聲有礙,傳習館的招牌有損。”

陳行眼神詫異,旋即頷首道:

“這一點,你跟那孽徒倒是不一樣,凡事考慮得更仔細。

道官坐鎮,確實該給幾分薄面。

好徒孫,你不妨說說,該怎麼除此一害?”

白啓湊近過去,輕聲道:

“我把姓周的,釣出來,然後打死,蓋上白布,送到魯家。

憑我心意把所捕捉到的氣息,足以判定這人非良善之輩,屆時就栽個白陽教餘孽的名頭!”

白陽教餘孽?

陳行臉色古怪,忍不住道:

“白陽教素來光明正大,哪裡會收容這樣的宵小?”

師爺你糊塗啊!

白陽教可是造反大戶,裡頭能有啥好人!

白啓暗暗腹誹,倒也未曾指正師爺的錯誤認知,只順着話頭接下去:

“反正就是尋個由頭,赤縣神州各種邪門教派多得很,白陽教名頭這麼大,栽上去準沒錯。”

陳行麪皮一抖,忽地恍然大悟,之前白陽教聲名狼藉,難道便是這樣替別人背了太多黑鍋?

什麼“竊取府城司庫靈機百釜”、“燒燬糧倉十座”……壓根八竿子打不着的糟爛事兒,皆算作白陽教所爲!

“師爺,你覺得如何?”

白啓擡頭問道。

“甚妙。”

陳行點頭,眼神幽深:

“依我看,那位週二先生,應當就是白陽教的了,而且地位不低,屬於護法之流。

聽聞止心觀正在捉拿白陽教餘孽,你若料理此人,當是大功一件!

好徒孫,你這一計,真是替師爺幫了大忙。”

大忙?

白啓撓撓頭,難道師爺你也想上進,考個止心觀的編制?

……

……

龍湖別院,週二先生驀地脖頸一涼,他緊了緊衣袍,又按了按略微鬆脫的麪皮,心道:

“這皮囊,終究差了些意思,用不了多長時間,又得換一副新的。

若能尋得一張摘得四練成就的好皮,足以用上百載。”

週二先生想起今日在何府出現的白七郎、還有他阿弟,那股被壓下去的躁狂心思,再次蠢蠢欲動。

“棄絕大慈至聖,視皮囊如衣物,用過則舍……這長生之法固然好,但一日不成鬼仙,神魂念頭就容易蒙塵昏昧,忘記自己是誰。

皮囊不可換得太勤快……”

他正思忖間,異於常人的鼻竅嗅覺,忽地捕捉到一絲極爲誘人的馥郁香氣,勾得腹內飢鳴如雷,好似打鼓般咚咚作響,五臟六腑宛若一張血盆大嘴,欲要吞掉些什麼。

“這股氣息,竟然觸動肉金剛賜下的《道賊經!”

週二先生立刻喉嚨滾動,眼中冒出綠油油似的光芒,嘴巴留下絲絲涎水,好像餓極了的野狗。

儘管內心深處覺得不該過去,可能有詐,但他所修的《道賊經,乃是參悟六腑的水谷精微之妙,一旦起了攝食之念,自身絕難控制。

“肉金剛賜我法符!四練宗師近身也難擊殺……”

週二先生腳步挪動,眼眸徹底被綠油油的光芒覆蓋,直奔那縷香氣散發的源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二十九章 水哥,送你管事要不要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骨初顯,二十六節第四十九章 初次藥浴,窮鬼白七第一百三十六章 現宰現殺,保證新鮮第一百二十七章 祝家,何家第二十一章 做大做強,搞起事業第九十六章 放下屠刀,成佛還是成魔?第九十二章 造反大罪,要你絕後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七爺,晉升前第一百三十二章 六戶之首,寧海禪歸第一百三十二章 六戶之首,寧海禪歸第三十一章 教頭快刀,熊鷹虎豹第一百九十三章 存神在中,虛空即來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一百零八章 郡城道院,何家來人第一百四十三章 須放膽,殺精怪第一十四章 拿捏氣血,潛行江河第二百四十一章 少東家,玉蠶甲第一十一章 人打窩,昧良心錢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第七十二章 廟會前夕,秋狩之邀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八十二章 教主,大功第一十九章 打鐵自身硬,晉升“哥”字輩第九十四章 天妖九蛻,武道本質第一百一十八章 切不可談報仇二字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來混,講背景第六十五章 魚羣趕潮,浪裡白蛟第三十九章 打法殺法,拜誰爲師第二百三十五章 上宗威風,龍庭威嚴第五十三章 黃紙,方術第三十六章 採買趕集,楊猛其人第一百一十九章 什麼仇,什麼怨第七十章 龍吞珠,山珍宴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郡城,赴喪事第四十九章 初次藥浴,窮鬼白七第三十七章 換冊改戶,掙開枷鎖第二百四十四章 寧海禪不是真無敵,世間猶有白七郎第一百九十八章 逆賊猖狂,必出重拳第五十五章 武藝煉體,道藝煉神第八十五章 紛紛突破,一夜長明第二百三十二章 搬運水火,煉形得神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藝,墨籙蛻變第三十章 福星白阿七,介紹出頭路第一百二十章 十年過往事,徒弟像師傅第二百零五章 此時的我,強的可怕第九十八章 吐氣如雷,心硬如鐵第一百二十八章 精怪血肉,掌廚技藝第八章 內功外壯,合以養身第三十九章 打法殺法,拜誰爲師第七十章 龍吞珠,山珍宴第五十一章 再次下河,窺見蹤跡第六十章 大師兄,捉刀人第一百四十四章 再添技藝,屠宰能手第二百二十三章 香氣,盛氣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二百二十六章 果真是白陽教餘孽第六十五章 魚羣趕潮,浪裡白蛟第四十章 武行規矩,親傳苗子第一百九十五章 砍樹得寶,內景機緣第一百六十四章 水下鑑寶,師徒相見第二百零一章 春月朝霞氣,師兄與師弟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啓?定叫他有來無回!第一百七十七章 單手錘殺寧海禪第八十二章 香引,洗髓第九十四章 天妖九蛻,武道本質第四十五章 寧海禪,人的名第八十三章 狗寶,人情第二百零五章 此時的我,強的可怕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啓?定叫他有來無回!第九十章 一手持弓,一聲開殺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起,大落第一十五章 寶魚初現,打得銀沙鯉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氣陽剛,大破道術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步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章 我有一拳,如日中天第六十章 大師兄,捉刀人第一百二十七章 祝家,何家第六十四章 開張大吉,四方來賀第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第二百三十七章 組織決定,派你潛伏第九十四章 天妖九蛻,武道本質第九十六章 放下屠刀,成佛還是成魔?第一章 黑河縣,白水郎第三十六章 採買趕集,楊猛其人第二百一十八章 十渡閻羅,打滅武行第二百一十三章 子午劍宗,道子逆賊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波定,靜夜思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零五章 曾幾何時目無人,鮮衣怒馬少年郎第一百二十二章 皆大歡喜,你好我好第七十五章 猿臂,鷹視第三十五章 一家哭喪,戶稱快第五十一章 再次下河,窺見蹤跡第一百九十一章 正印,偏印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二十九章 水哥,送你管事要不要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骨初顯,二十六節第四十九章 初次藥浴,窮鬼白七第一百三十六章 現宰現殺,保證新鮮第一百二十七章 祝家,何家第二十一章 做大做強,搞起事業第九十六章 放下屠刀,成佛還是成魔?第九十二章 造反大罪,要你絕後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七爺,晉升前第一百三十二章 六戶之首,寧海禪歸第一百三十二章 六戶之首,寧海禪歸第三十一章 教頭快刀,熊鷹虎豹第一百九十三章 存神在中,虛空即來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一百零八章 郡城道院,何家來人第一百四十三章 須放膽,殺精怪第一十四章 拿捏氣血,潛行江河第二百四十一章 少東家,玉蠶甲第一十一章 人打窩,昧良心錢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第七十二章 廟會前夕,秋狩之邀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八十二章 教主,大功第一十九章 打鐵自身硬,晉升“哥”字輩第九十四章 天妖九蛻,武道本質第一百一十八章 切不可談報仇二字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來混,講背景第六十五章 魚羣趕潮,浪裡白蛟第三十九章 打法殺法,拜誰爲師第二百三十五章 上宗威風,龍庭威嚴第五十三章 黃紙,方術第三十六章 採買趕集,楊猛其人第一百一十九章 什麼仇,什麼怨第七十章 龍吞珠,山珍宴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郡城,赴喪事第四十九章 初次藥浴,窮鬼白七第三十七章 換冊改戶,掙開枷鎖第二百四十四章 寧海禪不是真無敵,世間猶有白七郎第一百九十八章 逆賊猖狂,必出重拳第五十五章 武藝煉體,道藝煉神第八十五章 紛紛突破,一夜長明第二百三十二章 搬運水火,煉形得神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藝,墨籙蛻變第三十章 福星白阿七,介紹出頭路第一百二十章 十年過往事,徒弟像師傅第二百零五章 此時的我,強的可怕第九十八章 吐氣如雷,心硬如鐵第一百二十八章 精怪血肉,掌廚技藝第八章 內功外壯,合以養身第三十九章 打法殺法,拜誰爲師第七十章 龍吞珠,山珍宴第五十一章 再次下河,窺見蹤跡第六十章 大師兄,捉刀人第一百四十四章 再添技藝,屠宰能手第二百二十三章 香氣,盛氣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二百二十六章 果真是白陽教餘孽第六十五章 魚羣趕潮,浪裡白蛟第四十章 武行規矩,親傳苗子第一百九十五章 砍樹得寶,內景機緣第一百六十四章 水下鑑寶,師徒相見第二百零一章 春月朝霞氣,師兄與師弟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啓?定叫他有來無回!第一百七十七章 單手錘殺寧海禪第八十二章 香引,洗髓第九十四章 天妖九蛻,武道本質第四十五章 寧海禪,人的名第八十三章 狗寶,人情第二百零五章 此時的我,強的可怕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啓?定叫他有來無回!第九十章 一手持弓,一聲開殺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起,大落第一十五章 寶魚初現,打得銀沙鯉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氣陽剛,大破道術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步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章 我有一拳,如日中天第六十章 大師兄,捉刀人第一百二十七章 祝家,何家第六十四章 開張大吉,四方來賀第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第二百三十七章 組織決定,派你潛伏第九十四章 天妖九蛻,武道本質第九十六章 放下屠刀,成佛還是成魔?第一章 黑河縣,白水郎第三十六章 採買趕集,楊猛其人第二百一十八章 十渡閻羅,打滅武行第二百一十三章 子午劍宗,道子逆賊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波定,靜夜思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零五章 曾幾何時目無人,鮮衣怒馬少年郎第一百二十二章 皆大歡喜,你好我好第七十五章 猿臂,鷹視第三十五章 一家哭喪,戶稱快第五十一章 再次下河,窺見蹤跡第一百九十一章 正印,偏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