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上午,戶外活動的好時光。
在東京明媚的晴空下,位於淺草區的一座戶外遊樂園,歡聲笑語,遊人如織。
卡丁車的跑道上,林婉儀騎着車在前面,盧東傑在後面追趕。
他哈哈大笑,不住地使壞,然後加速輕輕碰撞上去,惹得林婉儀哇哇大叫起來。
跑道旁邊的座位上,同樣坐着一對年輕男女,驟眼看似情侶,但談話卻說着情侶之外的話題。
西尾由子,松田幸一。
她轉過頭來凝視他,兩張面孔距離不過十幾公分,卻不敢再靠近一絲一毫。
曾經他們也是親密無間,把臂嬉戲同遊的一對情侶,但現在兩人的關係有些顧忌了。
世界最遙遠的一種距離,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夠在一起。
西尾由子欲言又止,終於還是開口勸了一句:“你真的想清楚了?”
松田幸一目光散亂,嘆口氣,“在東京我已一無所有,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他在事業上失意,現在感情上沒也看到什麼出路,整個人的情緒沮喪到低落谷底。
西尾由子掠掠頭髮,強作平靜地說:“我是怕你耽誤了青春,最後反而一無所有。”
她心裡隱隱作痛,但也明白兩人不能再一起了,至少現在是不能。
她必須努力與他維持一個距離,無論她多麼地愛他,也要埋藏在心底。
一旦讓他哥哥知道兩人仍然舊情綿綿,必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打倒他。
他已經不起任何一次的失敗了,她也不忍心在看到他受打擊。
“他救過我一命,無論報答還是其他,我都沒法拒絕。”松田幸一的語氣並無苦澀。
他知道盧東傑看中了他的什麼,而他身上也只有這些了。
除此之外,他還剩下什麼?
盧東傑邀請他加入研發團隊,至少證明他還有被利用的價值,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個人如果沒有利用價值,還不如廢物呢。
西尾由子沉默了一刻,“我託人查過他的資料,他以前是個敬察,後來改行做歌星,擁有自己的唱片公司,但從未經營過任何電子公司。”
“是嗎?”松田幸一呵地一聲笑,不以爲意地搖搖頭,“這些都不重要,至少他還能給我機會,這是我唯一能夠抓緊的了。”
他也沒有其他退路,只能選擇相信他了,不管前路是明是暗,他總要去試試。
“那個男人,嗯,怎麼說呢。”西尾由子說着停下來,想了一下,“總感覺他身上有些與衆不同的東西,讓人捉摸不透。”
松田幸一被她這樣一提,他想起從兩人的第一次正式談話的時候,自己也有這種感覺。
這位未來的老闆,似乎有一種異常的自信,就是不知道他這股底氣,是來自何處。
他想了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搖搖頭,“我付出工作時間,他給予我報酬,想太多也沒用。”
西尾由子默認,世上有什麼不勞而獲,不外是一分付出,一分收穫。
她又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聽說那個美麗的女人,以後就是公司負責人?”
松田幸一往遠處看了一眼,點點頭,“唔,聊過幾句,跟他一樣的自信,兩個奇怪的中國人。”
西尾由子略微猶豫,裝作不經意地提醒,“工作還工作,你可不能有其他的想法。”
松田幸一表情微微一怔,假裝聽不出她的話外之音,但內心卻有點哭笑不得。
那兩人的神情親暱,一看就知道是對情侶了,他怎麼會產生非分之想。
他張開口,剛想解釋些什麼。
西尾由子臉上悻悻然,搶着說道:“不好意思,我先上個洗手間。”
她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說完也不待他迴應,拿起自己的手袋,慌失地離開。
松田幸一呆呆看着她離去,竟不知道怎麼去挽留她。
西尾由子跑到一半,忽然停下來。
她咬咬嘴脣轉過身,大聲地朝他喊:“幸一,我會等你的。”
松田幸一表情明顯一頓,然後面孔上的寂寥一掃而空,終於露出笑意。
這一對癡男怨女,分分合合。
反觀坐在太陽傘下一角的那對男女,渾身都散發戀愛的味道。
兩個人都穿着一件白色恤衫,同一款式的球鞋,看上去十分登對。
即使他們當衆卿卿我我,也不會給人敗壞社會風氣的感覺。
林婉儀側側頭一瞥,隨口地問了句:“他們兩人是關係?”
她手裡拿着一樽汽水,小口啜着。
盧東傑幫她擦着汗,笑着感喟了一下,“曰本版的梁山伯與祝英臺了。”
林婉儀把汽水遞過去給他,笑着問:“那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盧東傑啜了一口,嘴邊有一絲微笑,“趕驢子的人。”
林婉儀駭笑起來,“看來你也不是不學無術呀。”
盧東傑不以爲然,“是女碩士太過目中無人了。”
林婉儀蹺起二郎腿,反脣相譏,“哼,你膽敢諷刺我,不給你喝了。”
「圍城」裡說過一段話:西洋趕驢子的人,每逢毛驢不肯趕路的時候,就在它眼前吊一根胡蘿蔔,靠着這胡蘿蔔誘使毛驢前行。
松田幸一現在就是那頭不肯走的笨驢,西尾由子就是那根誘人的胡蘿蔔。
盧東傑笑眯眯地凝視她,喜歡看她有點賭氣的樣子。
“做什麼?”林婉儀搶白他。
“怎麼女碩士又生氣了?”盧東傑的聲音帶些趣怪。
林婉儀微微鼓起腮,半晌不出聲。
盧東傑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說:“人生苦短,最緊要是及時行樂,生什麼氣呀。”
林婉儀靠在他手臂,不捨地說:“明天你又要走,我不喜歡孤單一個人在曰本。”
盧東傑輕輕摟着她,“我可以常來曰本,或者你回香港呀。”
“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久。”林婉儀聲音裡有一絲哀怨。
“愛情保持一點距離,纔會新鮮。”盧東傑說着,還做個手勢,“整天在一起,就像自己的左手握右手,那還有什麼感覺。”
林婉儀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你的歪理邪說還真多。”
盧東傑拍拍她肩,“我給你找的助理,今天下午應該回到了。”
林婉儀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你這麼忍心把我扔在曰本呀?”
盧東傑笑了,伸手捏捏她的臉,“我還怕你去欺負別人了呢。”
林婉儀笑了,嘴角朝下彎彎。
盧東傑拉起她手,“走,我們一起去溜冰。”
林婉儀全由他牽動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