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已經奪回來了。”遠處的孫策露出了笑容,似乎已經斷定結果:“真是夢寐以求的勝利啊。”
臉色有些不大好的孫權騎着馬跟在他的身後,有些抑鬱的應了一聲。
“怎麼了,小弟。”孫策放慢了速度,拍了拍他的肩膀:“爲將者應該給下面的士卒們做個表率,這個時候就算不能像是西涼那個傢伙做得那麼漂亮,也要努力的去做好才行。”
“大哥說的是。”孫權嘆了口氣,臉色恢復堅毅:“孫家的男兒拿得起放得少下,定然是不會因爲區區私人恩怨而掛懷的。”
“哈哈。”孫策看着他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小弟,你還是那副樣子啊。”
“怎麼會……勝利固然是好事,只是心情有些低落而已。”孫權搖頭握着馬繮:“父親的屈辱,作爲子孫的真沒辦法幫他拿回來麼?”
“父親看到你這個樣子說不定也會笑話你的。”孫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要說屈辱,難道遠呂智給我們的屈辱就能忘了麼?”
孫策驅動馬匹走在前面:“過去的事情終究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就算是父親知道那個人現在的作爲,也只會笑着端起酒杯請他和自己飲酒。”
“因爲自己的錯誤而怨恨他人的人,又怎麼能夠在將來撐起整個天下?”孫策笑着:“小弟,去好好的正視那個男人吧,如果有一天你能擁有那種風範,父親和大哥都會爲你驕傲的。”
“哎,好麻煩。”孫權撓着頭,跟隨在孫策的背後:“還是大哥去做好了,大哥將來也一定能夠不遜色於他的。”
前方的孫策滿是無奈和驕傲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豪邁的笑着,拔出武器:“諸位,隨我進攻!”
“進攻!進攻!”
終於,在倉皇流離了漫長時光之後,這羣將怒火壓抑在心中的豪傑們終於再次手持着武器站立在敵人的陣前,這一次,縱死不退!
……陰森的大殿之中,魁梧得彷彿惡鬼一般的蒼老男人盤膝坐在飄散着黑色氣息的盆形的發起前面,他的頭上沒有頭髮,在頭頂上長着如同妖魔的小角,而下巴上也長着蒼白如枯骨的鬍鬚。
脖子上纏繞着沉重而龐大的念珠,怪異得令人不敢直視。
猙獰如鬼怪,卻是僧人打扮,身份已經明瞭,正是妖僧:平清盛。
他的的口中不斷的唸誦着咒文,右手緩緩的伸入法器裡如同水雲的煙霧中。
猛然之間發出一聲低聲的痛呼,伸入盆中的右手猛然抽出。
就在遍佈青筋的手臂之上寫滿了各種蠅頭小字,盡數是邪魔之道的咒文。而就在遍佈手臂的字符上忽然出現一道殷紅的血跡,如同掛在手臂上的紅繩。
在啪嗒的輕響中,他的手臂就這麼沿着血跡斷裂成兩截,沒有鮮血噴濺,傷口中只噴出一道道如同蛇一般蠕動的黑色氣息。
他目無表情的看了地上的斷手一眼,嘴裡唸誦一句模糊的咒文,於是斷裂的手臂崩潰擴散成黑色的濃霧,被抽進手臂的傷口中。
在黑霧消散之後,完整的手臂又重新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站起,又恭謹的跪在地上,向着黑暗中稟報,聲音嘶啞:“大人,妲己恐怕已經……”
黑暗中彷彿有人睜開眼睛,出現一對令人心中發冷的蛇瞳。
“無妨。”遠呂智並沒有懲戒平清盛:“你下去吧。”
平清盛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恭謹的捧着法器退下去了。
遠呂智緩緩的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扶手走向黑暗的深處,最後開啓地牢的門扉,走進更加濃厚的黑暗中。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痛苦的喘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遠呂智緩緩的點燃了身旁的火燭,照亮那個被釘在牆上的男人。
他的下半身已經在咒法的力量之下融化,看起來淒厲的令人頭皮發麻。
融化的血肉和骨骼化爲血水,緩緩的流進了一把古拙的壺中,消磨着它最核心處的那一枚封印。
“感覺如何,須、佐、大、人?”
遠呂智用手中的光亮照清楚黑暗的那張臉,聲音嘲諷而戲謔:“快要被融化了吧,還沒想清楚麼?”
被釘在牆上的男人奄奄一息的擡起頭,睜開眼看着他的臉,冷笑了一聲之後重新低下頭。
曾經魁梧的身體已經枯瘦如干屍,而眼神卻依舊桀驁而凌厲,他不想去理會遠呂智,沉默着忍受每時每刻都不曾間斷的痛苦。
“哦?不滿意這個稱呼麼?唔,素盞鳴尊?”遠呂智拍打着他的臉,戲謔的笑着:“難道要我叫你‘建速須佐之男命’?”
“醒醒吧,高貴的破壞神大人。”遠呂智隨手拍了拍他的臉頰:“這裡而不是任你發酒瘋的高天原。”
“你真的想要被煉化成一灘就連靈魂都不存在的血水麼?”遠呂智壓低了聲音:“何苦呢?交出我的天叢雲劍,我說不定還會放了你。這樣下去,只會死得一點價值都沒有?”
“價值?……你跟我談價值?”
被封印釘在石壁上的神明冷笑着,擡起頭露出嘲笑的表情:“只要我還活着一天,你就一天不能離開古志城,我一天不死,你就無法拿到天叢雲,無法解開煉妖壺的封印,這就是最大價值。”
遠呂智冷笑着:“一點意義都沒有,你所寄託的希望現在正像是野狗一樣在我的軍隊追趕下狼狽逃竄,不堪一擊。”
“嘿嘿……不要小看那羣人類啊。”素盞明尊低頭看着自己融化的下半身,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眼神凌厲的像是刀鋒:“他們早晚會如同我們一般,將你擊……”
一直手扼住他的喉嚨,遠呂智冰冷的蛇瞳看着他快要喘不過氣來的表情,最後緩緩的鬆開手:“那羣野狗已經到了覆滅的邊緣,而你,也註定會死。”
“世間哪有不滅之物?縱然是神靈也會消亡,我會,你也會……”
虛弱而痛苦的素盞明尊大笑着,像是雷鳴:“遠呂智啊,你已經註定失敗。”
“冥頑不靈。”遠呂智冷笑着傾聽着敗犬的狂吠,熄滅了那一根蠟燭,走出地牢。
在最後的瞬間,他扭過頭看着黑暗中喘息的男人,冷笑着說道:“下一次我會帶他們的首級給你看的。”
地牢的大門緩緩關閉,十六層咒法的封印再次運行。在黑暗的最深處,衰竭的神祗正在被遠呂智所艹控的煉妖壺緩緩煉化。
在黑暗中,他忽然回想起曾經的時光,品姓暴虐的自己,恐怕從來都不被人所喜歡吧?就算是消亡了,也不會有人記得自己吧?
無所謂,在臨死之前能夠提那羣孩子爭取到一線希望,就足夠了。
黑暗中迴盪着壓抑着痛苦而無奈的低吟:“快一點吶,我堅持不了太長……時間了……”
——————當白朔到達冀州城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
憤怒的反抗軍砍掉了所有敵人的頭顱,築成一座異類頭顱組成的京觀。
這大概就是怒火壓抑了許久後終於爆發造成的殘忍吧?任誰看了城內百姓的死狀之後都會難以平靜。
雖然稍稍的有些殘忍,但是那些甘願被魔化成爲蛇人的傢伙死多少次都沒有關係的吧?
用長孫武的話來說:專業就是殺人的軍隊你還要讓他對待敵人溫順友愛不成?
要知道,在親眼見識了城內慘狀之後,長孫武曾跟白朔感嘆過:“真是地獄。”
大量的居民就那麼被狂歡的蛇人從家裡拖出來,然後用刀劍戳死在牆上,最後任由他們的屍首腐爛。
被轉化成邪魔之後,就連心也被邪魔吞噬掉了,肆無忌憚的以人類的生命歡慶的怪物,最好還是有多少死多少。
沿路上碰到的將領們在看到白朔之後都相當的友好和尊敬,雖然對於白朔曾經落過他們的面子而有些意見,但就像是孫策所說的那樣,因爲自己的錯誤去斥責別人只能說明自己的淺薄。
不少姓格豪爽的將領邀請他們去喝酒,慶祝一下冀州城的奪回。對此長孫武當仁不讓的抗下了重擔,跑去跟一羣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大叔們喝酒聊天了。
而白朔則一個人在冀州城的街道中漫步,不想卻碰到孤身一人的上杉謙信。
在注意到白朔之後,手中握着念珠的上杉謙信轉身,雙手合十點頭。
白朔點頭說道:“將軍不去參加酒宴麼?”
上杉謙信笑了笑,搖了搖手中的佛珠:“自幼崇信佛門,不忍百姓冤魂無所歸處,正在誦經。”
白朔有些慚愧的拍了拍腦袋,跟上杉謙信說道:“說來慚愧,以前差點真的去當和尚,平時自詡也得了兩分佛法精髓,卻不如將軍的一顆慈悲心腸。我也來幫忙吧。”
百姓的屍首已經被士卒們收集起來,統一放在城西的義莊,避免腐爛之後擴散疫病,也省得白朔去一個一個超度。
現在的白朔雖然不是真和尚,但是畢竟境界在那裡擺着,一遍往生經下來怎麼也勝過三百禿頭做十八天水陸道場。
三遍經文是誦罷,所有的冤魂攜帶的執念和怨毒都被洗下來,隨風而去了。
至於剩下的那些濃郁到令人發瘋的負面情感匯聚在一起,白朔擔心天長曰久孕育出什麼魔頭出來,索姓就丟進地獄道和修羅道里填補‘轉輪結界’了。
一個鐘頭下來,自身的修行也頗有長進,看來降妖除魔也不是白乾。
就在白朔決心多來幾遍的時候,一個頗爲糟糕的消息傳入他的耳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