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軍裝在刑事組便衣的帶領下涌進唐樓，上膛的槍口瞬間控制住局面，可惜的是肥豬佬還沒來得急帶人撤走，就被湊巧堵了個正着。
龍成邦整理了一下衣領，蹬着皮鞋不急不緩地來到二樓辦公室。
地上劉和的屍體怒目圓睜，龍成邦一反常態地面色很平靜，似乎劉和的死並未引起他的任何情緒波動，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
等到龍成邦走到肥豬佬面前，肥豬佬立刻換成了一臉笑容。
“龍探長，你昨天就說過，聯公樂與東福合的爭鬥，你們警署不會插手的。”
“但現在不是動火器了麼？中區不比其他區，動了火器，上司肯定要過問的。”
龍成邦顯然和肥豬佬相識，隨口回了一句。
然後又指了指劉和的屍體，爲難道：“何況連劉和都死了，我跟劉福探長打過包票，不能讓劉和出事的，現在你讓我怎麼和劉福探長交代？”
肥豬佬姿態放得很低：“我會交幾個人頭讓你交差，劉和的事我也會去和劉福解釋……”
龍成邦搖搖頭，開口打斷肥豬佬的話：“肥豬佬，大家相識一場，不要讓我難做，還是跟我去一趟警署吧。”
聽到這話，肥豬佬臉上笑容凝固。
他壓低聲音道：“龍成邦，你收了我的錢，現在卻想公事公辦？翻臉不認人？”
龍成邦面無表情地低聲迴應：“你的錢也只是讓我睜隻眼閉隻眼，小打小鬧無所謂，可現在是動了火器，又死了人，事情鬧這麼大，你讓我怎麼收場？”
“我都說了，今晚的事我會幫你擺平，肯定不會讓你爲難。”
“不好意思，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龍成邦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態度，並沒有賣肥豬佬面子。
“龍成邦……”
肥豬佬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龍成邦已經轉過頭衝場內的警員扯着嗓子喊道：“把人都帶回警署！所有人！一個都不能落下！”
他不去看肥豬佬，擺手示意手下探目開始做事。
“都站起來！快點！”
“雙手抱頭！一個一個往外走！”
包括肥豬佬在內的一衆人等，在警察的呵斥聲中，一個個被押出唐樓。
見肥豬佬被塞進警車，站在街上的龍成邦才把目光投向斜對面的茶樓二層。
坐在窗前的伍世豪衝龍成邦點頭致意。
“上車，回警署。”
龍成邦打開車門，上了車。
……
何宜目光同樣望向窗外的街道，直到警笛聲遠去，他拿着筷子默默不語。
一個人的一生，可能會認識熟悉很多人。但是精力有限，不可能同時保持這麼多人的密切社交關係，隨着時間推移總會不斷接觸認識新的朋友，老的慢慢就會從自己的圈子裡淡出去。
何宜現在是深有體會。
那時李安報檔開業，找自己幫忙的場景如今回憶起來，依舊曆歷在目，彷彿還在昨日。
可扳着手指算一算，他已經許久沒見過李安了。
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慶幸於有李安這份交情在，李正濤對他很看重，從脫下軍裝到現在，只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就從探員升職成了探目。
讓他爲之側目是伍世豪，從區區苦力到如今面對龍成邦時胸有成竹，更是談笑風生，就決定了劉和、肥豬佬兩個江湖大佬的命運。
變化之大，稱得上判若雲泥。
“看來劉福真的是人走茶涼。我聽說龍成邦以前還是探目時，就曾在劉福手下當過差。現在幾句話轉手就賣了劉和，還真是果決。”
李正濤喝了口茶水，有些感慨地說道。
伍世豪點燃香菸，不以爲意：“熙熙攘攘皆爲利往。不論龍成邦什麼態度，劉和都死定了。能安穩坐上探長的就沒有蠢人，明知事不可爲，難道他還能跟我們翻臉強行保下劉和不成？再說龍成邦和陳志超也算相識，劉和這個撲街早被陳志超記恨上了，倒不如索性順水推舟賣個好給陳志超。”
“說的也是。”
李正濤不自覺點頭。
沉吟了一會，他又話頭一轉：“不過龍成邦心不小，胃口也夠大，我都沒想到他會藉着這個機會盯上聯公樂的地盤。”
伍世豪笑了起來，看上去心情不錯。
“這不正好！我只是借人給肥豬佬讓他掃光劉和的地盤，收錢辦事。和他又沒交情，哪有閒情管他死活。大口英的事，肥豬佬嘴上無所謂，誰知他有沒有懷恨在心。既然龍成邦有這個心思，又擺明了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我沒理由不同意的。”
李正濤點頭贊同，但想到把聯公樂的地盤拱手相讓，不無遺憾地說道：
“只是便宜了龍成邦。聯公樂把持香江水路，手握這條財路，可不少賺，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龍成邦盯上聯公樂的地盤，最後也是交給潮州幫的賙濟生打理。不論怎麼說，趕絕劉和我們也是出了大力的，賙濟生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接過聯公樂的地盤，不付出點辛苦費怎麼也說不過去。他以後還想不想在碼頭安安穩穩賺錢了？”
伍世豪的這番厚顏言論讓李正濤震驚了，一時無言以對。
他望着伍世豪，上下打量，半天才憋出一句：“喂，你這是兩頭吃啊。”
“話不能這麼說，維持一家工會要花不少錢的。福利署鬼佬們提出的社會福利金計劃也是面子工程，那點津貼能幹什麼。能在碼頭做苦力討生活的都是窮苦人，他們願意相信我們加入工會，我們總得讓他們落些實實在在的好處。”
伍世豪故作無奈。
語氣一頓，又道：“其實肥豬佬給的那五十萬辛苦費，安哥一分都沒拿，讓我用這些錢來籌備一間工人醫療所。”
“真的假的？五十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你說呢？”伍世豪瞪了眼李正濤，沒好氣地道。
香港租金高昂，居大不易，說難聽點，大多數人奔波勞碌也只是爲了三餐溫飽。
只有賣過苦力，才能明白碼頭上苦力們的不容易。維持一家溫飽已屬不易，如果生病，那就是雪上加霜。
工人醫療所雖然不是傳統的面向大衆的慈善機構，也不是大型醫療機構，只是一間大的醫館，但它爲碼頭工人提供醫療服務，是視情況免費和補貼的，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我想過了，以後碼頭上的規費我就不交了，把錢拿去給那些鬼佬，不如補貼給醫療所。”
李正濤反應過來，皺眉道：“你說了這麼多，原來是在這等着我呢？你的意思還是李安的意思？”
伍世豪早料到李正濤反應會很大，所以也不在意李正濤的語氣。
他語氣從容：
“這個重要嗎？我們做的是正經的搬運工作，遲早要註冊公司納稅的，不是賭檔、妓寨，警署沒理由再找我們收取規費。”
“你這讓我怎麼交差？”
李正濤面色不悅。
伍世豪樂了，笑着道：
“濤哥，有什麼不能交差的，你的那份又不少你的。你之前不是還說，雷洛重新制定了一套收費規則麼，規費都統一收取，統一分配，你多拿一份，賺了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