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音樂聲瀰漫着整個酒吧,明滅的燈光扯動着人的神經,數不清的男女在舞池中晃動、搖擺、呼喊、摩擦。在酒吧的一個陰暗角落裡坐着兩個同樣漫不經心的男人。
“你有事找我?”董陵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緘默,一邊說一邊緩緩地向自己的酒杯中倒酒,酒水倒進杯子中濺起小小的晶瑩水花。
張漠然沒有回答,有條不紊地從兜裡拿出一張支票遞給坐在自己對面的董陵,“這裡是兩千萬,5年時間,百分之一百的利潤,應當夠了。”
董陵放下酒杯,接過他遞來的支票,看着上邊的數據,痞痞一笑,擡手撕碎,輕輕一揚,碎紙片呼啦啦的散落一地。“不夠,比起你現在的資產,還差得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所賺的錢不僅僅是律師費。你應該也投資其他行業,那麼最初的資本來源就應當是我賞你的那一千萬治病剩下的錢吧。當時你是一個窮光蛋,如果你要還錢的話,就再把自己還成窮光蛋好了。”
酒吧歌聲漸漸停止,只有舞池中男女的嘻笑歡呼聲衝擊着每個人的耳膜。張漠然盯着舞池中搖擺身軀的男女,仿若沒有聽到他幾近苛刻的要求。
董陵猜他做不到,莞爾嘲諷:“張漠然,不論你多麼優秀,我都不過是要提醒你,你在我董陵面前什麼也不是,永遠低我一等。”
“可以。”張漠然緩緩從座位上站起,直接忽略掉董陵的冷嘲熱諷,平靜地語調如同說着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明天中午12點中興路HUY銀行門口見。”
董陵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輕笑,“不好意思,我又臨時改了主意。我要你兌現自己的承
諾,無條件地答應我一個要求。錢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喜歡你低於我的卑微樣子。”
小時候,董父總喜歡拿張漠然和他對比,經常地誇獎讓董陵從小就發誓要壓過他。他不滿,明明他纔是董家的嫡子,憑什麼一個狐狸精生的兒子有資格和自己比?他學習好、他禮貌、他懂事、他定有大出息,到頭來還不是被自己牢牢地踩在腳下!董陵喜歡這種把對手牢牢壓死的感覺。
張漠然向門外移動的腳步有片刻停頓,微微握起的拳頭出賣了他表面冷靜下的憤怒,只是瞬間又泄了力氣,波瀾不驚,“隨你。”
目送張漠然離開的董陵心情很好,悠閒地喝着杯中的啤酒,直到一股溫熱液體從他鼻子中緩緩流出,染紅了酒水,調試了顏色。董陵怔怔地看着杯中被渲染了的酒水,苦笑,自己一個都快要死了的人還在爭什麼呢?
他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捂着淌血的鼻子跑到洗手間,伴着嘩嘩的流水聲,不斷用冷水沖洗着,處理了十幾分鍾血纔算止住。董陵擡頭就看見鏡子中那個被冷水澆洗狼狽的自己,手慢慢覆上鏡子中的虛像,憐惜、痛恨。
原本他以爲一生很長,長到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死去;當死神倏然來襲,他才意識到原來這輩子還有很多事很多事沒有去做,卻也後悔不及。如果有可能他願意對秦小陽說一萬遍我愛你,如果有可能他願意給秦小陽最完美的求婚、最爛漫的婚姻、最奢侈的愛情,讓她一輩子生活在自己塑造的美麗童話裡。
可是,上天的安排註定一切都是不切實際的泡影。
當洗手間裡手機響起幼稚搞笑的“兩隻老虎曲”時,董陵
貪婪地聽着熟悉的曲調,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機疲憊不再響起。這是今天第3次董陵沒接秦小陽的電話了,他貪戀她的聲音,她的溫暖,卻不忍讓她受到傷害。就這樣慢慢冷淡下來吧,讓她漸漸適應沒有自己的日子吧,就讓她以爲自己拋棄了她吧,就讓自己孤孤單單的死去吧。
如果她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又是怎樣的悲慟?既然這樣不如騙她,我不再愛你!
“真奇怪,怎麼又沒人接?”秦小陽鬱悶地看着自己的手機。
“怎麼了?你老公還沒接你電話?”室友見狀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秦小陽嘟囔,“這都一個星期了,每次電話打過去都是無人接聽,真奇怪。”
“不是出事了吧?”室友隨口一提。
“屁話,什麼烏鴉嘴,我家老公好好的能出什麼事?”秦小陽十分不滿室友的詛咒,皺着眉毛說。
“好吧、好吧。那沒出事不接你電話就只有一種可能了,他故意的,再往深處想就是他變心了、不喜歡你了、討厭你了!”室友滔滔不絕地分析着,完全沒有注意到秦小陽越發難看的臉色。
“不會的,老公說過他不會拋棄我的。”秦小陽打斷室友的話,大喊出來。
一定是他大忙了、或者手機丟了、或者……反正他就是不會拋棄自己,秦小陽自己努力說服自己,他還說過兩人認識10週年的時候要求婚呢,驚喜、對他一定是要給自己一個驚喜,一定是這樣的。
老公,別太壞,我纔不會上當呢!自認爲想明白的秦小陽開始有點期待董陵要給她的驚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