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頃見她情緒驟變,默不作聲的將原本左拐的車徑直開到幾百米外靠邊的停車位上。
他纔將車停穩胳膊就被喬星辰緊緊揪住,擡眸時,正對上她焦急不安的神情。
“大梨出事了!”
周雪梨這件事,還真不是他能輕易插手的。
趙謙家在G市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名門世族,雖不像他們傅氏生意遍佈全球,享譽諸國。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趙謙家的根基在G市,如要追溯,都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趙謙的太祖父曾擔任過黃浦軍區的副校長。與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那幾位將軍都有同袍之情。
就算這些都不論,單論人脈,傅少頃認識的那些達官顯貴未必會因爲這件事去幹涉。
周雪梨跟趙謙結婚之後,她的事,整個G市差不多都耳聞了。
那些人的話難聽的很,她在他們眼中的印象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了。
就算是想“稚子弱母”這個理由去打動對方,對方也絲毫不會有拔刀相助的同情心。
還有更緊要的一點是,遠洋公司眼下跟趙家的珠寶行有戰略諮詢的合作項目。項目額高達2.8億。
無論是站在私人角度或公司角度,傅少頃都愛莫能肋。
“大梨已經整整3天都沒見過她的孩子了!也不知道趙謙的母親將孩子抱到哪裡去了!她剛跟我發的短信裡連字都打錯了好幾個……”喬星辰心急如焚,說話的過程中眼淚啪嗒啪嗒的下掉,“她怎麼連孩子生了都不跟我說一聲!現在這樣該怎麼辦!”
傅少頃看着喬星辰在自己面前手足無措的流着眼淚,她擔心,她惶恐,她不安,她害怕。
她很少這樣,又或者說,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這樣。
喬星辰哭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剛剛對傅少頃的祈求沒有得到他的迴應,她紅着眼眶死死拉住他的手,“少頃,你幫幫大梨好不好?幫幫她,幫她把孩子找回來好不好?”
傅少頃默然看着她,他眼裡同樣也有很多情緒,卻像是被烏雲遮住般,隱沒不可見。
喬星辰每祈求他一次,他都在心裡以同樣的話問自己。
他會不會去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
跟趙家的戰略合作很重要,這關係到他公司能不能在G市靠這個案子立足,從而跟他父親創辦的美信集團並肩對立,勢均力敵。
喬星辰還不知道,他已經明確跟他的父親決裂了,當外人都在議論他失去繼承權是不是隻是一個幌子而已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失去了做傅氏未來家主的位置。
他將這些年來所有積蓄都用來創辦了遠洋公司,爲此,甚至動用了母親臨死前留給他的錢。
那筆錢,同樣是他母親畢生所存的積蓄,那是他母親在察覺了他父親開始在外亂來後,便開始不動聲色的爲年僅7歲的他開始存下的積蓄。
當他第一次輸入密碼,看到眼前浮現的數字時,視線逐漸模糊。
“傅少頃,我從沒有求過你,但是這一次,爲了大梨,你幫幫我好不好!”喬星辰哭的話都講不清楚了,一個勁兒的緊緊秋着傅少頃的胳膊、領口、還有他的臉。
一個多月前,趙母突然找到他提出合作時,他心裡還有些拿不定,覺得沒這麼簡單。
但身在商場,他又何曾怕過那些陰謀詭計。
現在想來,趙母手段果然高。
她早就計劃好了要搶走周雪梨的孩子,她也早打聽過了,他與喬星辰,喬星辰與周雪梨之間的關係。
她看中遠洋集團在戰略諮詢這一塊的工作能力不假,與他合作又能小小的牽制他一把,何樂不爲?
這也是她對他的一個試探,試探他會不會爲了這件事而得罪趙家以及趙家背後天羅地網般的關係。
她自然是不care他與她單方面中止合作關係的,她既然這麼做,肯定有後招。
他也曾覺得這個年過五旬舉止得體的女人不簡單,現在看來,何止不簡單,她手段及城府的老辣都不遜於他認識的任何一個集團創始人。
“傅少頃!傅少頃!你回答我好不好!”喬星辰哭的嗓子都啞了,而她手中的手機也在此時快速震動。
來電顯示是周雪梨。
喬星辰匆匆看了一眼,眼中的淚滴到屏幕上,碎成晶瑩的花。
她揪在他衣領上稍鬆了些的手驀地收緊。
“傅少頃!你說話啊!你回答我啊!”喬星辰痛如刀割,手機每在她手心震一下,都像在刀在絞她的心臟一般。
傅少頃將她每一個心碎的表情都看進眼裡,他漆黑的眸中翻涌着無數劇烈的海浪,又被深深壓下。
“傅少頃……”她嗓音嘶啞,眼眶紅腫的像個桃子。
他無聲將她攬入懷中,胸口微微起伏,不知是嘆息還是什麼,聽得她莫名的心慌,想擡頭看他時卻被他摁住了肩膀,不准她動。
然後,她聽見了他在這十多分鐘裡唯一說出口的話。
他說,好。
喬星辰聽見這個字後,終於卸下心頭重擔,默默靠在他懷中,過了一會兒後才傳出壓抑的哭聲,“對不起……我知道,你也很爲難……”
逼他爲了周雪梨的事跟趙謙對立。
她承認。
是她自私。
可她又怎麼能夠忘記大一那年,她被幾個混混圍在距離學校不到一百米的小巷中,當時,她喊了整整半個小時。
而那幾個混混則笑着不屑的看她喊了半小時。
果真如他們所說,不會有人來救她。
她喊到喉嚨再也喊不出一個字了,他們不懷好意的靠近她。
然後,周雪梨出現了。
跟她一起的同夥們都嚇跑了,只有她站出來了。
她那樣嬌弱的女子,以一敵四,她當然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她被打到吐血打到站不起來也要反抗到底。
後來的後來,她也曾問過周雪梨那天晚上爲什麼如此勇猛。
周雪梨當時悠閒的舔着冰淇淋上的尖兒,她說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那天晚上她不站出來,就有可能會毀了一個女孩的一生。
這句話,喬星辰一直記到現在。
“傅少頃,我知道這件事你也很難做,算是我欠你的……大梨她,大梨,我欠……”喬星辰今晚的淚,怎麼
都哭不完。
她不是有意的。
眼淚這個東西,一旦流的多了,就不精貴了。
她懂,她都懂。
可她沒法控制,只要一想到周雪梨思念寶寶失魂落魄的模樣。
傅少頃一直沉默的抱着她,抱了約半刻,他鬆開她,伸手爲她將臉上的淚一一擦拭乾淨。
“我去打個電話,你在這等我。”他爲她將淚擦乾淨後,手指停在她眼角旁,帶着輕柔的力度,輕輕摩擦着。
喬星辰一個勁兒的點頭,聲音哽咽道,“謝謝你,謝謝……”
傅少頃將手抵在她的脣上,輕說了聲,“噓”,然後轉身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他走到離她有些遠的地方,拿出手機,撥響了那個名爲“謝於光”的號碼。
響了3聲就接通了。
傅少頃也沒跟他廢話,直接將周雪梨現在的處境說出來了。
電話那頭處於沉默狀。
傅少頃覺得今天的太陽猛得刺眼,他不得不凝眉,轉向了另一個方向,這個角度,避免了陽光的同時也避開了喬星辰一直凝望他的視線。
“你是什麼想法。”他問他。
電話那頭的沉默讓人以爲對方是不是還在線。
但傅少頃知道,謝於光在聽。
他此刻應該也在衡量利弊,以及這件事的對策與可行性。
傅少頃向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面臨抉擇的時候,他從來都是當機立斷,絕不拖泥帶水。
他耐着性子問了謝於光最後一句,如果他還不回答,他就直接掛斷按他的計劃去做。
“你實話告訴我,這件事,你想不想管。”
電話那頭傳來了謝於光沉沉的呼吸,伴着他沙啞不羈的語調,“你真以爲我跟我老子一樣,不管自己孩子死活?”
傅少頃要的就是他這句話,“這件事,你出面,我在背後幫你。”
他原先的計劃是,如果謝於光有所猶豫,那他就直接出面。
現在謝於光表明瞭要管到底的態度,他就退居幕後。
他沒有必要跟謝於光爭哪個來出頭。
他背後還有象徵他這一生事業的遠洋,有他要吞併美信的雄心壯志,以及母親那還未來得及實現的遺願。
最重要的是,他的弱點不能曝光於衆人眼下。
傅少頃持斷電話後,回眸看了一眼,喬星辰正在車內心燥不寧的望着他,她的臉都白了,陽光照在上面,玉般瑩潤。
他的弱點,就是她。
趙周被趙母帶走的那一天是8號,而今天已經11號,4天了。
這4天內,趙周音訊全無。
周雪梨也曾去警察局報警,警察在不知道帶走趙周的人是趙母時,態度還蠻好,安慰她說這種失蹤案件一般48小時後纔會處理。
可當對方知道搶走趙周的人就是趙母后,態度截然相變。
“他們表面上裝做接下了這個案子,可我每天去問,每天打電話,他們都含含糊糊,全都是在敷衍我。”
周雪梨緊緊攥着喬星辰的手,每一句話都是她傾盡氣力才說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