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鳳舞趁亂跑出羣芳館,在坊中找了一家有狗洞的人家,悄悄爬了進去,躲在人家的柴房裡,開總結表彰大會。
“這一次,大家都辛苦了!先說說,有沒有受傷的?”
鳳舞挨着看過去,小動物們便七嘴八舌地將自己做過什麼做了彙報。聽大家說話的興奮樣子,似乎一點不覺得害怕,反而好玩得很,所幸的是沒有任何傷亡。
那個程二嫂是鳳舞交代要懲罰她一下的,不過倒是沒有想過貓頭鷹大哥居然有這麼強大的戰鬥力。嗯,看來以後她最好再馴幾隻鷹,說不定關鍵時候可以救命的。至於那個麗娘,鳳舞只覺得噁心,倒是沒想過要找她算賬,但阿黃聽了秦守唸的吩咐爲她打抱不平,她自然也只有感謝的。
“貓頭鷹大哥,你真厲害!”誇過之後,鳳舞又叮囑道,“不過以後可不能隨便傷人哦!”
貓頭鷹“哇哇”叫着明白明白,又蹭了蹭鳳舞的手心。鳳舞放心了,又對阿黃道:“阿黃,謝謝你爲我報仇。不過這次也實在太危險了點,以後要做什麼先告訴我,咱們先計劃好了再動手。還有就是,不能隨便傷人哦!”不然就要被人打死了,她也護不住。
阿黃“汪汪”兩聲,對着鳳舞搖搖尾巴,歡喜道——“好,阿黃聽鳳舞的話!”
“小麻雀,米老鼠,你們都辛苦了……”鳳舞對着大家微笑,又特別叮囑米老鼠道,“米老鼠,以後沒有我的命令,可不能出去放火,知道嗎?”
米老鼠“吱吱”叫着做了保證,說沒有她的命令,絕對不會放火,鳳舞這才放心下來。
昨晚這場大火,鳳舞本來只想燒掉羣芳館的,但她忘記了在這個時代,大火要引燃很容易,要撲滅就難了。連累了羣芳館隔壁好多家人,鳳舞心裡有些愧疚。好在應該沒有人被燒死,總算讓她心裡好過些,很快將此事放下。
而後,鳳舞給幾隻麻雀排了班,輪流監視九皇子的動向;又讓黃鸝、百靈鳥、鸚鵡都回宮去,查探三皇子、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動向;另外還讓米老鼠繼續讓人監視崔氏的情況,尤其要打探與她有關的事情。最後,她又安排貓頭鷹大哥值班放哨,便放心地睡覺了。
“咚——咚——咚——”
清早的鐘聲響起,標誌着各個城門、各個區、各個坊開門的時間到了。
貓頭鷹哇地叫了一聲,鳳舞便清醒過來。她得趁着現在天色尚早離開這裡,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才行。等會兒天色大亮,人也多了,就容易引人注意了。
鳳舞將貓頭鷹大哥晚上幫她順來的一套小孩子衣服換上,溜出柴房,又從狗洞裡鑽出去,在米老鼠和另外兩隻老鼠的帶領下,前往她選定的臨時藏身所在。
雖然天還沒亮,但北區本來就是貧民區,幾乎家家戶戶都起來忙碌了。鳳舞擔心自己一個孩子在街上走太打眼,便悄悄跟在一個挑着擔子的大叔身後,這樣人家一看,就以爲是個跟着大人出來的孩子,自然也就不會懷疑她了。
出了七道坊門,在小巷子裡鑽來鑽去,在天色大亮以前,鳳舞終於到了幾隻北區老鼠描述的那個地方,一個鬧鬼的、被幾個小叫花子佔據的宅子。
這裡是北區最貧窮最偏僻的地方,附近居住的都是最困苦的人家。而鳳舞要去的這個空宅子,前任主人死後,將這鬧鬼的小宅子留給了自己的侄兒,而那侄兒一直沒能將這據說鬧鬼的宅子賣出去,最後被一羣叫花子給佔了,想賣也賣不出去了。
什麼,你想把這宅子賣了?那我們住哪裡?被一羣身無掛礙除了一條命什麼都沒有的叫花子威脅,這位新主人也就不敢賣了。
鳳舞倒是不擔心自己會被這些叫花子欺負,據說這羣叫花子都是小孩子。鳳舞相信這些孩子都是沒有辦法才當了乞兒,生性卻未必就壞。如果真有那麼壞的,想要欺負她這個小孩子,惹毛了她,讓米老鼠將整個恆京城的老鼠都調過來,咬不死人都能嚇死人!她只是畏懼皇權,而在皇權暫時照管不到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天下了!
終於到了地方,鳳舞揮揮手,周圍的“朋友”們便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
天色已經大亮,鳳舞推開半扇已經開始腐朽的木門緩緩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小小的南北朝向的四合院,大門進去,就正對着正房客廳。正房也不過三間屋子,左右東西廂房各兩間,中間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長滿了半人高的荒草。院子中間一條鋪了石板的路,石縫中間也生出兩寸來長的野草,不過因爲進出的人多,都沒有長高長大的機會。
荒草中從前或許還種過花種過菜,現在卻只能看到兩棵大樹,一棵石榴,一棵白蘭(黃葛蘭),另外院牆上還爬着一片忍冬藤。五月底正是石榴和白蘭的花期,石榴那火紅的花朵雖然瘦弱些,好歹給這個小院子增添了幾分生氣;而白蘭的花香也使得這個荒涼的院子生出幾分清新雅緻來。
嗯,這環境勉強還行。這院子裡的荒草可以拔了種菜,白蘭的花可以摘下來拿去賣。只要好好整理一下,這個地方倒是可以長期居住。不過,她要不要在這裡住下,還要看看情況再說。
鳳舞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因爲鑽狗洞,倒是弄了不少泥;昨天早上梳的頭髮,經過鑽狗洞、急速奔跑、睡柴房以後,已經成了亂蓬蓬的一團;一天沒洗臉了,在這個炎熱的五月底,她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一張臉肯定髒得跟花貓一樣……
唔,正好是一個新出爐的小叫花子的標準造型啊!
前面打探消息的一隻小麻雀回來稟報:
“嘰嘰,嘰嘰喳喳!”——鳳舞,屋子裡有人,一個,小孩……
有人在?也好。鳳舞整理好心態,裝出怯懦驚恐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可惜她表演了半天,卻是做了無用功。因爲屋子裡那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正在生病,已經昏睡過去了。鳳舞摸摸孩子的頭,似乎有些發燒,看孩子的脣也很乾燥,難道燒了很久?怎麼就沒有人照顧呢?
鳳舞本來就是心底善良的人,前世也是因爲喜歡小孩子才報考的幼師,所以當她看到一個孩子因爲生病昏迷,尤其這個孩子還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滿手是傷,立即就心軟了。
現在她還在逃跑中,自然是不方便出去找大夫的。而她隨身雖然帶了一些小東西,卻沒有帶治病的藥丸。不過,可以先給這孩子喝點水,再看看能不能在荒草院子裡找點草藥熬給這孩子吃。
鳳舞迅速將幾間屋子看過一遍,找到後面有幾間後罩房,廚房和茅房浴室都在後面。鐵鍋是沒有的,不過有一個破了一個口子的瓦罐,可以放在火上燒。水缸裡還有一點水,但是廚房裡沒有柴。
鳳舞立即去外面的花園裡拔了一把乾枯的荒草進去。跟來的鳥兒和老鼠們見了,立即幫忙。尤其米老鼠一聲召喚,便從屋裡屋外的老鼠洞裡跑出來一串大大小小的老鼠。
雖然鳥兒和老鼠們一次只能銜一根草,但架不住隊伍龐大、動作快啊。尤其貓頭鷹大哥,更是直接飛到隔壁去,將人家柴房裡的一根根比拇指還粗的樹枝偷運過來……
鳳舞見了,樂得不行。她就知道,要是離開了皇宮那個大籠子,她的日子會非常有趣的。嗯,這個地方還不錯,大隱隱於市嘛!想必九皇子找不到她,應該會失望回宮去了吧?只要九皇子不再找她,崔氏、三皇子應該也不會再跟她過不去了。
“好了好了,夠了,都回去休息吧!這要是讓人看到,只怕還以爲這屋裡真的鬧鬼呢……”咦,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啊!要是被人看到了,一句鬧鬼就解釋過去了。鳳舞越想越樂,越發覺得自己找的這個地方好。
鳳舞很快點燃火,燒了一罐開水,然後找了一個相對來說最好的破碗將開水倒出來放着,等涼一些再去喂那個孩子。現在,她要先給那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擦擦臉。這麼小的孩子,鳳舞暫時看不出來究竟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水缸裡水不多了,鳳舞也沒看到毛巾什麼的,她也不指望這個乞丐窩裡會有這些東西,便將自己懷裡一條棉手絹取出來,沾溼了給那孩子擦臉。
將臉擦乾淨了,鳳舞又給那個孩子餵了水,然後便去院子裡找草藥。別的沒找到,鳳舞忽然想起忍冬藤好像就是清熱解毒的,便扯了一段忍冬藤回來,洗了放在罐子裡熬。如果這個孩子只是感冒發燒,應該還算對症。
因爲忍冬藤是新鮮的,也不用熬很久,水開了一會兒就好。鳳舞等藥涼了才端過去喂孩子,不想一碗藥還沒喂完呢,就聽到守門的小麻雀飛進來,嘰嘰喳喳叫着——鳳舞,鳳舞,有人回來了!一個小孩!
一個小孩兒啊,應該能應付。鳳舞只當不知道,繼續喂藥。
很快,就見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端着半碗稀飯回來了,進門就喊:“小籃,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你是誰?你給小籃吃的什麼?”
鳳舞回頭,對着這個雖然瘦弱但有一雙深邃黑眸,一臉冷厲防備的少年靦腆一笑道:“我叫小舞……我,我熬了點藥給她喝……”原來這個小孩兒叫“小蘭”啊,那應該是個女孩子吧!
只見那少年迅速將手中的碗放下,而後蹲下身來仔細檢查躺在地上一張破竹蓆上那個叫小籃的孩子。因爲鳳舞給那個叫小籃的孩子洗了臉,又餵了水和藥,這孩子的面色倒是好看了不少。鳳舞見這少年衣服上很多補丁,還有些口子根本沒縫上,但身上並沒有什麼怪味兒,還算是個比較愛乾淨的乞兒,倒是對這個孩子有了幾分好感。
“你是誰?你怎麼到這裡來的?你哪裡來的藥?”那少年見小籃臉也洗乾淨了,呼吸好像也沒那麼灼熱了,顯見是被照顧得不錯,又見鳳舞只是個孩子,面色這纔好了些,冷厲之色稍微散了點,但眼中依然有防備。
“我,我娘死了,爹爹出門了,大娘把我賣了,我趁着昨晚大火才逃出來的……”鳳舞低着頭說完自己的悲催身世,又擡起頭來指着外面院牆上的忍冬藤道,“那個叫忍冬藤,可以治病的。我採了來洗了熬給她喝的……”
那少年一副審視的樣子看着鳳舞,看得極其認真,許久纔開口問她:“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但不等鳳舞回答,他又擺手道,“算了,你家在哪兒?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這裡沒關門,屋裡好像也沒人,我就進來了。我,我不回去!”鳳舞一邊搖頭,一邊嘟囔着小臉,可憐兮兮地看着那少年道,“我爹出門去了,我要是回去,大娘還是會把我賣掉的……”
那少年深深蹙眉,黑着一張臉看着鳳舞道:“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裡窮得很,自己都吃不飽,沒有多餘的吃食給你。小籃病了,也沒有錢抓藥……”
鳳舞嘟着嘴,倔強地搖頭,只不斷重複道:“我不回去,大娘要賣我,爹爹也不要我了……”
那少年看着鳳舞這個樣子,深邃的黑眸和黃瘦的臉上顯出些爲難。他摸了摸小籃的頭,繼而看到自己放在地上的半碗稀飯,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了主意。
只見那少年將鳳舞放在一邊還沒拿去廚房清洗的那隻破碗拿過來,將自己碗裡的稀飯倒了一半進去,將剩下的一半遞給鳳舞道:“餓了吧?這一半給你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吃,我剛纔喝了水了的,我不餓。大哥哥你吃吧……我不要回去……”鳳舞低着頭,裝出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卻在心中暗忖:嗯,他能將半碗稀飯這麼寶貝地端回來給生病的同伴,現在又願意分一半給她,足可見是個面冷心熱的孩子。
只是,這麼髒的碗,也不知道餿沒餿的稀飯,才從皇宮裡出來的鳳舞即便是餓着肚子也吃不下去,她也不是非得吃什麼山珍海味,但有條件的時候,至少要乾淨衛生吧?鳳舞絲毫沒有逃跑的自覺,將自己目前的狀況定義爲“有條件”。
那少年似乎被鳳舞給氣到了,見鳳舞不吃飯,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無奈。可能在他的認知中,沒有什麼會比吃飯更重要。他見鳳舞居然連食物的引誘都能抵禦,就是不想回去,不禁也有些心軟了。
他想了想,換了一副語氣道:“你先吃飯吧。不是我不讓你留在這裡……唉,你在這裡要是被旺叔看到的話,說不定他也會把你賣掉的。到時候你怎麼辦?”
“旺叔?會賣掉我?”原來這羣叫花子還有個頭兒?而且不是好人?怎麼昨晚那幾只小老鼠沒有提?
那少年沒有解釋。他看了看地上的小籃,又看了看鳳舞,最後還是搖頭道:“不行,你太小了,不能幹活兒,旺叔一定會把你賣掉買酒喝的。你還是趕緊走吧!”
“我,我會幹活的。我會燒水做飯……”只是她這樣一副小身板,實在沒有說服力。
鳳舞低着頭,裝出一副委屈的小模樣來,心裡卻想着如何對付那個旺叔。要是個壞人,她也不是隨便讓人欺負的。唔,懲惡即是揚善啊!她有貓頭鷹大哥和阿黃都具有戰鬥力,至少拖延時間給她逃跑沒問題。
那少年初時看着冷漠,見了鳳舞這個可憐兮兮的樣子,也忍不住心軟。他看着鳳舞低下去的頭,苦笑了下,嘆道:“我們哪有米給你做飯?”
鳳舞不說話,反正她就打定主意暫時賴在這裡了。
那少年想了想,又細細看了看鳳舞,忽然道:“你生得倒是好看……要不你等會兒跟我一起去乞討,要是你能討到東西,旺叔或許就能收下你了。只是咱們北區本來就都是窮人,花樓那邊又去不得,就是乞討也不容易。你年紀又小,要是去西區或南區,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
出去乞討?那怎麼行?她現在可不能拋頭露面。鳳舞眼珠子一轉,忽然湊近了那個少年,小聲道:“我昨晚逃出來的時候,偷了點錢出來,可以買點米回來。”
那少年一怔,看着鳳舞打量了好一陣才遲疑地開口道:“可以給我看看嗎?”
鳳舞掏出一個錢袋來,裡面都是銅錢,足足有三百多枚。當然,她還有不少金葉子和精巧的玉器和琉璃物件兒。她自己身上放了一些,還有一些給米老鼠藏在皇宮密道里了,誰都偷不走。
那少年看到這麼多錢,很有些意外。他想了想,從裡面數出十五文錢來,而後將剩餘的還給鳳舞道:“這些你藏好。”而後,他又將那十五文錢放在一個破碗裡給鳳舞端着,說,“等會兒旺叔回來,我就說這是你乞討來的。他見你能掙錢回來,應該就不會賣你了。要是,要是他還是想賣了你,我攔住他,你趕緊跑,知道嗎?”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鳳舞心中忽然涌出這樣的感嘆來。這個當了乞丐的少年,有着多麼善良美好的內心啊!鳳舞忽然擡起頭來,對着那少年燦爛一笑道:“好!我聽大哥哥的!”接着她又問,“哥哥叫什麼?”
那少年面上微微一紅,低下頭去,半天才開口道:“我,我沒有名字,旺叔叫我狗雜種,你叫我大哥哥就是,在這裡我最大……”
鳳舞微微蹙眉,這也算名字?那個旺叔,一聽他給這個孩子取的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人。
鳳舞擡頭,滿臉天真地望着這個被人叫做狗雜種的少年,認真道:“這個名字不好聽,你另外取個名字吧!”
還能另外取名字?這個少年看着鳳舞,目光中隱隱有些期待。名字也是可以重新取的嗎?
“我還能另外取名字?誰給我取?”
鳳舞笑道:“你自己取呀!要不然,小舞幫你取也行啊!”
少年原本沉穩的臉上終於現出幾分屬於孩子的興奮和期待,他想了想道:“叫樹生?旺叔說是在一棵大樹底下撿到我的。不,叫阿福?還是叫來福?嗯,叫富貴好不好?小舞你說呢?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鳳舞滿頭黑線,卻也理解貧窮的孩子對富貴的追求。他們其實也不是追求真正的富貴,不過是想要能填飽肚子,衣食無憂罷了。這是人最基本的生活渴求,誰都不能指責。
鳳舞看着少年那忽然又黯然下去的神色,很大方地決定將自己前世的姓與他分享。她擡起頭來,對着眼前的少年大聲道:“這些都不好。你看外面天氣晴朗,天高雲淡廣闊無垠,是多麼美好,不如你就叫秦朗好不好?雨過天晴,晴天就意味着陽光和溫暖,意味着美好的未來。以後你就姓秦,叫秦朗!”
“晴朗?姓秦?”少年輕輕念着這個名字,心裡不斷回味着鳳舞的話。晴朗的天空意味着陽光和溫暖,美好的未來……越想,他越是覺得這名字好聽。“好,我就叫晴朗了!”
“是姓秦的秦哦!取晴朗的諧音。”說着,鳳舞就大聲叫了一聲,“秦朗!”
“哎!”秦朗遲疑了一下才紅着臉答應了一聲,只是聲音有點小。
“秦朗!”鳳舞又大叫了一聲,聲音比剛纔還大些。
“哎!”秦朗的回答也不覺大聲了些。
“秦朗!”
“哎!呵呵……”這回聲音乾脆響亮,而後他就笑了。
“哈哈……”
笑過之後,兩個孩子的感情自然地親近了些。秦朗看着鳳舞,稱讚道:“小舞,你好像懂很多,說話也好聽,跟那些讀過書的人一樣。”
鳳舞毫不謙虛地點點頭:“我以前跟着我娘學過認字的……”
秦朗想着鳳舞說的,親孃已經死了,怕她難過,便不在提這個,而是將他們這一窩叫花子的情況告訴鳳舞。
“我們都是旺叔帶回來養大的孩子,本來有二十多個,後來陸陸續續被旺叔賣掉,現在只剩下八個人了,加上你就是九個。我最大,今年十四歲,明年我就可以出去找活兒幹了。這個是小籃,是我們最小的妹妹,今年才六歲……”
鳳舞本來以爲秦朗不過十一二的樣子,沒想到他已經十四歲了。還有地上的小籃,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其實已經六歲了。應該都是營養不良造成的發育遲緩吧!再想到那個旺叔居然賣了孩子買酒喝,鳳舞就忍不住感到憤怒。
秦朗給鳳舞介紹了這個乞兒大家庭,又問鳳舞:“小舞,你到底幾歲?對了,你,你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也不怪秦朗疑惑。鳳舞雖然是一身男孩子打扮,但她生得漂亮(儘管鳳舞此刻很狼狽,但在看慣了沒有性別之分的乞丐標準裝扮的秦朗眼中,已經算是很漂亮了),再加上鳳舞聲音甜糯好聽,讓人一聽就覺得是個女孩子。
“我今年五歲,是女孩兒。秦朗哥哥,你會保護小舞的,不會讓那個旺叔把小舞賣了,對吧?”鳳舞擡頭,眼巴巴地看着秦朗。
秦朗重重地點頭,看着鳳舞的小臉,面上忽然現出可疑的潮紅來。小舞妹妹長得真好看!秦朗再次將那破碗裡淺淺的一點稀飯遞給鳳舞道:“你吃吧!再不吃,等會兒酸了就不好吃了。”
鳳舞看着那碗裡那麼稀的一點稀飯,見秦朗還當寶貝似的樣子,心裡有些感動,也有些酸楚,但更多的是無奈。
這個時代這就是這樣啊,有的人山珍海味吃不完,還總不知足,總覺得上天虧待了自己,整天就想着陰謀詭計害人;有的人卻掙扎在溫飽線上,只求一夕溫飽而不得,卻善良寬厚隱忍……
鳳舞雙眼微微有些溼潤,她將那破碗又推了回去,認真道:“秦朗哥哥,我真的還不餓,還是你吃吧!你早上都沒有吃飯吧?”
同時,鳳舞也在內心深處告訴自己,如果以後有機會,她一定要多多開辦幾家孤兒院,收養那些無人照料的孤兒。
“你真的不餓?”秦朗遲疑地看了看鳳舞,見她儘管頭髮有些凌亂,臉上因爲燒火有些菸灰,但身體看起來卻是不錯的,白裡透紅的皮膚,臉上還有一點點嬰兒肥,看着氣色就是極好的。
鳳舞點點頭。
“那都給小籃吃吧!她都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說着,秦朗就將兩個碗裡的稀飯重新倒在一個碗裡,自己細細地將碗舔乾淨,而後才小心翼翼地將小籃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要喂她吃。
鳳舞見了,便坐在旁邊幫忙。鳳舞前世就是幼兒園教師,給小朋友們餵飯穿衣服那是常事。秦朗見她做得這樣熟練,只猜測着她應該是帶弟弟妹妹們鍛煉出來的,但心裡到底還是又多了些憐惜。畢竟鳳舞現在的身體才五歲。
就在這時,只聽一隻小麻雀又飛進來,嘰嘰喳喳報告道——“鳳舞,鳳舞,有個老頭過來了,看着就不像好人……”
老頭?難道是那個旺叔?鳳舞凝神一聽,果然就聽到有奇怪的腳步聲到了門口,而後一重一輕地走進了院子,直往這間廂房而來。
秦朗的注意力都在小籃身上,沒有注意到有人回來了。
很快,半掩的門就被重重地推開,來人看到鳳舞和秦朗在給小籃喂稀飯,立即大罵出聲:
“狗雜種,你又偷偷跑回來!你給那小賤人吃的什麼?老子都吃不飽,你有吃的還給這個馬上就要嚥氣的小賤人!……嗯?這小孩兒哪兒來的?狗雜種,老子警告過你,自己都吃不飽,不許隨便撿人回來你沒聽到?”
旺叔剛進門的時候還以爲鳳舞是他手下的一個小乞丐,沒想到細細一看,居然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他當即圍着鳳舞轉了半圈兒,目光中帶着貪婪,語氣卻忽然變得溫和起來。
“是個小丫頭吧?家住哪兒呀?家裡都還有什麼人?”
這時,小籃已經將那小半碗稀飯吃下去了,微微睜開了眼睛,只是還沒有力氣起身。秦朗一聽就知道旺叔在打什麼主意。他立即將小籃放下,接過鳳舞手中的破瓷碗放在地上,握住鳳舞的手悄悄捏了捏,示意她別太老實,趕緊想辦法準備逃跑。
鳳舞故作不解地看了秦朗一眼,轉而對旺叔道:“我家在城外,爹爹出門做工了,家裡還有大娘、哥哥姐姐和弟弟。大娘把我賣了,我昨晚才逃出來的……”鳳舞已經看到了,這位旺叔原來是個瘸子,所以走路纔會輕一腳重一腳的。如此,她就更放心了。就算打不過她也跑得掉。
旺叔雙眼一亮——嗯,家住城外?母親已亡,父親不在,這不是送上門白撿的一柱財麼?
秦朗一看旺叔這貪婪的眼神就知道不好。他趕緊拉着鳳舞起身,自己擋住旺叔的視線道:“旺叔,你想做什麼?不許賣掉小籃!”說着,秦朗回頭焦急地跟鳳舞使了個眼色,讓她快跑。
鳳舞見了,對着他悄悄搖搖頭,不過秦朗的心思都去防備旺叔了,沒有看到。
而旺叔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籃,又將貪婪地目光放在鳳舞身上,扯着嘴角笑道:“好,我不賣小籃。一個半死不活的小丫頭,哪裡有人肯要?”說着,他就動手要去抓鳳舞。
秦朗大聲吼道:“旺叔,你要做什麼?小舞不是你養大的,你不能賣她!”
旺叔怒斥秦朗道:“狗雜種你給我滾開!耽誤老子發財,老子連你一起賣了!”
秦朗拉着鳳舞后退幾步,緊緊地將她護在自己身後,犟着脖子道:“你把我賣掉好了,我纔不怕!我有手有腳,到哪兒都能養活自己!可是,你不能賣掉小舞!你沒資格賣她!”
鳳舞暗自爲秦朗鼓掌,果然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旺叔狠狠地瞪着秦朗,獰笑道:“今天要麼將小籃賣了,要麼將這個自己送上門的小丫頭賣了,你自己選吧!”
秦朗張開瘦弱的雙臂,母雞護小雞似的將鳳舞和小籃都護在自己身後,毫不猶豫地回答:“不行!誰都不準賣!”
“不準?你個狗雜種竟然敢管老子的閒事了!你真以爲自己翅膀長硬了?給老子滾開!”說着,旺叔狠狠地將秦朗推倒在地,然後一把將鳳舞抓到手裡,一瘸一拐地抱着鳳舞就要出去。
秦朗紅着眼睛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撲過來搶小舞,大聲吼道:“不許你賣小舞!小舞不是你的!你沒有資格賣她!”
吵吵嚷嚷中,房檐上又響起了小麻雀嘰嘰喳喳的聲音。
——鳳舞,鳳舞,有好幾個孩子回來了,偷偷摸摸躲在外面……
鳳舞沒有掙扎,她還要看看另外那幾個孩子心性如何。
旺叔似乎會一點武功底子,可惜的是腿瘸了,行動力大打折扣。他一手抱着鳳舞將身體的重量靠在門口的門柱上,一手扶着門穩定身形,擡起好的那條腿就踢向秦朗。
這時,原本躲在外面偷看的幾個孩子忍不住了,一起涌了進來,有的抱住旺叔的胳膊,有的抱住他的腿,有的直接下口咬他,還有的趕緊去扶地上的秦朗。
孩子們穿得破破爛爛,一張張小臉又黑又瘦,皮包骨頭似的,顯得眼睛又黑又大,但一雙雙眼睛裡都閃耀着憤怒的火花。鳳舞聽到他們在吼着——
“不許你打大哥!”
“不許你賣掉小籃!”
“你這個壞蛋!”
“我跟你拼了!”
……
可是,這些孩子看起來年紀都不大,大約從六七歲到十歲左右不等,因爲飢餓,他們並沒有多大力氣,一個個都被旺叔這個成年人扔了出去。鳳舞也趁機逃脫,跑到了門外,卻沒有立即離開。
孩子們似乎也被旺叔摔打慣了,一個個迅速從地上爬起來,然後緊緊靠在一起,憤怒地瞪着旺叔。
旺叔齜牙咧嘴地瞪着那幾個孩子,喘了幾口氣,見鳳舞沒有跟那些孩子靠在一處,正蜷縮着身體躲在門外的廊柱後面,驚恐地望着自己。
鳳舞那一雙眼睛生得極其漂亮,那是讓皇子見了都震驚的。旺叔越看越是心熱,這樣漂亮的孩子要是賣去花樓,一定能賣一個好價錢!
旺叔眼裡的貪婪毫無掩飾,他回頭又瞪了屋裡那羣孩子一眼,威脅道:“老子要賣了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小丫頭,你們別不知好歹,再壞老子的好事,老子打死你們!”
說完,旺叔就跨過門檻出門,要去抓鳳舞。鳳舞滿臉驚恐地盯着他,好似被嚇傻了,都不知道跑。
這時,屋裡的孩子們已經緊張地叫起來:
“小舞,快跑!”這個肯定是秦朗。
“你還愣着做什麼,你快跑啊!”
“別讓他抓住了!”
“快,快,旺叔要把你賣掉的!”
……
見鳳舞還是呆怔着不動,那羣孩子忍不住也跑了出來,尤其秦朗不顧腿和胸口的疼痛,跑在最前面,徑直向旺叔撲去。
鳳舞擡頭,看到秦朗眼睛裡不顧一切的瘋狂,心裡卻是一種說不出的震撼。他們不過今天才認識而已,他竟然就可以爲了她拼命。鳳舞不覺雙眼微微有些溼潤。
旺叔猛然回頭,做了一個揮拳踢腿的動作,將孩子們嚇唬得退後半步,繼而便得意地轉身去抓鳳舞。
秦朗本來是不顧一切要撲過去的,卻被幾個追過來的孩子抱住了。這些孩子本能的懼怕旺叔,應該是從小被打怕了。
眼看旺叔就要抓到鳳舞了,秦朗瞪大眼睛着急地吼道:“小舞,你快跑啊!”
小舞彷彿沒有聽到,反而轉過身去,對着旺叔微微一笑。
旺叔怔了一下,搞不明白這個時候了,這個小丫頭是傻了還是怎的,竟然還笑?不過,這小丫頭笑起來還真好看……
然而,就在旺叔愣神的時候,房頂上忽然迅猛地撲下來一個黑影,“哇”地一聲,銳利的爪子就抓到了他臉上。
“啊——”
旺叔慘叫一聲,腳步不穩摔到在地。他臉上不但被抓掉了一塊肉,鮮血淋漓中甚至還有一隻眼珠。他一手捂臉,一手撐着身體迅速在地上撐着後退。這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想起之前鳳舞的那個笑容,他臉上僅餘的那隻眼睛裡滿是驚恐。難道,難道這個丫頭是鬼?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土黃色的身影忽然從院子裡的荒草中跳出來,一下子撲在旺叔身上,張開大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只聽“咔嚓”一聲,似乎有什麼骨頭折斷了。隨後,瞪大了一隻眼睛的旺叔雙手都軟了下去,嘴裡吐出一大口血沫,腦袋一歪,而後便不動了。
孩子們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那一灘血跡,以及在他們眼中咧着嘴,嘴角還殘留着鮮血,明明長得並不算強大,此刻卻極其威武的阿黃。孩子們的眼睛裡有驚恐,也有害怕。
鳳舞也怔住了。剛纔是她示意貓頭鷹大哥和阿黃出手的。但她沒想到貓頭鷹大哥和阿黃配合這樣默契,而且戰鬥力這樣強大,居然一擊斃命……
這是鳳舞第一次直面一個人的死亡,而且嚴格說來,這個人可以說是她殺的,心裡自然是驚恐害怕的。可是,想到這個旺叔這樣壞,她就不後悔自己剛纔下的那個命令。她不住告訴自己,懲惡即是揚善,對壞人仁慈就是對好人殘忍!她沒有做錯,這裡也沒有警察會以殺人罪將她抓起來的……
鳳舞強迫自己堅強起來。她有些艱澀地吞了吞口說,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喚道:“阿黃!”
阿黃立即丟下旺叔,轉身來到鳳舞身邊坐下,對着鳳舞嗚嗚兩聲。鳳舞摸摸它腦門上的毛,將自己的頭靠在它身上蹭了蹭,心中安定了些,這纔想起來誇獎道:“阿黃好樣的!”
阿黃舔了舔鳳舞的手心,嗚嗚兩聲表示親密和喜悅。而後,鳳舞才擡頭對着門口那幾個孩子靦腆一笑道:“阿黃是我養的狗,你們不用怕,它不會亂咬人的。”
聽到鳳舞的話,阿黃也轉身看着那幾個一直維護鳳舞的孩子,眼睛裡滿是善意,還搖了搖尾巴。
突然的變故讓所有孩子都怔住了。旺叔要賣掉那個孩子,結果反而被狗咬死了?孩子們看到阿黃搖尾巴,這才醒悟過來,長長地舒了口氣。而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這時,秦朗大着膽子走過來,慢慢蹲下身,將手指放在旺叔鼻子前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回頭,對着那一雙雙驚恐的眼睛道:“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
孩子們一開始還不大相信,但隨即便爭先恐後地跑過來,一個個都伸出腳來,對着旺叔的屍體不是踢就是踹。由此可見,這些孩子對旺叔有多大的怨恨。鳳舞見了,又長長地舒了口氣。
……
“我是被大娘賣到羣芳館的,昨晚我趁着大火跑出來了,可是我害怕還會被他們抓回去。所以,各位哥哥姐姐,你們一定不要將見過我的事情告訴別人呀!”
“嗯,小舞你放心,我們保證誰都不說!”秦朗拍着胸脯道。而後他的目光在其他孩子面上一掃,所有的孩子都賭咒發誓保證不告訴別人。
鳳舞笑眯眯地感謝大家。反正她是要讓小麻雀跟着這些孩子的,不怕有人出賣她。而後,鳳舞又道:“旺叔已經死了,屍體可不能一直放在這裡,得想辦法拉到城外去葬了。”
孩子們看着已經死去的旺叔,看到地上還殘留着一灘暗紅的血液,先前去踹他屍體的勇氣也沒有了,一個個紛紛點頭,覺得當前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旺叔的屍體拉出去埋了。這樣他們以後就再也不用害怕旺叔打罵他們,不給他們飯吃了。
“可是我們搬不動啊!”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爲難道。
另一個出主意道:“不如就埋在院子裡?”
鳳舞暗忖,這些孩子膽子倒是大。她一時間忘了,這個院子本來就是因爲鬧鬼所以才被他們霸佔下來的。估計對這些隨時可能餓死的孩子來說,鬼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鳳舞笑道:“不用這麼麻煩,咱們買一張草蓆,再借一輛板車,大哥哥一個人就能把屍體拖到城外去。”
“可是我們沒有錢啊!”以前他們掙的錢都被旺叔拿去賣酒肉吃了。
“板車也不好借……”他們是一羣乞兒,哪家願意把板車借給他們?
“小舞有錢呢!”鳳舞笑得燦爛,取出自己的錢袋舉起來道,“小舞還有點錢,我們把旺叔拖出城外去埋了,再買些米麪回來吃,好不好?”
“真的?”
“有這麼多錢啊!”
“真的給我們買米麪吃嗎?”
看到有錢,聽說能有米麪吃,所有的孩子都轟然叫好。
鳳舞因爲阿黃、因爲身上還有點錢、因爲識字、因爲認識草藥救了小籃,她不但成功得到大家的認同,還隱隱成爲了這些小乞丐的核心人物。
……
卻說秦守念回到秦府,立即讓崔氏拉到懷中,好一陣心肝兒寶貝地叫着抱住不放。
秦守念看着母親焦急的神色,看着張嬤嬤周嬤嬤笑着拭淚的樣子,忽然開口道:“娘,您能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害小羽了,行麼?”
“你,你剛纔說什麼?”崔氏面上的喜色頓時凝滯。她震驚地看着懷中的寶貝兒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守念看着母親的眼睛,平靜地再說了一遍:“娘,您能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害小羽了,行麼?”
大廳裡立即安靜下來,侍女婆子們都低下頭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張嬤嬤及時醒悟過來,趕緊讓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也趕緊去門口守着。
崔氏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大,面色也越來越白,她緊緊盯着自己的兒子——這確確實實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呀!他怎麼能說出這樣扎她心窩子的話來?
秦守念依然靜靜地看着自己的母親,用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語氣道:“娘,孩兒知道您對孩兒好。您是一個好母親。您可以不喜歡那些姨娘,不喜歡父親在外面的女人,可小羽只是個孩子,她是無辜的……”
崔氏只覺得有一把小刀插在自己胸口,正緩緩攪動,痛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她緩緩放開了兒子的手,慘白着臉道:“回來了就好。快去梳洗一下,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吧!娘昨晚擔心你一夜沒睡,現在放心了,也要去休息了。”
說完,崔氏就召來張嬤嬤,扶着她的手回房去了。
秦守念看着母親的背影,看着她有些僵硬的雙腿,心中也是一痛。他知道,他傷害了母親,可是……夫子不是說過嗎?真正的孝順不該是盲從父母的決定,當父母做錯的時候,幫助父母修正,爲父母善後,這纔是大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