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銀鬆王國石牛城，行宮大廳還殘留着兩天前的血腥氣息，可沒人在乎這個，人人臉上洋溢的笑意足以驅散一切負能量。
“這個時候說感謝一定會褻瀆我們之間的情誼，所以……”
寶座下，羅姆羅斯緊緊擁抱李奇，後者齜牙咧嘴的，一副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模樣。
羅姆羅斯的部下和費共顧問團的成員鼓掌喝彩，當然也不是人人都對這一幕滿心喜悅，寶座左右一黑一白兩頭人形態的龍就都臭着一張臉，尤其是銀髮雪膚的白龍公主嘉拉希恩。
放開李奇，羅姆羅斯鄭重的道：“所以，我們是好兄弟！”
李奇不得不綻開真誠的笑容迴應：“當然，我們的友誼是血火鑄就的！”
這時候羅姆羅斯的目光已經越過李奇的肩膀，在顧問團裡尋找着誰的身影。這只是習慣性的舉動，那個人如果在這，是絕對不需要尋找的。
李奇的笑容放空，暗暗咬牙，這個見色忘友的混蛋！
“奇麗已經回去了……”
不鄭重申明的話這傢伙恐怕隨時會走題，李奇只好裝作無奈的嘆道：“神國位面的情況也相當緊張，昨天她看到戰況穩定就直接回去了，我才趕過來接她的班。”
後面凱瑟琳的腦袋晃了晃，因爲戴着全罩頭盔所以沒人看出來她是在笑。昨天空戰結束，戰機返回狼堡空軍基地，正好又一批運輸機羣到達，奇麗就直接變回了李奇。
羅姆羅斯終於放棄了幻想，嘆道：“真是遺憾，本來還想向她請教一些事情，我現在不用大帝的武器，也已經是五級了呢。”
他臉上又綻開幸福的微笑：“對了，殿下都承認是我的導師了，李奇，咱們又是同門了啊。”
沒錯，同門，我既是你師兄，又是你師父。
聽他說到這個，李奇有些好奇：“不用大帝的武器？你現在信仰哪個神祇呢？”
“誰也不信仰”，羅姆羅斯說：“你也知道啊，我只信仰自己認可的法則。”
他臉上浮起一絲茫然，但又很快消去了：“可我得到了……暴政神力，投奔我的暴政教會之前一直說我是力量之子，我還不信，現在看起來，這位暴政陛下跟我似乎還真的有關聯呢。”
李奇心說其實你明白的，只是還不願接受，或者另有理解。
新的暴政之神跟羅姆羅斯，尤其是跟圖鐸大帝有什麼關聯，終究還只是猜測，李奇沒有深入，轉到另一個問題：“暴政之神嗎？先不說這位陛下是惡神，在費恩世界的風評不怎麼樣，就說我們之間，在神祇層面似乎也是敵對的呢。”
其實也沒有這麼嚴重，新的暴政之神雖然多次在惡神與小紅的對峙中露面，但並沒有直接衝突。在天堂山那次，暴政之神更是暗算了殺戮之神的分身，從結果上說還幫了小紅一把。
羅姆羅斯馬上就懟回來了：“赤紅女士不是也從善神變成了中立神祇，而且在費恩世界的風評也……不佳嗎？”
他笑着說出了在這個時代大逆不道的話：“再說了，我又不是信仰暴政之神，可能只是信仰的法則有些契合祂的道路。”
“在這方面，我不僅認同曙光女皇的立場，神的歸神，人的歸人，不能讓教會以神之名扭曲神意。還認爲就算是神祇本身，也不該干涉凡人的事情。我已經將暴政教會改組爲意志教會，親自任教宗，阻止教會干涉世俗。”
這哪裡是認同特蕾希婭的立場，根本就是另一個極端……
不過從人神革命這個層次來說，羅姆羅斯的基本立場，還真的跟費共很接近。
這也讓李奇暗暗欣慰，有這樣的立場，兩邊的合作應該會更持久。
“之前一直沒功夫料理教會方面的事情，現在好了，打退了貝利諾，也能騰出手來做一些建設了。”
有李奇在，羅姆羅斯自然不會坐回寶座，就在下面跟他站着聊。
“當然貝利諾肯定不會罷休的，李奇，咱們現在就敲定貿易的事情吧。”
聽兩位領袖說到正事，大廳裡一片沉寂，不少人都在做退出去的準備了。
“沒必要，我們之間的貿易又不是秘密，就算是細節也可以讓大家知道”，李奇大方的擺手。
這也正合羅姆羅斯的心意，他手下有好幾個派別，即便李奇在關鍵時刻挽救了戰局，要帝國繼續跟李奇保持密切合作，甚至爲此跟其他勢力敵對，一些派別也會跳腳的。
現在將交易細節公佈出來，有什麼爭論也可以馬上解決，免得之後再找他鬧。當然，讓這些派別跳出來當黑臉，從李奇這邊討到更多好處，也是必要的手段。
羅姆羅斯現場提了三點核心要求，首先是訂購三百架沙丁魚，兩百架三文魚和一百架安康魚。其次是引進一整套維修保養線，確保帝國可以自行維修保養。第三是相關的配套技術，比如史萊姆魔油技術，也需要引進。
“這個數量……”
李奇皺起了眉頭，羅姆羅斯笑道：“的確有些多，只是考慮到貝利諾肯定會有對應舉措才……如果你那邊有難處可以削減一些。”
“不，我是覺得……太少。”
李奇搖頭：“別看昨天我們就靠幾十架沙丁魚就控制了天空，那不過是貝利諾沒回過神而已。他那邊還有足夠的浮空艦，即便飛舟不行了，他也會鼓搗飛機。就算性能差一些，靠着龐大的人力資源，他也會堆出可怕的空中大軍，別忘了他在克斯特是怎麼幹的。”
羅姆羅斯先是欣慰，接着是警惕。
聽你這意思，是要強塞給我七八百甚至上千架，要我連內褲都保不住了嗎？
他小心的道：“我先問下……沙丁魚的單價大概是多少？”
意志帝國的高層們也都紛紛支起了耳朵，這纔是關鍵！
“單價啊”，李奇笑着展開手掌，五根指頭豎得直直的。
羅姆羅斯鬆了口氣：“五萬嗎，很公道……”
他們之間都是易貨貿易，因爲缺乏換算基準，也只好拿金蒲耳來折算。
泰德家族賣給貝利諾的那一百艘飛舟是優惠價，也是五萬。飛舟在沙丁魚面前弱爆了，可沙丁魚也只要這個價格，實在是公道。
雖然意味着帝國的大部分魔導材料產出都得交給費共了，但能換來足以守護帝國天空的力量，也值了。
李奇搖頭：“不，五千……”
羅姆羅斯呆住，其他重臣也都傻眼了。
“李、李奇”，羅姆羅斯吞了口唾沫：“就算是好兄弟，彼此間的往來也要平等互利啊，我怎麼能這麼佔你的便宜呢？”
“別擔心，這個價格只是空機價，武器和輔助設備另算，總之我還有賺頭”，李奇笑着說：“當初魔導槍是怎麼發展起來的，你可能還不清楚，可以去了解下。”
旁邊克廷斯伯爵叫道：“是啊，兩三年前魔導弩要好幾百金蒲耳，普雷爾閣下發明的魔導槍價錢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即便是對費共最牴觸的卡拉漢伯爵，也嘀咕道：“真沒想到，魔導飛機又重演了魔導槍的那一幕，戰爭……不，世界又要大變了。”
王座旁的黑龍白龍身體都在搖晃，白龍更低下了頭，不知道是在強忍怒意還是淚水。
五千金蒲耳，就算加上武器也到不了一萬金蒲耳，而與之對比的魔法飛舟，光是浮空核晶就要兩三萬金蒲耳啊！
跟舊時代對比更強烈，這個價格在過去，也就買一件英雄級別的魔導器，而現在，幾千金蒲耳就能威脅到幾十萬上百萬的浮空艦！
包括羅姆羅斯在內，所有意志帝國的人意識都有些恍惚，似乎此刻是在夢中。
李奇繼續道：“所以啊，羅羅，要買戰機，怎麼也得一千起。當然，考慮到我們的產能也有限，我們費共也願意幫你建起組裝生產線，一千之後的訂單，我們可以直接賣部件，你們自己組裝，到時候總價更便宜。”
羅姆羅斯緩過了神，嘆道：“那麼，你提條件吧，我知道肯定有附加條件。”
李奇點頭：“交易方面，除了魔導材料，我們希望將人口也納入交易範圍。最重要的一項是，和我們一樣，不僅不跟商業神殿有任何合作，還要將商業神殿的勢力從帝國清除出去。”
帝國的重臣們楞了楞，然後紛紛叫嚷出聲。
羅姆羅斯的神色變得異常肅穆，他舉手止住喧鬧，對李奇說：“那我也有一些條件。”
“第一，我希望費共能協助我們對飛龍和巨龍做一些特別設計，讓它們也可以參與爭奪天空的戰鬥。”
聽到皇帝提出這個條件，白龍擡起臉，果然是滿臉淚痕，黑龍也異常高興的樣子。
“第二，人口可以賣，交易物資方面，我甚至可以將一些礦山的開採權直接給你們，但都會侷限在我還沒有拿下的那些王國和區域，你們必須出動力量協助我去統一這些區域。”
將軍們都喜出望外，原本反對嗓門最高的卡拉漢伯爵也舒展開眉頭。
“第三，我們之間可能會出現一些信仰衝突的事情，我希望後續的交易跟合作，不會再有跟信仰有關的附加條件。”
來自暴政教會和前忠誠神廷的神職者都微微頷首，爲皇帝定下這個原則而欣慰。
只要答應賣人口，和不跟商業神殿往來，這兩條李奇已經很滿足了。
前者是爲費共補充最缺乏的人口，後者是限制費共最大的敵人發展，有了這兩條，費共的發展環境就得到了極大改善。
後一個條件看起來很突兀，可李奇清楚，羅姆羅斯肯定會答應的。他和特蕾希婭一樣，站到了統治凡人的高度，對商業神殿這種會破壞統治根基的力量，自然都會心生警惕。只要自己再推一把，加上必要的幫助，羅姆羅斯的立場也會堅定的。
羅姆羅斯提這三個條件，其實更多是安撫臣子。
李奇毫不遲疑的點頭：“沒有問題。”
“太好了！”
羅姆羅斯又鬆了口氣，笑道：“細節就交給下面的人解決，咱們該進入今天的正題了。”
他雙臂伸展，呼聲在殿堂裡迴盪：“慶賀勝利！”
人人都振臂歡呼，包括白龍和黑龍。
儘管皇帝當場下了封口令，但他和李奇談到的一些細節還是很快傳到了信風之書的消息網絡上，再被曙光帝國的聯合通訊網絡廣傳四方。
這跟神聖意志帝國的執行力嚴重不符，皇帝手下的“鐵幕衛士團”成員全來自暴政教會，個個忠誠度爆表，皇帝說不準泄露消息，那些傢伙就會對所有知情者進行724貼身監視，哪怕上廁所和嘿咻都會盯着。
所以，泄露者是誰就不言自明瞭。
散播出來的消息是，魔導飛機的價格只有魔法飛舟的十分之一，以及神聖意志帝國即將裝備數以千計的飛機。
“咱們的浮空水晶不夠了啊，羅姆羅斯那邊也湊不出來”，午宴前，李奇通過絲絲電臺向歐蘿拉通報情況時，歐蘿拉提到了這事。
李奇說：“可以把弗萊騰紹斯機動要塞的備件挪出來。”
歐蘿拉不太贊同：“可機動要塞馬上要完工了，接下來就要投入測試和實戰，沒有足夠的備件怎麼行？”
李奇說：“那些浮空水晶是在聯合浮空法陣技術發展成熟後用來替換浮空核晶的，現在用不上，真正需要的備件是浮空核晶。”
歐蘿拉嘆氣：“浮空核晶啊，妮可一直在通過各種渠道收購，可惜商業神殿封鎖我們，大部分商人都不願跟我們合作。”
她忽然用戲謔的語氣說：“妮可從曙光帝國那邊聽到一些消息，海瑟薇之前爲了壟斷飛舟市場，包攬了大把浮空核晶，結果飛舟被咱們打得落花流水，她的訂單全泡了湯，材料也都砸在了手裡，你去找她，說咱們買下來嘛。”
李奇咳嗽，就不怕她直接衝過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嗎？這時候最恨自己的就是她了啊！
歐蘿拉的語氣酸味十足：“人家是什麼身份？幾千萬金蒲耳對她來說算什麼啊？說不定你送上門去，一炮泯恩仇，她就友情贈送了呢？”
話說你怎麼連她也酸上了啊？我跟她可是清白的，連手都沒牽過！
李奇正要理直氣壯的申明，忽然一個激靈，哎喲這絕對是謊言啊，何止牽過手……對了奇麗那晚上不算的。
“其實真的可以找她”，歐蘿拉換回了說正事的語氣：“讓她隔着信風之書消消氣，有很大可能買到。她應該是個很理智的人，如果你對我說的那些事情沒錯的話。”
李奇一想，也對，如果這事對海瑟薇不算什麼，那麼她也不會太生氣，靠着嘴炮，有可能拿到核晶。如果對海瑟薇是個大事，她肯定正在找路子止損，也肯定在籌劃報復自己，去跟她溝通一下，不管是探聽虛實，還是讓她消氣，對費共來說都是有益的，當然能拿到核晶就更好了。
等下午回去就找她吧，李奇這麼想着，也閃過一個念頭，海瑟薇這會肯定在痛罵自己吧。
瓦倫丁以北上千公里，冰雪環繞的坎達斯王國，一座恍若冰冠城塞的宏偉城堡聳立在冰峰之上。
海瑟薇一身華貴紫袍，拄着法杖，立在城堡廣場上，笑意盈盈的對來客點頭。
在她身邊是個肥胖中年男子，一張臉笑得像菊花盛開似的，緊緊靠在海瑟薇身邊，肩頭都幾乎碰在了一起。
“這個裡奇……真是噁心到了極點，簡直恨不得馬上把他剁成肉醬！”
此時的海瑟薇用上了絕息術，身上也套着無形的防護罩，可身邊那傢伙的噁心氣息似乎仍然穿透了層層防護，滲入她的心靈，讓她心中翻騰起滔天的恨意。
“請忍耐，殿下，很快就會結束。”
洛希弗斯向她傳訊，海瑟薇覺得自己已經快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