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傳奇
在艱苦卓絕的鬥爭歲月裡,紅軍官兵與當地羣衆一道堅定信念,艱苦奮鬥,敢創新路,依靠羣衆戰勝了無數難以想象的艱難困苦,留下了許多驚天地、泣鬼神的事蹟。
井岡山上的毛委員
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人們親切地稱毛澤東爲“毛委員”。
當年,毛澤東帶領秋收起義的部隊,紮根在井岡山上後,爲鞏固和擴大紅色政權,進行了艱苦卓絕、不屈不撓的鬥爭。毛澤東走過的地方,留下一串串堅實的腳印,也留下了一個個動人的故事。
拒絕坐轎子
1927年的秋收時節,一場暴動正在暗地裡秘密籌劃着。毛澤東爲了這次暴動,一直在各地不停地奔波。由於長途跋涉,他的腳磨出了水泡,又磨破了皮。爲了不影響行軍速度,毛澤東忍痛行走,從不叫苦喊疼。
一天,毛澤東隨大部隊向前行進。此時,他腳上的傷口已經開始化膿。爲了不讓大家分心,他一直沒把自己的腳病告訴旁人。可現在越來越嚴重了,每走一步,就感覺萬箭穿心,不一會兒便汗流浹背,疼痛難忍。他的步子越來越沉……
“不好了,毛委員暈倒了!”一個士兵發現了毛澤東的異樣,慌張地叫道。
大家一聽,連忙圍上來。隨行的醫務人員,爲毛澤東診斷了一下,安慰道:“大家不要慌張,毛委員問題不大。不過,他這腳上的傷再不處理的話,恐怕整條腿就要廢了。”
啊?大家十分詫異,從來沒有聽說毛委員身體不適啊。大家望着毛委員腫得像大饅頭似的腳,難過地低下了頭。這麼長時間以來,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這一變化。毛委員更是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他們心裡清楚,毛委員是不想讓大家擔心。
“毛委員怎麼還沒醒過來?”一個士兵關切地問道。
“別擔心,毛委員這是勞累過度,再加上腳傷,難免會這樣。休息一會兒,自然就醒過來了。”醫務人員解釋道。
看着毛委員憔悴的模樣和嚴重的腳傷,大家決定,爲毛委員做一頂轎子。於是,大家分頭行動,在毛委員甦醒前做好了轎子。
毛澤東醒來後,心領了戰士們的好意,但拒絕自己坐轎:“大家都是一樣的,哪有一受傷就享受特例的。我不扛槍也不背子彈,空手行走已經夠照顧我的了。這轎子,我說什麼也不能坐。”大家還想勸說,但見毛委員神情嚴肅,便放棄了。他們打算明天一早,在部隊行軍時再勸一勸毛委員。
結果,第二天一早,毛委員一瘸一拐地走在了隊伍的最前列。看着毛委員艱難的步伐,戰士們既心疼又感動,紛紛挺起腰桿,跟隨毛委員,大步向前走去。
爲老百姓挑水
1927年10月,毛澤東帶領秋收起義的部隊,在井岡山上建立了革命根據地。革命軍在井岡山爲百姓們打土豪分田地,幫助百姓們過上了安居樂業的好日子。此外,他們紛紛行動起來,幫助當地行動不便的村民,解決生活上的困難。
毛澤東就是其中的一位。
一天傍晚,紅軍家屬楊大娘,從地裡幹活回來,準備挑水做飯時,發現水缸裡滿滿一缸水。她心中十分詫異,這種情況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次水缸的水快用完時,水又自動滿了。楊大娘的老伴去得早,大兒子又去參軍了,家裡就只剩下她和十一歲的小兒子。
“毛毛,下午是你挑的水嗎?”楊大娘問小兒子。
“不是我呀!”
哎,那就奇了怪了?楊大娘越琢磨越不對勁,於是跑到村長家裡問道:“村長,你派人給我家挑水了嗎?”村長被楊大娘這麼一問,都糊塗了,撓着頭髮說:“沒有啊!”
楊大娘聽了之後,越發地感到奇怪了。這究竟是誰在做好事呢?她回到家,思來想去,決定明天“抓”到這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第二天,楊大娘在家洗洗涮涮,不到下午,一滿缸水又用光了。她特意不下地幹活,也不去挑水,搬了個板凳,坐在門口,開始納起鞋底來。她一邊幹活,一邊觀察周圍的動靜。等了一下午,楊大娘始終不見人影。太陽快要落山了,楊大娘正打算自己去挑水,突然聽見後院有水桶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她趕緊跑到後院,正好與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她顧不上疼痛,擡起頭來一看,愣住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呀,這不是毛委員嘛!”
那個人也呵呵地笑了。
三次歷險
毛澤東一生歷險無數,僅在井岡山斗爭時期,毛澤東至少經歷了三次險境,每次都是險象環生,甚至是九死一生,但每次都能化險爲夷。
一、大汾劫難
1927年10月初,毛澤東率領工農革命軍在寧岡的茅坪“安家”,建立了後方大本營後,沿湘贛邊界開展遊擊活動,以解決部隊的給養和擴大政治影響,但剛下山不久,就遭到了一次大的打擊。
當部隊打游擊到酃縣的水口時,獲悉湖南茶陵縣敵軍的兩個團向水口撲來,毛澤東當即決定將部隊兩個營的兵力分成兩路:一營直插茶陵,待迫敵回撤後,返回茅坪;他親率團部和三營折入遂川境內,繼續開展遊擊活動。
10月22日,毛澤東率隊到達遂川西部的大汾鎮時,遭到了遂川縣反動武裝頭目、靖衛團團總蕭家壁的突然襲擊。蕭家壁,人稱“蕭屠夫”、“蕭閻王”,此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聽說工農革命軍到了他的地盤,遂揚言要把革命軍趕走,如果不走,那就拔刀相見。
是夜,井岡山上,冷風嗖嗖,寒氣逼人。工農革命軍指戰員們剛進入夢鄉,蕭家壁糾集了三四百團丁突然發動襲擊,打了工農革命軍一個措手不及。毛澤東當即命令三營向敵人回擊,搶佔被敵佔領的制高點,自己親率團部繞到敵人後面,欲與三營前後夾擊敵人。
戰鬥越來越激烈,革命軍鞍馬遠征,十分勞累,加之人生地疏,倉促應戰,難以抗敵,同時團部與三營因敵阻隔,夾擊敵人的計劃落空,毛澤東不得不下令撤退,往山溝溝裡鑽。此戰可謂潰不成軍,三營也不知去向,後來才得知三營在匆忙中退出戰鬥,因崇山峻嶺,不明方向,向南轉到桂東去了,後與朱德、陳毅的部隊取得了聯繫,直到12月離開朱德部,趕回井岡山,歸還了建制。
當時部隊被打散,毛澤東的身邊只有三十餘人,戰士們愁眉苦臉,不免有些泄氣。要吃飯時,因爲炊事擔子跑丟了,幾個戰士只好從老百姓家裡找來一點剩飯,沒有碗筷,毛澤東和大家就用手抓飯吃。飯後,毛澤東毅然站起身來,精神抖擻地對大家說:“現在來站隊,我站頭一名,請曾連長喊口令!”說罷雙足併攏,身子筆直,頭一個站好。毛澤東的舉動感染了戰士們,大家陡然生出戰鬥的勇氣,從地上一躍而起,按照連長曾士峨的口令入列。接着,後面的隊伍也趕了上來,陸續聚集了不少人馬。
大汾劫難,是毛澤東自三灣改編後上山遇到的第一次險況,但他不慌張,沉着應戰,即使在大家信心低落的時候,他仍然能鼓舞士氣,凝聚力量。大汾劫難後,毛澤東率領着這支“艱難奮戰而不潰散”的革命隊伍,踏着茫茫夜色,繼續新的征途。
1949年秋天,井岡山獲得解放。負責清剿匪徒的解放軍正是由當年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部隊紅三十一團衍變而來,人民解放軍發動羣衆,將蕭家壁捉拿歸案,蕭家壁最終沒有逃脫被人民公審、被槍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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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被誤傳“開除黨籍”
毛澤東率領工農革命軍在井岡山開始了武裝割據,是在茶陵、遂川、寧岡三縣建立紅色政權後,革命形勢如火如荼,蓬勃發展。但不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他一輩子都不能忘記。
1928年3月初,湖南省委特派員、湘南特委軍事部長周魯來到井岡山傳達中央精神和省委指示,他下車伊始,擺出一副“頂頭上司”的姿態,先是批評毛澤東及前委行動太右,燒殺太少,沒有執行“使小資產變成無產,然後強迫他們革命”的政策,指示要“燒、燒、燒,燒盡一切土豪劣紳的房屋;殺、殺、殺,殺盡一切土豪劣紳的頭顱”!
周魯接着傳達了1927年11月臨時政治局擴大會議精神,由於當時環境惡劣,文件不能隨身攜帶,只能靠背誦記憶,結果他在傳達中央給毛澤東紀律處分的時候,把“開除毛澤東臨時政治局候補委員”的處分誤傳爲“開除黨籍”。最後,周魯又傳達了湘南特委的決定,取消前委,另組師委,毛澤東改任師長。
周魯的誤傳,對毛澤東的打擊是不言而喻的,毛澤東是黨的一大代表,一生致力於黨的革命事業,如果因中央懲辦主義的政策而開除出黨的話,這必將演出中共歷史上的一出悲劇來。
我們知道,一個黨員幹部,一旦被開除黨籍,意味着他的政治生命就此結束了!
對於誤傳的中央指示,湘南特委沒有認真分析而是機械地執行,毛澤東被迫將部隊調往湘南,先是策應湘南暴動,而後迎接朱德陳毅的部隊上井岡山。在召開的兩軍會師大會上,毛澤東特別高興,破天荒地挎上駁殼槍,來到朱德面前,還詼諧地說了一句“背上駁殼槍,師長見軍長”。
時隔28年,即在1956年9月,毛澤東在黨的八大的一次預備會上還談起此事:“井岡山時期一個誤傳消息來了,說中央開除了我的黨籍,就不能過黨的生活了,只能當師長,開支部會我也不能去。”“‘開除黨籍’,又不能安個職務,就讓我當師長。我這個人當師長就不那麼能幹,沒有學過軍事。因爲你是個黨外民主人士了,沒有辦法,我就當了一陣師長。”“後來又說這是謠傳,是開除出政治局,不是開除黨籍。啊呀,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毛澤東被誤傳“開除黨籍”,可以說是他在井岡山,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講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不幸遭遇。儘管被誤傳,但毛澤東依然能化險爲夷,不過化險的“辦法”不是他,是“時間”,因爲部隊開往湘南途中,到達湖南酃縣中村時,毛澤東看到了中共中央的正式文件,知道了只是被開除政治局候補委員,而不是開除黨籍,他心頭的陰影終於一掃而光。
三、圳下遇險
1929年1月14日,毛澤東率紅四軍主力3600餘人,從小行洲出發,風雪下井岡,向贛南出擊,目的是打破湘贛兩省敵軍對井岡山根據地的第三次“會剿”。但紅軍主力下山,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必將經歷一番苦戰,毛澤東也經歷了他剛下山不久的第三次大危險。
2月1日,毛澤東、朱德率領部隊夜宿在尋烏縣吉潭鎮的圳下村。圳下村,四面環山,中間是個東西走向的狹長地段和一條小河,紅四軍進村後,軍部駐紮在村中心的文昌閣和一個較大的土圍子裡面,二十八團和三十一團被安排在村前和村後守衛着軍部。
2月2日拂曉,二十八團先於軍部開拔,特務營也未及時察覺敵情,敵劉士毅部的先頭部隊,突然向駐在圳下村中的紅四軍軍部襲擊,一時,四面槍聲大作,毛澤東與賀子珍由警衛員掩護,涉水過河,突圍上山。軍長朱德手提衝鋒槍與警衛員殺出一條血路,但跟隨他一起突圍的、結婚不到一年已有身孕的妻子伍若蘭卻因腿部中彈,不幸被捕。陳毅在突圍中,被突然衝上來的敵人一把抓住大衣,他急中生智,把大衣一脫,往敵人頭上罩去,才得以逃脫。可見當時情形已是萬分緊急了!
客觀地說,毛澤東此次能夠化險爲夷,有幸運的成分。當時毛澤東是住在村前的小廟裡,並沒有宿在軍部,因此,敵人先頭部隊攻進圳下村的時候,實際上已越過他住的地方。設想,如果敵人來的不是先頭部隊,又如果毛澤東和朱德等紅四軍領導沒能及時衝出包圍圈,而是給了敵人“一鍋端”的機會,那麼中共的歷史必將改寫了。所幸的是,歷史並不能假設。
圳下村遇險,是紅四軍下山所遇到的第一個也是最嚴重的困難。部隊損失慘重,官兵忍飢挨餓,又無歇腳之處,傷員劇增,卻無處安置,彈藥耗盡,且無從補充,士氣相當低落。毛澤東在3月20日給中央報告中稱當時“是我軍最困難的時候”。
雖然如此,但紅軍仍是一支有力量的部隊,當紅軍進抵瑞金縣北大柏地時,毛澤東、朱德率領官兵,利用大柏地的有利地形,對尾追之敵劉士毅部給予猛烈打擊,使其不敢再追。大柏地首戰告捷,軍威大振,士氣高漲。後來,在1933年的夏天,已被調離軍事職務的毛澤東路經大柏地,看到雨停虹現,夕陽在山,他觸景生情,欣然寫了《菩薩蠻·大柏地》一詞,回憶起“當年鏖戰急,彈洞前村壁”的壯麗場景來。
毛澤東對井岡山是情有獨鍾的。艱苦卓絕的井岡山斗爭,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年零四個月,但卻常常勾起他太多的回憶。1965年5月,在闊別38年的毛澤東,千里來尋故地,重上井岡山,在這段時間裡,他始終處於激動與興奮中,他以詩人的壯麗情懷,寫下了兩篇充滿了革命浪漫主義的詩詞《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和《念奴嬌·井岡山》,在後一首詩詞中,有“猶記當時烽火裡,九死一生如昨”的感嘆。
井岡山上結情緣
1928年5月22日這一晚,茅坪的牛亞陂村熱鬧非凡。一戶人家的家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還時不時地傳出幾聲恭賀祝福之詞。這家有什麼喜事呢?
原來是身爲前委委員之一的餘賁民與桃寮村的一位姑娘喜結連理。席間坐着毛澤東、朱德、陳毅、伍若蘭、賀子珍等十來號人,他們都是來向餘賁民道賀的。大家一邊喝茶一邊高興地談笑,空氣中都洋溢着幸福的氣氛。
這時,袁文才突然轉向毛澤東,當着大夥的面,鄭重其事地說:“毛委員,哪天我們喝你和子珍姑娘的喜酒呀?”
他這一問,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到毛澤東和賀子珍兩人身上。衆人只見毛澤東有些錯愕,賀子珍則滿臉通紅,嬌羞不已。
“毛委員,還等什麼呀?”性情豪爽的王佐也在一旁嚷嚷着。
“就是就是,你和子珍姑娘情投意合,你身邊也缺少個人,娶了子珍姑娘正好兩人有個照應嘛!”衆人紛紛勸說起來。
兩人在大家的極力撮合下,變得愈加難爲情起來。毛澤東看向賀子珍,賀子珍也看向毛澤東,兩人眼裡釋放着含情脈脈的光芒。毛澤東的目光似乎在詢問賀子珍的意見,賀子珍也感受到了毛澤東的溫情,羞答答地點了點頭。
“子珍妹子已經點頭了,毛委員的意見呢?”坐在賀子珍身邊的伍若蘭察覺到變化,搶着問道。
“好嘛,好嘛,就依大家。不過,我希望一切從簡。子珍,你覺得怎麼樣?”毛澤東說完,看着賀子珍。
“潤之,聽你的!”賀子珍說完,把頭一低鑽進了伍若蘭的懷裡。
看着兩人羞紅臉的樣子,衆人哈哈大笑起來。
“毛委員和子珍妹子的婚事,就由我和王佐老庚來辦。地點就選在象山庵,怎麼樣?”袁文才自告奮勇地說。
毛澤東和賀子珍點頭答應了。衆人又鬨笑起來:“好嘛,剛喝完老餘的喜酒,又有喜酒要喝嘍!最近的喜事還真不少!”
經過袁文才和王佐的一番張羅,5月28日,毛澤東和賀子珍在象山庵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婚禮儀式上,沒有鞭炮,沒有鑼鼓,毛澤東和賀子珍兩人穿着平時的衣服,喜笑顏開地爲大家發喜糖。大家齊聚在飯桌旁,共同舉杯,爲毛澤東和賀子珍這對新人祝福。五月底,天漸漸暖和了,山上的杜鵑花爭相怒放,映紅了山岡、映紅了毛澤東和賀子珍的臉頰……
毛澤東和賀子珍爲什麼會同意將婚禮定在象山庵舉辦呢?
因爲,這裡是他們倆定情的地方。
故事還得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說起。
在率領秋收起義的部隊進駐茅坪的那天,毛澤東就見到了“井岡山才女”賀子珍。她隨袁文才等人站在村口,迎接毛澤東的到來。當袁文才向毛澤東介紹身爲永新縣委婦女部長的賀子珍時,毛澤東眼前一亮,他的心被氣質非凡的賀子珍打動了。也許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兩人的心中已深深地埋下了一絲情愫。
初次見面,賀子珍給毛澤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從身邊人那裡瞭解到,賀子珍是永新著名“賀氏三兄妹”之一。其哥哥賀敏學、妹妹賀怡均是永新縣委的成員。賀子珍爲了躲避縣城敵人的追捕,來到井岡山上,結識了“綠林好漢”袁文才。後來,她索性留在了山上,擔任農民自衛軍的宣傳隊長。
1927年11月初的象山庵會議上,賀子珍獨到的見解,與毛澤東的所思所想不謀而合。毛澤東對賀子珍的好感更增加了一層。但兩人始終沒有太多交際,促成他們兩人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是袁文才和王佐。
那時,袁文才已經在革命軍的幫助下,順利完成了農民自衛軍的改編。但是王佐還不能完全相信工農革命軍。爲了改變王佐的看法,袁文才提出了讓毛澤東娶賀子珍,做井岡山女婿的想法。這一建議,得到了王佐的贊成。他樂顛顛地開始了“月老牽線”的工作。找準機會,王佐向毛澤東推薦了賀子珍,希望毛澤東能接納賀子珍這個秘書。
毛澤東知道王佐的心思,所以並沒有正面拒絕。當他看到賀子珍秀氣端正的筆跡以及優異的語言天賦後,心裡暗暗稱奇。當他外出進行農村調查時,便帶上賀子珍,一來可以多個翻譯,二來可以多個秘書。在農村調查期間,賀子珍雷厲風行的工作態度、活潑開朗的性格,都讓毛澤東頗爲欣賞。
結束農村調查後,毛澤東回到象山庵整理資料,賀子珍亦欣然同往。白天,他們兩人一個整理文稿,一個進行謄寫,配合得十分完美。寫累了的時候,兩人就停下來說會兒話,或者到外面散散步。大概是相處的時間久了,暗生情愫的兩人對彼此的好感都更近了一層。
袁文才和王佐得知毛澤東和賀子珍兩人在象山庵上定情後,十分高興。王佐欣然接受了改編,將旗幟倒向了工農革命軍這一邊。
因此婚禮儀式上除了毛澤東和賀子珍兩人感到幸福、高興外,就數袁文才和王佐最爲高興。他們兩人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緣,也促成了工農革命軍與當地農民自衛軍的緊密團結,爲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建立和鞏固打開了一個良好的局面。
朱總司令在井岡山
朱德率領參加南昌起義的餘部歷經千難萬險,終於到達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勝利會師後,朱、毛兩人對兩班人馬進行了整編。朱德任軍長。此後,紅軍和當地羣衆一直親暱地稱朱德爲“朱軍長”。
在井岡山革命鬥爭時期,朱德也留下了不少故事。除了大家耳熟能詳的“朱德的扁擔”故事外,還有許多展現“朱軍長”嚴於紀律、愛護百姓的故事。
朱德的扁擔
在井岡山博物館裡,陳列着一根普通的扁擔。這根用竹子製成的普通扁擔背後,卻有一個不尋常的故事。
它,是朱德用過的扁擔,上面依稀可見“朱德扁擔,不準亂拿”幾個大字。
1928年4月,朱德率領南昌起義剩餘部隊和毛澤東帶領的秋收起義部隊,在井岡山勝利會師後,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軍事力量迅速壯大。看到革命軍發展的良好勢頭,蔣介石慌了。他立刻命令湘粵贛三省的國民黨軍隊,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實行“會剿”,並對根據地實行經濟封鎖,妄圖把紅軍困在山上,活活餓死。
井岡山歷來“人口不滿兩千,產谷不滿萬擔”,加上紅軍數量劇增,吃飯問題成了首要的問題。爲了粉碎敵人的陰謀,紅軍開始動員和組織當地的百姓上山送糧,此外,紅軍也親自下山挑糧。有了足夠的糧食儲備,才能與敵人一戰到底。
下山挑糧,成爲那段時間紅軍每天的一項必要工作。
冬日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在山崗上,給嚴寒的冬天帶來些暖意。站在山頭往下望,幾條下山的小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他們便是下山挑糧的紅軍。只見他們走在蜿蜒盤曲的山路上,邁着矯健的步子,口中喊着口號,井然有序地上山。他們有的挑着籮筐,有的揹着布袋,有的甚至將褲子當做裝糧的工具,扎住褲腿,裝滿糧食,搭在肩上,走在隊伍中。
在這條長長的隊伍中,有一位年紀最大、官階最大、挑着最多糧食的人,他就是朱德軍長。已經四十多歲的朱德軍長,不僅把自己的籮筐裝滿了糧食,還搭上了一條裝滿糧食的口袋。即便這樣,他依然步子穩健,常常把年輕的戰士遠遠甩在身後。戰士們打心眼裡佩服朱軍長,但也十分擔心他的身體。
作爲軍長,朱德不僅每天要研究戰情,制定部隊的作戰方針,還要來回奔波在山路上挑糧。任誰看了,都覺得實在太操勞。可他總是笑呵呵,不當回事,總說要和大家一樣平等,不搞特殊化。
這天,朱德又和大家一起下山挑糧。途中,大家在黃洋界的一棵荷樹下休息。趁着朱德和大夥兒開玩笑的工夫,粟裕悄悄地和幾個戰士商量着,晚上去軍長家時趁機偷走他的扁擔,讓他明天沒法下山挑糧。
累了一天的戰士們終於把糧食挑上了山。粟裕等人跟着朱德回到了駐地,嚷嚷着要去朱德住的地方參觀一下。朱德欣然答應了。
粟裕一行人跟着朱德進屋,裝作很認真的樣子參觀了一下屋子。實際上,他們是看朱德將扁擔放在什麼位置。他們見伍若蘭接過朱德手中的扁擔,隨便放在了門後,也跟着將自己手中的扁擔放在門後。他們大致環顧了一下屋子,就藉口離開了。走的時候,他們順帶拿走了朱德的那根扁擔。
第二天天剛剛亮,朱德便起牀了。他跟往常一樣,到門口去拿扁擔準備下山挑糧。這時,他發現扁擔不見了,詢問妻子伍若蘭:“你把扁擔放在什麼地方啦?”
“跟以前一樣,放在門後啦!”伍若蘭邊說邊走過去,“咦?怎麼不見了?我確實是放在這兒的!”
朱德回想了一下,覺得肯定是粟裕他們拿走了。怪不得昨天晚上嚷嚷着要來參觀呢,敢情是來“偷”扁擔的。
“算啦,今天就在家休息一天吧。粟裕他們也是好心,怕你身體吃不消嘛。”妻子伍若蘭好心地勸道。
朱德沒有理會妻子的勸告,轉身讓警衛員到老鄉家買了一根竹子,自己動手又做了根扁擔。爲了防止粟裕他們再“偷”扁擔,他在扁擔上刻下了幾個字“朱德扁擔,不準亂拿”。接着,他拿着扁擔,往山下走去,加入到挑糧的隊伍中。
中午,大家走到黃洋界,仍舊在那棵荷樹下休息。大家發現人羣中又出現了朱軍長的身影。看着朱軍長身上被壓得彎彎的扁擔,大家都被感動了。跟隨着朱德,大家又充滿力量地挑起了擔子,往山上走去。
經過軍民的齊心協力,熱火朝天的儲糧運動圓滿結束了。井岡山變成了一個充足的糧倉。而朱德扁擔的故事也從此傳播開來。大家編了一首順口溜,專門讚揚朱德軍長艱苦奮鬥、與大家同甘共苦的革命情懷:
朱德挑糧上坳,糧食絕對可靠,軍民齊心協力,粉碎敵人“會剿”。
兒童團“抓”朱軍長
在以往的戰爭題材影片中,我們都能見到“兒童團”這個特殊的團體。之所以說它特殊,主要原因是它的成員都是一個個年紀小卻十分機靈的孩子。他們常常在村頭或者野外,扮演站崗放哨、通風報信的角色。
在井岡山斗爭時期,就有這麼一個兒童團。他們在站崗放哨的同時,與朱德軍長還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爲了應對敵人的各種“進剿”、“會剿”,朱德常常要工作到深夜。甚至有時候會通宵達旦。
一天清晨,天剛矇矇亮。熬了一宿的朱德走到外面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他滿懷心思,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軍隊的駐紮地。他想進去,看看士兵們的生活狀況怎麼樣。誰知,竟被兒童團給攔住了。
“站住!請出示路條!”爲首的一名兒童團團員用警戒的口吻喝道。
朱德微微一笑,說:“小同志,我出來得匆忙,忘了帶路條。我是朱德,麻煩讓我過去吧!”
朱德原本以爲,幾個小孩聽到“朱德”的名字,會通情達理地放他過去。可他這一次想錯了。
“不行,想要過去必須有路條,這是規定。我們哪知道你是不是冒充朱軍長?”幾個小孩不依不饒。
朱德嘆一口氣,說:“那我還是回去吧!”
“不行,這裡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我們團長有交代,一切可疑的人都要抓起來,帶回去問話。”爲首的小孩不管朱德同不同意,便吩咐手下的兩個小孩,將朱德綁了,送到鄉鎮府。
朱德聽從兒童團的命令,跟着他們來到鄉鎮府。兩個小孩找到團長,對團長說:“團長,我們抓到了一個壞蛋,請首長處置。”團長一看,原來是朱德。他趕緊迎上去,爲朱德鬆綁,笑着說:“朱軍長,實在對不住啊。這幾個毛孩子沒見過您,居然把您給‘抓’了!”
朱德爽朗地笑道:“哈哈哈……不錯了,這足以證明咱們兒童團恪盡職守,堅守崗位,都是好戰士啊!我這軍長也不能違反紀律!”
原本等着誇獎的兩個小孩,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抓來的人還真是朱德軍長。隨即,兩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低下頭笑了。
修造“紅軍橋”
井岡山腳下有一座美麗富饒的陂下村,村裡有一條富水河,河上有一座石頭砌成的“紅軍橋”。這座橋連着村子和村外的稻田。據說,這座“紅軍橋”是因爲當年朱德軍長許下的承諾而建造起來的。
每年夏天,老一輩的村民都會坐在橋頭,望着那綠油油的稻子,向兒孫小輩們講起當年的那個故事……
那一年是1931年,那時候的富水河上沒有橋,村民們每到農忙季節,家家戶戶都會搖着小船到對岸的田裡去忙碌。事實上,這樣費時費力非常不方便。
後來,陂下村來了一路紅軍,他們駐紮在村子裡。閒暇時分,紅軍總是會幫助村裡的村民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村民們對那個爲首的將領十分敬愛。大家都親切地喚他“朱老總”。公務繁忙的時候,朱德就在屋裡辦公,研究作戰方針;閒下來的時候,他會主動到老鄉家裡幹農活,和他們拉家常。鄉親們都稱讚他:“朱老總沒有一點官架子!”
一天,朱德帶領幾個戰士,跟着鄉親們到河對岸收稻子。他見大家都只能靠小船渡河,不僅慢,還不安全。當晚,他就召集人開了一個小會,商量着給村裡人搭座橋。大家一聽,認爲這是件好事,紛紛表示贊同,並研究了具體的施工方案。
第二天一早,紅軍在朱德的帶領下,熱火朝天地幹開了。村民們聽說,朱老總正帶人建橋,紛紛趕來幫忙。大家挖地基,砍來木材,一錘子一斧頭地幹起來。哪怕身上磨破了皮,哪怕汗水浸溼了衣裳,沒有一個人叫苦喊累。傍晚時分,一座結實的木橋搭成了。望着這座橋,大家心裡都樂開了花。
鄉親們爲了感謝朱德,感謝紅軍,都不約而同地稱這座橋爲“紅軍橋”。
後來,朱德率領部隊離開了陂下村。走的時候,他對鄉親們說:“等以後,我們自己的國家建立後,一定要爲你們建一座更加堅固的石橋!”
朱德沒有食言,他兌現了當初對陂下村老百姓許下的諾言。建國後不到一年,陂下村的新橋就建成了。消息傳開後,村民們無不歡欣鼓舞。
彭老總“三進三出”井岡山
1929年初,斷斷續續下了一個多月大雪的井岡山,此時已白茫茫一片。一支隊伍慢慢地行進在人跡罕至的山路上。他們大多人只穿着單衣,在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士兵們個個低着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上。還有一些傷殘戰士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
這支部隊是彭德懷帶領的紅五軍。他們在井岡山失守後,正向敵人力量薄弱的荊竹山方向突圍。由於敵人在下山的幾條道路路口設下埋伏,紅五軍不得不在當地一個嚮導的帶領下,從懸崖峭壁處緩慢下山。一路上,山路難辨荊棘遍生,戰士們的衣服被刮破、身體被刺傷,在刺骨寒風的吹拂下更讓人心生寒意。
從突圍開始,大家幾乎沒有吃一口飯喝一口水,又累又餓。他們每走一步,都要耗盡他們全身的力氣。整支隊伍顯得疲憊不堪。晚上,他們在深山老林裡找不到宿營的地方,爲了不引起敵人的注意,不能生火取暖,只能蹲在原地,忍受着風雪的肆虐。
面對這樣惡劣的條件,隊伍中已經有了軍心渙散的苗頭。爲了穩住軍心,爲了激勵大家,彭德懷和黨代表滕代遠親**問戰士,鼓勵他們堅定革命意志,堅定突出重圍的信念。
這一路,紅五軍多次遭遇敵人的突襲。爲了保存革命實力,彭德懷帶領戰士們浴血奮戰,幾經艱險,終於在2月上旬,衝出了敵人的重重包圍。
最初撤離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千餘名戰士,這時僅剩下三百餘人。
看着眼前這支士氣低落、殘缺不全的部隊,彭德懷內心十分難過。他想起一年前率部上井岡山的情景。
在上井岡山之前,彭德懷率領北伐軍獨立第五師發動兵變,舉行平江起義,併成立了中國工農紅軍第五軍。彭德懷任軍長,滕代遠任黨代表。
彭德懷率部佔領平江的消息震動了敵人,他們立刻調來了三個師的兵力對平江進行反撲。無奈,敵人的火力太猛,倉促應戰的紅五軍在這次戰鬥中傷亡慘重。他們退出平江來到湘鄂贛邊界進行遊擊戰。直到中共湖南省委發來指示,他們才得以化險爲夷。
那麼,中共湖南省委發來的是什麼指示呢?
即命令彭德懷率部轉移到井岡山,與紅四軍會合。
得到這一指令的彭德懷考慮到眼前的情勢,當即決定率部前往井岡山。不過,他們上井岡山的過程也頗爲曲折。
1928年9月初,紅五軍從平江的黃金洞出發,向井岡山挺進。他們一路上受到敵人的前堵後追,部隊兵力損失嚴重。尤其是到萬載縣大橋時,突然遭到敵人伏擊,戰士死傷衆多,軍需物資丟失殆盡。沒有了糧草,部隊再次陷入困境,彭德懷只好帶領部隊退到修銅邊界一帶進行休整。
紅五軍首次上井岡山沒有成功。
9月下旬,紅五軍準備第二次上井岡山。這一次,彭德懷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以聲東擊西的方法,終於躲過敵人的圍追堵截,順利地將部隊帶到了蓮花,併成功地與何長工率領的兩個營會合。然後,紅五軍又經過永新、三灣等地來到新城。此時,已經到了1928年年底。
12月11日,聞訊趕來的毛澤東、朱德、陳毅等人來到新城,在紅四軍軍部駐地城隍廟前面,等待着彭德懷率領的紅五軍的到來。
兩軍相見後,大家熱烈地握手,親切地交談,一片歡聲笑語。紅五軍把從敵人手中繳獲來的草鞋、襪子和布匹等物品送給紅四軍。作爲回禮,紅四軍送給紅五軍一些彈藥。場面十分融洽、感人。
此後,兩軍舉行了勝利會師的慶祝大會。會場上,一副字體蒼勁有力的對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新城,迎新年,歡迎新同志,打倒新軍閥;
趁紅光,當紅軍,高舉紅旗幟,創造紅世界。
如今,身處困境的彭德懷還記得當時紅四軍軍長朱德在會上說的一番話。朱德說,半年前我們與秋收起義的部隊在井岡山勝利會師,今天我們又和平江起義的部隊勝利會師,現在三支隊伍合在一起,這個力量是多麼地強大啊!今後,我們的隊伍會更加強大,我們最終會取得勝利的!
可現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敵人佔領了。他的內心痛苦萬分,一時又沒有辦法,只好從山上突圍下去,到贛南找紅軍主力。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將失守的井岡山從敵人手裡奪回來!
紅五軍在輾轉贛南的途中,奇襲於都,消滅了千餘敵人,繳獲了大批物資和彈藥,贏得了突圍後的第一場勝仗。
1929年4月1日,紅五軍在瑞金與紅四軍主力會合。劫後重逢的場面令許多人都唏噓不已。好在革命的火種完好無損地保存了下來。休整了一個月的紅五軍,在前委的指示下,由彭德懷、滕代遠率領,再一次殺回井岡山。只可惜,還未等紅五軍站穩腳跟,湘贛敵人又兵分兩路,向井岡山撲了過來。爲了避免重大傷亡,紅五軍不得不再一次離開井岡山,轉戰湘鄂粵贛邊界。
6月底,紅五軍從湘粵贛邊界再次返回井岡山,並攻下安福城,給敵人以重創。一時間,井岡山武裝割據的局面大好,振奮了當地一大片羣衆的信心,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
8月7日,紅五軍在湘鄂贛邊特委的要求下,離開井岡山,前往湘鄂贛邊界開展游擊戰爭。沒過多久,紅五軍在湘鄂贛地區收復了永新、寧岡、蓮花等地,武裝割據鬥爭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自此,以寧岡爲中心的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逐漸發展爲以永新爲中心的湘贛革命根據地。邊界的紅旗越來越多,革命的力量越來越強大。
彭德懷率部“三進三出”,爲井岡山的鞏固和發展進行艱苦卓絕的鬥爭,開創了“邊界紅旗始終不倒”的大好局面。
“相見恨晚,相慰平生”
1972年,共和國的開國元帥陳毅不幸逝世。
得知這一消息的毛澤東,不顧自身身患重病,不顧身邊工作人員的勸阻,下定決心到八寶山參加陳毅的追悼會。
周恩來得知毛澤東要參加陳毅的追悼會,心情既激動又擔憂。激動的是,井岡山時期的老戰友們又能見面了;擔憂的是,毛澤東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太好。他命人做好相關準備,陪同陳毅的夫人張茜等候在八寶山殯儀館的休息室,迎接毛澤東的到來。
不一會兒,毛澤東到了。周恩來、張茜等人迎了上去。毛澤東緊緊握住張茜的手,感慨地說:“陳毅同志是個好人,是一個好同志,陳毅同志是立了功勞的,他爲中國革命、世界革命做出了貢獻。”他的這席話,讓張茜聽了之後流下了動情的淚水。
“主席,您老人家身體不好,爲什麼還堅持要來呀?”張茜問道。
“要來呀,一定要來的。陳毅同志可是我在井岡山時的親密戰友,我來送他最後一程。”
在場的人聽了他們的對話,無不感動得落淚。
望着殯儀館中陳毅的遺像,毛澤東淚眼模糊,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那段崢嶸歲月……
井岡初逢
陳毅隨朱德上井岡山後,首次接觸毛澤東,便對毛澤東產生了敬佩之情。他自始至終擁護毛澤東,走正確的革命道路。
井岡山會師以後,陳毅任紅四軍政治部主任兼十二師師長,他和朱德一起輔佐毛澤東在創建革命根據地和人民軍隊的鬥爭中,建立了不朽的功勳。可以這樣說,在井岡山斗爭中,朱德在軍事上輔佐了毛澤東,陳毅則在政治工作上輔佐了毛澤東。在政治工作和維護部隊內部團結方面,陳毅都是模範。
井岡山會師不久,陳毅發現南昌起義部隊的幹部戰士,一上山就帶着某種優越感,認爲自己人衆槍多,能打仗,瞧不起秋收起義部隊。他們嘲笑秋收起義部隊是湖南的學生兵,文質彬彬的。秋收起義部隊則認爲南昌起義部隊舊軍隊的作風重,紀律差,是“油子兵”。這兩個來源不同的部隊,有時出現不團結的苗頭。於是,陳毅向毛澤東建議,對部隊實行改編,兩個部隊的幹部互相交流一下,特別是對南昌起義的部隊,要加強政治思想工作。這一建議受到毛澤東的高度讚揚,認爲這是加強兩軍團結、鞏固部隊的重要組織措施。
陳毅親自抓各部隊的士兵委員會,經常把士兵委員會的骨幹集中起來,給他們講課,宣傳紅軍的革命性質,紅軍的任務,官兵一致的原則,特別注意宣傳兩軍團結的重要意義,並以身作則做團結的模範。
龍源口大捷、紅軍攻入永新城之後,紅二十八團繳獲了大批軍用物資、武器彈藥。可三十一團在茶陵高隴戰鬥中,彈藥消耗較大。於是,陳毅建議,應該給三十一團補充彈藥,支援他們一下。但是很多同志想不通,特別是當時擔任二十八團一營營長的林彪叫得最兇。他說:現在要比賽,各繳的武器各帶,捉俘虜也是一樣,哪個俘虜得多,哪個部隊就多補充一點,不要分大戶。當時何長工剛調到二十八團任黨代表兼士兵委員會主任,他向陳毅反映了這個情況,陳毅當即和朱德商量,召開了各單位士兵委員會負責人聯席會議,耐心地做大家的思想工作。
會上,陳毅講了一個動人的故事。他說,古代有一家兄弟鬧不團結,經常受人家欺侮。一天,父母親將他們召集到一起,拿來一把箭,先讓他們一根一根地折,不一會,箭全都被折斷了。接着,又讓他們每個人把箭放在一起折,結果,百折不斷。這一下,一家兄弟明白了團結起來有力量的道理,以後就再也不互相鬧意見了,一家兄弟團結得像一個人一樣,也再沒有壞人敢惹他們了。經過陳毅的教育,大家思想很快統一了。會議決定由二十八團撥給三十一團三門迫擊炮和兩挺機關槍,並號召二十八團的戰士每人獻出一顆到一排(五顆)子彈,支援三十一團的戰友。
那天,何長工親眼看到二十八團幹部、戰士,向三十一團運交武器、彈藥的動人場面。壩子邊上擺着一排大籮筐,二十八團的同志陸續經過筐邊,將一排排嶄新的子彈投入筐內,有的戰士還把自己長期珍藏、磨得錚亮的“家底子”獻了出來。三十一團也很感動,他們貼起了橫幅標語,上面寫着歡迎二十八團發揚革命風格,向二十八團學習的話。子彈是戰士的**,是用鮮血換來的,沒有子彈,一支槍還不如一根梭標管用,獻出一排子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這一行動表面上看好像只是給三十一團補充了一些武器、彈藥,實質上更增加了兩個團的團結。
在政治工作上,陳毅又一個重要功績,就是協助毛澤東和朱德對舊軍隊進行改造。1928年8月失敗以後,何長工帶二十八團第一營在桂東縣城周圍做羣衆工作,後來,奉毛澤東指示,迂迴贛南,準備在同白軍作戰中搞些補充,繳點槍,擴大一下紅軍。當我部進至大汾、左安一帶,遇到了湘軍向成傑部畢佔雲的一個連,就把他們扣留了。畢佔雲原系川軍,他在大革命影響下,對紅軍有一定的瞭解,和朱德、陳毅是老鄉,曾有過來往,對朱德、
陳毅很佩服。這次扣留了他的部隊,官兵表現也好,表示今後一定不與紅軍爲敵。
在請示毛澤東、朱德、陳毅後,前線指揮官決定將他們全部放回。陳毅同志還向何長工交代,畢佔雲過去和朱德有關係,對待他的部隊一是要曉以利害,指出他們與紅軍爲敵是不會有好處的。同時講明政策,紅軍是優待俘虜的,讓他們成爲紅軍的宣傳員。根據這個指示精神,紅軍專門殺了一口豬招待他們,讓他們住了兩天,然後將人槍全部送走。這件事給畢佔雲部教育很大,臨行時,他們連連說:貴軍寬宏大量,我們是親眼看到、親身體驗到了的,今後只要貴軍有求於我們的,一定效力。
他們走了以後,朱德、陳毅又指示何長工給畢佔雲寫了一封信,大意是:你們湘軍本來是雜牌軍,一向受蔣介石的欺侮,蔣介石想借紅軍之手消滅你們;我們同你們向來無冤無仇,朱德又是你們老雲貴軍的,你要早定大計,或起義,或繼續受蔣介石驅使與紅軍爲敵。畢佔雲收到信後的第三天就帶了一個營,共計一百二十五人起義了,以後改編爲紅四軍特務營。
不久,張渭也從江西樟樹鎮帶了一個營的滇軍起義上井岡山了,以後改編爲獨立營。畢佔雲帶領的一營湘軍和張渭帶領的一營滇軍起義之後,毛澤東、朱德、陳毅研究,認爲何長工改造王佐部隊有點經驗,又把這兩個營交給他負責教育改造。毛澤東問他:“你打算怎麼搞法呢?”由於這兩營起義部隊大部都是“雙槍兵”,因此,何長工說:“我首先要當戒菸所所長,先要他們戒大煙。紅軍是人民的軍隊,不準抽大煙,紅軍也沒有大煙供給。”
這時,陳毅給何長工出主意說:不讓抽大煙一開始可能夠受的,爲了使事情辦得穩妥,最好採取“偷樑換柱”之法,給他們弄點菸葉吸吸。同時,多搞些集體和個人的文化娛樂活動,如唱歌,做遊戲,講笑話,講故事等。毛澤東、朱德也都同意陳毅同志的意見。於是,何長工就帶着這兩個營來到一處村莊進行休整改造。開始一段還好,過了三個星期可不得了啦,不少人犯了煙癮,連哭帶喊說:“哎呀!我的娘,受不了!”有個煙癮大的還跑到何長工面前苦苦哀求讓他吸上一口大煙,死了也不冤枉。何長工說:“死也要死得光榮,把鴉片鬼的壞名聲給你去掉了,家裡外頭都高興。”就這樣硬是都拖過來了。在這中間,陳毅曾三次來到這兩個營看望幹部戰士,並且作了一次形勢報告,對起義部隊教育很深。解放以後,畢佔雲在一次談話中,談及這段歷史時,還說:陳老總對起義部隊作的那個報告,何長工至今還記憶猶新呢。就這樣,在毛澤東、朱德、陳毅的具體幫助下,兩個營的起義部隊正式成爲人民軍隊了。這些同志在以後的革命鬥爭中都表現得十分勇敢,大部分同志都爲革命英勇犧牲了。
文武全才
井岡山斗爭中,陳毅在軍事上、政權建設上、發動羣衆的工作上也作出了很大的貢獻,他是毛澤東提出的三大任務的堅定執行者。
在軍事上,從幾個大的戰鬥來看,陳毅不單是前線指揮員,而且,擔任着毛澤東、朱德的參謀長的角色。每次戰鬥前,陳毅都同毛澤東、朱德一起謀劃、指揮。從三佔永新城到回師井岡山的三戰三捷,都有陳毅的功勞。
新、老七溪嶺戰鬥是1928年6月23日進行的,這是會師以後打得最漂亮的一次戰鬥,這次戰鬥同五斗江戰鬥、一佔永新城和草市坳戰鬥、二佔永新城不同,新老七溪嶺戰鬥是一次陣地攻防戰。這次戰鬥是毛澤東、朱德、陳毅一起研究部署的,是朱德、陳毅指揮的。當時,毛澤東帶領三十一團第三營在永新西鄉發動羣衆,並對永新縣城採取佯攻包圍的態勢,以迷惑鉗制敵人,配合新老七溪嶺的戰鬥。
在七溪嶺戰鬥之前,我軍正在寧岡整頓。6月22日吃過中午飯以後,接到毛澤東一封信,信中說:敵人兩個師的兵力已經向龍源口、白口一線展開,你們要不怕疲勞於今晚進入陣地,不要讓敵人翻過老七溪嶺,否則我們就被動了。朱德、陳毅接信後,立即進行了緊張的研究部署。
下午一點多鐘,朱德、陳毅召集營以上幹部開緊急會議,傳達了毛澤東的來信,並宣佈了具體部署。大家都用記錄本記錄了要點。朱德講話以後,陳毅做了動員。他說:敵人對前兩次失敗還不甘心,又要重新同我們較量一番。這次敵人進攻是狗急跳牆,我們這一仗一定要打好,打好了,敵人的反動氣焰就會一落千丈,而我們革命根據地就會保存下來,發展起來。各個部隊,一定要把困難想得多些,無論如何要戰勝敵人奪取勝利。緊急會議開完,臨走時,陳毅又特別囑咐:這一仗肯定是場惡戰。你們這次行動不是奔襲,而是和敵人搶奪陣地。時間不多,看誰腿長,誰先搶佔制高點,誰就掌握了主動,你們各級黨支部都要開會分別向黨員和士兵進行動員。
會後,大家來不及偵察地形、道路,匆忙準備了乾糧,就命令前衛和擔架隊出發。朱德、陳毅的軍指揮部在新七溪嶺,二十八團團部在老七溪嶺。陳毅跟朱德趕大路向新七溪嶺進發,連夜直奔老七溪嶺。老七溪嶺竹林密佈,古柏參天,山上沒有路,只有長滿荊棘的羊腸小道,部隊一面前進,一面還要披荊斬棘,向前開道。可當時工兵也只有幾把砍刀、幾把鋸子,行動相當遲緩。結果,剛趕到老七溪嶺下,敵人卻搶先佔領了老七溪嶺的過路亭,佔領了制高點。這時,新七溪嶺上已經槍聲大作,如果我軍不按計劃攻佔老七溪嶺,新七溪嶺方面朱德、陳毅指揮的我軍陣地就要受到嚴重威脅。於是,王爾琢團長決定搜索前進,掃清兩邊,攻佔制高點的過路亭。
這時,一營營長林彪把王爾琢團長拉到一邊,說:新七溪嶺看來已經失守了,我們側翼已經聽到槍聲,如果新七溪嶺一丟,敵人挺入寧岡,迂迴老七溪嶺,我們就會被包圍,就無路可走了。林彪建議立即向蓮花方向撤退。王爾琢團長等一致反對後撤,並認爲在當時的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攻擊老七溪嶺,給新七溪嶺我軍以火力支援。老七溪嶺比新七溪嶺高一點,攻上山頂,新七溪嶺敵人的進攻就會受到威脅。軍官們批評林彪的建議實際上是見危不救,臨陣脫逃,決定儘速拿下老七溪嶺,減少新七溪嶺的壓力。這時,新七溪嶺上,朱德、陳毅正沉着指揮戰鬥,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朱德的帽子被打穿了,陳毅的衣服也給打破了。但他們仍然活躍在火線上。陳毅一面協助朱德指揮作戰,一面用強有力的口號鼓動幹部戰士,狠狠打擊敵人,打退敵人一次又一次的衝鋒。爲了儘快取得戰果,支援新七溪嶺戰鬥,當時紅軍組織了二百多人的敢死隊,帶着兩挺機槍,分成七隊連續衝擊,攻擊過路亭,並使用大部隊從兩面迂迴,三營從正面衝擊,到十二點終於攻佔了亭子,奪取了陣地。敵人一看陣地丟了,撒腿就跑,我軍乘勝一直追到下午一點多鐘。林彪的一營本來是預備隊,負責跟蹤追擊。可是,敵人敗退時,他卻把部隊集合在山腳下,按兵不動,沒有趁敵人大潰敗時迅速攻佔敵楊池生師指揮所所在地的白口鎮。結果讓敵人通過白口開闊地邊的一個村子,重新集中,組織抵抗,使二十八團受到了一些不應有的傷亡。接着,王爾琢迂迴到新七溪嶺和龍源口,支援軍部陣地。這一仗紅軍打垮了敵人四個團,殲敵近兩個團。
下午四點鐘,陳毅到了龍源口,他看見何長工以後,一下子跳下馬,高興地跳躍起來,連連說:“打得好!打得好!”接着他講了新七溪嶺的戰況,他說:“我們打得相當激烈,如果你們再遲來半個鐘頭,我們的陣地就危險了。敵人以爲老七溪嶺他們已經拿穩了,進攻一次比一次瘋狂。”這一勝仗是會師後的三大仗之一。這次戰鬥,陳毅從謀劃部署到戰鬥實施都參加了。他既是指揮員,又是戰鬥員、宣傳員,很受大家尊敬,同志們都稱讚陳毅是文武全才。
政工能手
陳毅在軍事上是內行,在政權建設和羣衆工作方面更是譽滿井岡山根據地。
1932年春,毛澤東、朱德、陳毅率領紅四軍向贛南、閩西進軍,3月14日在長嶺寨一舉殲滅反動派軍隊一個旅,旅長郭鳳鳴被擊斃,紅軍解放長汀城。這時,紅四軍在長汀城召開了前委擴大會議,決定深入長河縣附近農村,分兵發動羣衆。毛澤東在會上強調指出:在此軍事時期,紅軍必須在贛南、閩西二十餘縣堅持游擊戰,發動羣衆,務要達到奪取政權的目的。會後,陳毅即帶第一縱隊奔赴三十里外的新橋做羣衆工作。來到新橋,陳毅不進深宅大院,專門選了共產黨員王仰顏家低矮的土屋住下。白天他走遍新橋山山水水,訪貧問苦,調查研究。晚上,松明燈下,在土屋前集合着男女老少,向他們宣傳打土豪、分田地、武裝奪取政權的意義。不久,陳毅根據掌握瞭解的情況,在大崗召開了羣衆大會,發動羣衆打土豪、分田地。陳毅在會上講話,他說:鄉親們,郭鳳鳴被我們消滅了,土豪劣紳、地主老財沒有靠山了;朱毛紅軍打下了長汀,來到新橋,就是要把革命的烈火燒到新橋來,要把印把子握到咱們窮人手裡來!說着,他隨手抓起一把銀毫、銅板,說:這是打土豪的錢。地主豪紳每一個銅板都浸透着我們窮人的血汗,今天我們要把它們分了,讓勞動人民創造的財富,再回到勞動人民手中去。就這樣,在陳毅親自發動下,五天時間裡,新橋農民羣衆打土豪十八家。那幾天,陳毅和戰士幫助羣衆到處燒契廢債、殺豬出谷、分田分地、籌糧籌款,窮苦人真正翻身了。爲了保衛勝利果實,陳毅親自幫助成立了農民赤衛隊。這支赤衛隊聽說後來還攻打過清流縣的縣政府呢。
陳毅在擔任贛西南特委書記和江西省軍區司令時,對擴充紅軍是最有辦法的。他當贛西南特委書記時,一面出色地搞好政權建設,一面發動羣衆開展生產運動,改善人民生活。在此基礎上用各種方式動員農民參軍,一批一批地把他們送到中央蘇區補充主力部隊,使紅軍的力量日益增長,有力地保證了粉碎敵人數次“圍剿”。他在擔任江西省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期間,同省委書記李富春在發動羣衆、鞏固後方、補充紅軍等方面成績更爲突出。到紅軍開始長征爲止,僅在江西省軍區,就動員組織了工人師、青年師、模範師三個師的兵力,極大地壯大了紅軍的力量。
可以說,井岡山時期,朱德在軍事上輔佐了毛澤東,陳毅則在政治工作上輔佐了毛澤東。在政治工作和維護部隊內部團結方面,陳毅都是模範。正如毛澤東在給陳毅的信中所寫:“相見恨晚,相慰平生,希遇事相商。”
“井岡山上老實人”
毛澤東一生大部分時間都以一名指揮者的身份出現在中國舞臺上。無論是在艱苦的革命戰爭年代,還是在緊張的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毛澤東旗下都聚集了一批足智多謀的人才,他們在毛澤東指揮下南征北戰,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其後又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出謀劃策,創造了衆多令世人矚目的奇蹟。這無不源於毛澤東敢用、善用人才。毛澤東對他們的特長、性格等知之甚深,故而能因其優點委以重任,又能因其弱點予以彌補,從而形成一種指臂相連、珠聯璧合的完美結合。
羅榮桓是我軍一位傑出的領導人,爲中國革命事業立下赫赫戰功,深得毛澤東信任和器重。大革命失敗後,羅榮桓參加了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由於作戰失利,一些人甚至不辭而別。但羅榮桓堅定地留下來,開始了其革命生涯。
羅榮桓一直保持着吃苦在前、踏踏實實的作風,在工作中率先垂範,兢兢業業。在擔任三十一團三營黨代表後,由於他的出色工作,三營成爲一支拖不垮打不爛的“鐵軍”,毛澤東對他的踏實苦幹作風深爲讚賞,古田會議後,經毛澤東提名,羅榮桓任紅四軍前委委員和第二縱隊黨代表。毛澤東曾親自對羅榮桓的夫人林月琴說:“爲什麼讓他當黨代表?就是因爲他老實。”
見證“三灣改編”
羅榮桓是“三灣改編”的見證者之一。他在這次軍隊改編中留下來,又經過井岡山艱苦歲月的磨礪,逐漸成長爲一名有膽識有作爲的將領。1955年,羅榮桓被授予爲中華人民共和國元帥軍銜。
羅榮桓第一次見到毛澤東,是在秋收起義的“文家市變計”會上。當時,羅榮桓率領湖北通州、崇陽的農民自衛軍參加了秋收起義。會師會上,羅榮桓被毛澤東生動形象、深入淺出的演講深深打動了。毛澤東所講的革命道理,正好解決了羅榮桓對起義失敗後產生的困惑。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力量和信心。“三灣改編”時,他選擇留下來。此後,便開始了跟隨毛澤東南征北戰的革命生涯。
在井岡山斗爭時期,羅榮桓被任命爲第三營九連黨代表,充分發揮了他作爲黨代表的帶頭作用。
那時的羅榮桓,個子高高瘦瘦,戴着一副近視眼鏡,常常不苟言笑。很多戰士都十分懼怕嚴肅的羅榮桓。幾個愛開玩笑的戰士,給羅榮桓起了一個外號——“大腦殼”。他知道後,並沒有生氣,更沒有責罰那幾個給自己起綽號的戰士。他覺得,自己作爲黨代表,就應該樹立起威信,以理服人。這樣一個小小的綽號,並不會影響他的尊嚴或者威信。相反,一個優秀的黨代表更應該時時刻刻發揮先進模範作用。
在前線打仗時,羅榮桓常常和連長並肩作戰,始終站在隊伍的最前列;部隊撤退時,羅榮桓又往往在後面負責掩護。雖然他不苟言笑,但他關心每一個戰士,對戰士噓寒問暖;可自己身體不舒服時,卻往往咬牙堅持,不吭一聲。
羅榮桓細緻入微的工作原則、以身作則的態度,贏得了整個九連戰士的信任。他們再也不在背後開羅榮桓的玩笑,再也不給羅榮桓取外號。久而久之,大家覺得黨代表羅榮桓一點官架子都沒有,十分平易近人。
爲了改掉部隊殘留的舊軍隊惡習,身爲黨代表的羅榮桓做了大量工作。他給戰士們講道理,做思想溝通,常常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不久,整個部隊的風氣逐漸好轉。這期間,就有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那是一個初冬的傍晚,天氣驟變。天空颳起了凜冽的寒風,氣溫急劇下降。
九連四班的一個戰士站崗放哨回來,凍得渾身瑟瑟發抖。由於冷,躺在牀上無法入睡。爲了取暖,這名戰士不顧班長的勸說,從一位老鄉的院子裡抱來一捆柴火,點起了一個火堆。班長追了出來,命令這名戰士將火熄滅,並把柴火還給老鄉。可是,凍得難受的戰士沒有理會班長的勸說,仍舊繼續添柴烤火。
班長見這名戰士不配合,一下子就火了。他衝過去,踢開火堆,奪走戰士手中的柴火,接着就訓斥起來。那名戰士心裡也憋着火,不服氣地和班長理論起來。漸漸地,兩人的衝突越來越大。懊惱的班長掄起手,給了這名戰士一個巴掌。這名戰士委屈地將柴火還了回去,鑽進了冰冷的被窩。
這件事情很快就被羅榮桓知道了。
負責全連思想工作的羅榮桓,將打人的班長叫了過來,心平氣和地問道:“聽說,你昨晚打士兵了?”
班長理直氣壯地回答道:“那個戰士不遵守紀律,又不服從命令。我實在氣不過,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羅榮桓聽完班長的解釋,仍舊和顏悅色地說:“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你不打士兵,能不能把全班管理好?”
班長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你不是班長,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如果你犯了錯誤,班長動手打你,你會怎麼辦?”
班長答不上來。
“毛委員一再強調,不能以武力解決內部問題。同志們出現問題或者犯了錯誤,一定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們要學會以理服人,蠻幹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做事情要讓人心服口服,才能管理好一個團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班長聽了羅榮桓的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難爲情地低下了頭。
草林除惡霸
1928年,工農紅軍攻佔遂川縣城,成立工農革命政權。爲了鞏固這一紅色政權,紅軍兵分幾路深入到各個地區,展開打土豪分財產的鬥爭。其中,營黨代表羅榮桓帶領隊伍開赴到富農比較集中的草林地區。
那天,羅榮桓帶領部隊,雄赳赳氣昂昂地向草林鎮上走去。部隊還未進入鎮上,就聽見遠處傳來鑼鼓宣揚、鞭炮震天的聲音。羅榮桓以爲是鎮上熱情的羣衆自發地前來迎接。走近一看,卻是一個穿着講究的中年男人帶着一幫人在等候。中年男人見羅榮桓走近,便滿臉堆笑地走上前去,拱手作揖並說道:“鄙人是草林鎮上的管事黃禮瑞,歡迎革命軍的大駕光臨,希望以後能多多合作!”說完,他一揮手,後面兩個隨從就捧出一堆禮品。黃禮瑞說道:“這點見面禮,還請羅將軍笑納。”
羅榮桓一見這種場面,知道黃禮瑞不是什麼善類,便對黃禮瑞說道:“多謝你的盛情,這禮我們是萬萬不能收的。”隨後,他又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我們工農革命軍從來不收農民的東西,更不會收那些從農民身上搜刮來的東西!”
黃禮瑞被羅榮桓當場拒絕,自討個沒趣。他心裡極爲不悅,強忍怒火,收回禮品,暗自在心中咒罵了一番。
兩人第一次見面就不歡而散。
羅榮桓把部隊安頓好後,馬上派人瞭解草林地區的社會現狀以及複雜的人際關係等情況。原來,黃禮瑞是草林鎮上的一個惡霸,常常欺壓百姓。有時候,連富農都對他敢怒而不敢言。
自從上次與羅榮桓交惡後,黃禮瑞就暗地裡安排人到處散佈革命軍的謠言,破壞革命軍的形象,讓革命軍很難開展工作。即便革命軍把打土豪得到的東西分給窮苦百姓,他們也不敢接受,他們害怕黃禮瑞這個惡霸反撲過來,進行慘無人道的報復。
面對這種情況,羅榮桓一時一籌莫展。他心裡十分清楚,必須先除掉這一方霸主,才能消除鎮上的羣衆對革命軍的誤解。可是,如何除掉黃禮瑞,卻成了一個難題。
狡猾的黃禮瑞知道,革命軍不是一點錢財就能打發的,也不是那種可以好好“合作”的軍隊,便開始想方設法躲避革命軍。他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偷偷地運出去,藏了起來,自己也常常溜出去。
革命軍無法摸清黃禮瑞的行蹤,十分焦急。眼看着部隊進駐草林大半個月了,打土豪分錢財的運動又開展得並不順利,下一步該怎麼辦,大家都毫無頭緒。就在這時,羅榮桓想出制服黃禮瑞的辦法了!
羅榮桓聽鎮上的一個老農說,黃禮瑞十分怕老婆,尤其是他的小老婆。因爲,他的小老婆家境十分優越,且家族背景十分雄厚,黃禮瑞能夠發家致富,成爲一方霸主,很大程度上靠的是她的關係。抓住了黃禮瑞的“軟肋”,羅榮桓開始實施計劃。
羅榮桓讓人散佈消息,說黃禮瑞的大小老婆被革命軍抓住了,並且要在一家茶館交易,賣到外地去。這個消息的確讓黃禮瑞沉不住氣了。他匆忙跑回草林鎮,悄悄地回到自己家裡瞭解情況。得知情況屬實後,他決定冒險去茶館救小老婆。他怕革命軍,但是如果失去了小老婆,那他苦心經營的家產將不復存在。所以,他最終選擇鋌而走險。
黃禮瑞帶着一幫家奴,趁着月色,悄悄地來到街上。沒想到,這條街上到處都是茶館。正當他們一一尋找時,與一路革命軍相遇了。黃禮瑞爲了躲避革命軍的抓捕,不得已想藏進就近的一家茶館內。他前腳剛關上門,後腳就被革命軍抓住了。原來,他闖進去的正好是羅榮桓發佈出去的那家茶館。那裡早已被革命軍佔領,正等着黃禮瑞主動送上門來呢。黃禮瑞見狀,只好乖乖束手就擒。工農紅軍把從黃禮瑞那裡繳獲的財產,全都分給了鎮上的百姓。
鎮上的人們見一方霸主被除,心裡踏實多了,紛紛主動配合起革命軍開展打土豪分財產的運動。他們對紅軍的戒備心和誤解,逐漸解除和消失了。工農革命軍受到了大家的擁戴。
“青年戰術家”的故事
1972年1月10日在陳毅的追悼會上,毛澤東還見到了一位井岡山時期的老戰友。他,就是粟裕。
毛澤東拉着粟裕的手,動情地說:“咱們這些井岡山時期的老戰友剩的不多啦!”
粟裕是隨着朱德、陳毅的部隊上井岡山的。在井岡山斗爭時期,粟裕擁護毛澤東的正確路線,勤奮學習,大膽創新,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從一開始的連黨代表,逐漸成長爲師級指揮員。新中國成立後,粟裕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大將軍銜。
初露鋒芒
1927年4月,朱德率領南昌起義餘部輾轉趕赴井岡山,與毛澤東會師,兩支隊伍合編爲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不久改稱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
這時候的粟裕,就站在朱德的隊伍裡,一臉激動地看着朱毛兩雙大手緊緊握在一起。
他隨二十四師教導隊參加南昌起義後,一路跟隨朱德輾轉上了井岡山,擔任葉挺獨立團主力組成的紅二十八團五連黨代表(林彪時爲一營營長,羅榮桓則爲秋收起義餘部編成的三十一團八連黨代表)。
從此,井岡山成了他的“幸運星”,他一生的命運也和朱毛連在了一起。
1928年6月,蔣介石從湖南、江西兩省各抽調五個團的兵力,分兩路第四次“進剿”井岡山。湖南吳尚五個團由茶陵推向寧岡,江西楊池生、楊如軒的五個團,則由吉安推向永新。
這不過是“分進合擊”的老套路,毛澤東、朱德早已是洞庭湖上的“老麻雀”了,有的是辦法。他們指揮紅四軍沉着應戰。
因湖南吳尚部戰鬥力較強,慣於“欺軟怕硬”的他們決定採取守勢,將主力集中起來,準備攻打戰鬥力較弱的楊池生、楊如軒。
紅四軍主力於是按毛澤東、朱德的部署,一槍不放,主動撤出了永新縣城,退到位於井岡山中心的寧岡。同時,毛澤東、朱德打算控制楊池生、楊如軒進攻的必經之路新、老七溪嶺,等待機會予以痛殲。
粟裕此時改行做了軍事幹部,擔任二十八團的連長。紅四軍軍長朱德命通訊員火速找來粟裕。當然,不是叫他來和自己一起用著名的“朱德的扁擔”挑糧食,而是告訴他嚴峻的敵情,並親自交給他一個任務:控制老七溪嶺。
粟裕知道有大仗打了,十分興奮,當即表示保證完成任務。
但當他帶全連跑步迂迴,氣喘吁吁趕到老七溪嶺時,卻發現楊池生、楊如軒的右路先頭部隊已“先到爲君”,搶先一步,佔領了該地制高點。
這時,山頭上“兩楊”的雲南兵們大概過足了鴉片癮,正氣宇軒昂,洋洋得意,站在制高點上“觀山景”,似乎也在嘲弄粟裕和他的紅軍。
七溪嶺山巒重疊,地形險要,易守難攻。粟裕知道,若完不成朱德當面授予的任務,控制不了該地,將給紅四軍和井岡山根據地帶來巨大損失。
他立即組織部隊攻擊,儘管紅軍戰士們前仆後繼,但不利的地形和缺乏重武器,使他們從早上打到中午,多次“刀槍撲去爭山頂”,都鎩羽而歸,未能成功。
強攻不行,粟裕考慮還得智取。
半天激戰後,雙方都十分疲勞,體力用到了極限。紅軍衝鋒的槍聲一停,山頭的雲南兵像到了久盼的週末一般,馬上鬆懈下來,一個個橫七豎八歪倒在地,猛吸鴉片,準備補充“能量”。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粟裕立即令部隊隱蔽接近山頭,突然發起攻擊。此舉出其不意,瞬間就突破了對方的防禦陣地。
粟裕身先士卒,衝在連隊的最前面,以矯健而神速的動作跨上了制高點。他稍稍定了定神,回頭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自己身後只跟上來九個戰士,其他人還遠遠落在後面,而四周全是黑壓壓的國軍。
這回可是將自己送進狼羣了!繼續衝過去,敵衆我寡,無異於以身飼虎;但退下山去,等於又一次進攻失敗。
粟裕緊張地思考着。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粟裕沒有再猶豫,當即把九個人分成兩組:六人牢牢控制制高點,接應後續人馬;自己親自帶三個人,越過山頂,繼續猛打驚慌失措的國軍。
翻過一個山坳,粟裕發現有一百多名國民黨兵蝟集在一起,慌不擇路,準備逃竄。他立即衝過去擋在前頭,以當年長板橋前張飛的氣概大聲怒吼:“放下槍,你們被俘虜了!”
留在制高點的人中恰巧有個司號員,見此情景,靈機一動,連忙上前幾步,鼓起腮幫,使勁吹起了衝鋒號。另一個戰士也十分靈泛,不斷地揮動紅旗,似乎在給大隊人馬指示攻擊方向。
這股國民黨兵一時呆了,不知上來了多少紅軍,後面又還有多少人馬,多年“拼搏疆場”、劫後餘生的經驗告訴他們,“好死不如賴活着”,幸許祖宗顯靈,還可以優待回家,就能躺在牀上舒舒服服抽大煙了,於是都紛紛“積極配合”,老老實實放下了手中的槍。
粟裕十分機警,先命令把槍機卸下,才叫他們“幫忙”打掃戰場,揹着各自的槍下山。四個人以“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膽識,一下子捉了上百名俘虜。
國民黨兵被粟裕的勇氣完全鎮住了,無人敢亂說亂動,乖乖走向俘虜收容所,成爲粟裕的“戰利品”。
控制了這一制高點後,毛澤東、朱德的反“圍剿”大獲全勝,殲敵一個團、擊潰兩個團。紅四軍主力乘戰勝之威,對如驚弓之鳥一般的雲南兵一路窮追猛打,收復了才丟失幾天的永新縣城。
紅四軍官兵中洋溢着節日般的喜悅,軍中很快就傳唱起兩句順口溜:“不費紅軍三分力,打敗江西兩隻‘羊’(指楊池生、楊如軒)。”
這一仗中立下大功的粟裕,因爲精彩的指揮和勇猛的戰術,被軍長朱德誇獎爲“青年戰術家”。
這一美名,連同期最“牛”的青年將領林彪也不曾有過。因此,迅速在井岡山上傳開,成爲將士們茶餘飯後、戰鬥間隙的一段傳奇,也成爲粟裕這位井岡山“老人”一個深深的足跡。
一戰揚名
粟裕當然不總是這種“小打小鬧”,千軍萬馬的“大世面”也如同和尚們吃豆腐,司空見慣了。
他的第一個“大世面”,與老鄉張輝瓚有關。
在蔣介石如雲的將星裡,張輝瓚實在算不上一個人物。但早早退出國共角逐舞臺的他,卻似乎比其他流星一般閃過歷史天空,未留下丁點痕跡的國軍將領幸運得多。
因爲毛澤東興之所至,偶然填寫的一首詞,張輝瓚成爲醒目的歷史標點,一段時間裡,甚至還家喻戶曉。
人誰不死?能留名千載,傳諸後世,不只古代士大夫之流殫精竭慮,苦苦追求,當代人恐怕也不能免俗。
張輝瓚儘管腦袋被人砍掉,順滾滾贛江漂流而下,的確有點兒慘,卻以一種特殊方式實現了雁過留聲的人生目標,可謂求仁得仁,大概沒什麼可抱怨的了吧?
這位湖南兵目學堂、湖南講武堂和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高材生,被毛澤東、朱德“剃頭”之前,遠大的理想就是“殺豬拔毛”,剃掉朱毛的頭。
不過,粟裕這位朱毛麾下的小將不給老鄉“面子”,橫插一腳,壞了他的“好事”,結果自己的頭反被朱毛輕輕巧巧地剃掉了。
1930年10月起,眼見朱毛已呈“尾大不掉”之勢,蔣介石感覺到了自己屁股下江山的搖晃。連忙丟開別的煩心事兒,先後調集10萬大軍,命守土有責的江西省主席魯滌平做了南昌行營主任,統一指揮各部,首次大規模“圍剿”朱毛。
南昌衛戍司令兼十八師師長張輝瓚“臨危受命”,做了前線總指揮,頭一回這麼露臉,替老祖宗爭氣不小,不免提刀四顧,躊躇滿志。
他想,朱毛不過是草莽間的“山大王”,我是堂堂日本士官學校高材,取他們的頭如同探囊取物,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毛澤東和朱德也不是三頭六臂,都只有一個腦袋,當然知道這“頭”被剃了,再長出來就不容易,因此格外珍惜,小心翼翼備戰了一個月。
兩人合計了好一陣,決定依舊採取老辦法,誘敵深入,後發制人。紅一方面軍主力隨即遵令而行,逐步向根據地中部退卻。
魯滌平不是魯智深,自然也就不會那麼魯莽,相反倒有些方面大員的正經謀略。他依據兵書戰策上的穩妥戰法,命令張輝瓚等人率部分多路、分梯次,一步一個腳印推進,準備讓朱毛吃不了,兜着走。
“任憑几路來,我只打一路。”這一戰法的首創權大概要追溯到明清屢剿不絕的農民起義隊伍。這時候,毛澤東、朱德已經將它爛熟於胸了。打敵一路,迫退其餘!他們果斷地將張輝瓚十八師與譚道源五十師鎖定爲第一殲滅目標。
但張輝瓚到底喝過洋墨水,燙金的文憑是過硬的真傢伙,不是錢鍾書先生《圍城》裡克來登大學的冒牌貨。朱毛多次精心設伏,他就是有點大姑娘般扭扭捏捏,不願上鉤。
粟裕奉命率部參戰。這時候,他已升任紅六十四師師長,麾下人馬數千,年僅23歲。
不過,他雖和紅四軍軍長林彪一樣,直屬紅一方面軍總部,歸朱毛直接指揮,所部裝備卻和紅四軍有霄壤之別,大多是些梭標紅纓槍外加大刀片子,比陳勝、吳廣的竹竿、扁擔要稍微“體面”一點。
1930年12月底,粟裕獲悉情報:張輝瓚部將進入龍岡地區。爲慎重起見,他決定化裝親自前往偵察,覈實這一情報的準確性。
對於化裝成什麼人,粟裕有過仔細考慮。
如果裝扮成江西老表,自己一口的湖南腔,很容易引起對方的格外“青睞”;裝成往來商人呢,這窮鄉僻壤突然冒出個有錢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弄不好對方就樂顛顛地過來“發洋財”,反而頓現原形;裝扮成雲遊道人倒是好,這一帶道教發達,山頭就有肅穆莊嚴的道觀,自己生得又清瘦,有幾分相似,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只有一頭短髮。
躊躇之下,他想到張輝瓚是湖南老鄉,部隊裡湖南士兵也多,自己對敵人的行情還熟悉,回答一般問題不會有差錯,因此最後決定打扮成國民黨下級軍官。
粟裕又從師部偵察排選了兩個戰士,一齊換上繳獲的國軍制服,向張輝瓚部可能過來的方向出發了。
走了半天,道路旁的樹叢裡忽然閃出個國民黨軍崗哨,喝問:“口令!”
“清——剿!”
粟裕早叫偵察排打聽了,並且知道國民黨軍的口令一般一星期到半個月才換一次,因此十分鎮定地回答。
站崗的士兵放下槍,但仍一臉狐疑和警惕:“你們是哪來的?哪部分的?”
粟裕笑笑,故意奚落說:“我們是五十師的,你們是十八師的吧?你們怎麼走得這麼慢?落在我們後面大半天路程了。”
接着,粟裕解釋:“我們是去後頭送信的,還以爲你們早過了龍岡呢!”
哨兵被粟裕的從容震住了,早沒了懷疑,有點膽怯地問:“聽說龍岡那邊有共匪,是真的嗎?”
“哪有什麼共匪?早跑得沒影兒了!”粟裕笑道,“我們早上纔打那邊過來。你們十八師是不是被共軍嚇怕了?張師長還是日本留過洋的呢。”
哨兵一邊放行,一邊小聲說:“聽說朱毛共匪厲害呢!”
進了村子,到處都是國民黨官兵走來走去。粟裕見不遠處的石頭上坐着個軍官,獨自悶頭抽菸,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便主動靠過去招呼。
“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粟裕笑着說,“我是譚師長派來和你們十八師聯絡的。”
軍官絲毫不加懷疑,發牢騷說:“大家都替魯總指揮賣命,今天見了,明天還不知能不能睜開眼睛呢!”
“哪裡至於這樣?”粟裕恭維說:“早聽說你們張師長用兵如神,指揮有方,這次進剿,必定大獲全勝!”
閒聊中,粟裕得知張輝瓚已打算加快速度推進,只是尚未最後確定是否走龍岡,而且張輝瓚部隊的士氣普遍不高。
偵察回來後,粟裕當即去見毛澤東和朱德,彙報了自己掌握的情況,並建議針對張輝瓚求勝心切的心理,派一支小部隊引誘張輝瓚到龍岡,主力紅軍則在龍岡設伏,一舉殲滅十八師。
毛澤東和朱德笑呵呵地看着這位面容清瘦、個子不高卻很精明強幹的青年將領,一邊很仔細地聽他說話。
聽完,兩人又相視一笑,頻頻點頭。
隨後,毛澤東、朱德命紅十二軍軍長羅炳輝派蕭鋒的獨立營,前往富田到值夏一線,協助紅三十五師作誘餌。
蕭鋒率部與張輝瓚部稍做接觸後,立即向龍岡撤退。大約走了九十里山路,終於將張輝瓚誘到龍岡,進入毛澤東、朱德預設的口袋陣,使之成爲囊中之物、甕中之鱉。
隨後,四萬以逸待勞的紅一方面軍主力,從埋伏的叢莽間一躍而起,將其全部殲滅。
12月30日下午約18點的時候,部隊冒雨打掃戰場,蕭鋒與粟裕不期而遇。此前,他倆於1928年首次見過面,雖同在中央紅軍,卻已兩年未見面了,雙方熱情地擁抱在一起。
粟裕問蕭鋒:“你們是怎麼打到龍岡來的?”
蕭鋒有些自豪,將牽張輝瓚“牛鼻子”的經過簡要地報告了一遍。
粟裕聽了,讚歎說:“好啊,不簡單!你們模範地執行了毛總政委誘敵深入的作戰意圖,爲全殲張輝瓚立了頭功!”
接着,他又拍拍蕭鋒肩膀,說道:“這兩年,你的作戰水平提高不少啊。”
蕭鋒問粟裕:“你現在哪個部隊?”
一旁粟裕的通訊員回答:“他是我們紅六十四師師長!”
蕭鋒聽後,肅然起敬地說:“粟師長,聽說你派人化裝偵察,搞到敵人許多重要情報,將張敵誘到龍岡,也是你向總部提的建議。”
粟裕立即謙虛地說:“不要聽別人的傳說,作爲指揮幹部,瞭解敵情,及時向領導彙報,是應該的嘛。”
這時,龍岡滿山遍野高喊:“張輝瓚捉住了!張輝瓚捉住了!”
在一小橋邊,幾名紅軍戰士荷槍實彈,押着張輝瓚向總部走去。
粟裕與蕭鋒遠遠地瞧着,高興地笑了。
這一仗打得痛快淋漓,張輝瓚的9000人馬無一漏網,其經典只有後來粟裕創造的孟良崮戰役可以匹敵。
戰後,毛澤東、朱德連連向身邊的人誇讚粟裕,說他有辦法。
興奮之餘,毛澤東詩情勃發,填寫了那首令張輝瓚名揚千古的詞:
萬木霜天紅爛漫,
天邊怒氣衝霄漢。
霧滿龍岡千嶂暗,
齊聲喚,
前頭捉了張輝瓚。
張輝瓚被押到毛澤東、朱德的住處後,毛澤東倒是絲毫不“記仇”,一臉和氣地揶揄說:“張師長,說起來我們還是老鄉。你也太狠心了,到處說要剃掉朱毛,想不到朱毛今天剃了你的光頭。”
張輝瓚的臉一直紅到脖頸,只好連連告罪。他大概永遠不知道,除了大老鄉毛澤東,自己還被一個叫粟裕的小老鄉“害慘”了。
高度近視的“千里眼”
他,自打投身北伐那天起,便是一位帶眼鏡的軍人。由於雙眼高度近視,眼鏡伴隨他櫛風沐雨,九死一生。
他,又是一位善謀全局也謀一域,善瞻長遠且慮當下的革命家、軍事家和政治家。儘管雙眼力不從心,但他堅定的革命信念和非凡的洞察力,使他總能對鬥爭形勢遠矚高瞻,做出深謀遠慮的判斷和堅定不移的抉擇。
他,就是我軍開國十大將之一的黃克誠。對這位視近而慮遠,眼弱而謀強的革命智者,陳毅曾深表讚許和欽佩服地對新四軍三師的幹部們說:“別看你們的黃師長戴着近視眼鏡,可他的眼睛可看得遠,是‘千里眼’!”
走上井岡山
黃克誠是跟隨朱德、陳毅部隊上的井岡山。但是,他並不是南昌起義部隊中的一員,而是永興農民暴動的領導者。
1902年10月1日,黃克誠出生在湖南省永興縣油麻墟的下青村一個貧苦的農民家中,父親黃清業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爲維持家庭生計,除種幾畝薄田外,農閒時還到廣東樂昌等地挑鹽回來賣,掙點錢以補家用。母親鄧龍桃也能在農事之餘磨點豆腐賣,父母的勤儉僅能讓家中的大小六口人勉強餬口度日。黃克誠小時就好讀書,這無疑給黃清業一個驚喜,家中世代沒出過讀書人,這一下出了個好讀書的伢子,怎不讓人高興?於是父親就湊了點錢把他送進了私塾。黃克誠讀書十分用功,有時着了迷,不是忘了吃飯,就是外出砍柴打草忘了回家。
農閒時,黃克誠還到西邊幾十裡地的馬田墟挑木炭到東邊的黃婆壠去賣,往返好幾十裡地,掙點腳錢去讀書。當時黃克誠還有一個哥一個弟也在上學,家中貧苦已不能再繼續送孩子們讀書了,父親只好保重點,讓好讀書的二兒子黃克誠一個人上學讀書,讓其哥哥和弟弟都停學,好讓家中出一個讀書人,以後不會受人欺侮。黃克誠的三叔也很支持。這樣在全家的支持下,黃克誠從鄉下來到了縣裡上高等小學。
1922年黃克誠從高小畢業,秋天又考上了設在衡陽的湖南省立第三師範學校。在該校,黃克誠接受了不少進步思想,讀到一些革命著作,他一顆年輕上進的心隨着時代的脈搏跳動起來。在學校讀書時,他參加過支援水口山礦工們的罷工鬥爭,目睹了學生驅逐反動校長的運動。他從學潮中看到了一種無形的力量,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鬥爭纔會取得勝利。從此,他一邊用功讀書,一邊積極聯繫進步老師和同學,不久他認識了共產黨員龔際飛,後來參加了中國共產黨,那時他23歲。
黃克誠入黨後不久,毛澤東來到衡陽,指示衡陽黨組織把工作重點放在水口山、郴州、衡山一帶,並提出派一些黨團骨幹到廣州學習,培養工農運動的領導人。這樣,經湘南區委批准,黃克誠等人被派到廣州中央政治講習班學習。這個講習班是國民黨中央黨部主辦的,由湖南政治研究會具體負責,理事會由七人組成,其中毛澤東、林伯渠、李富春都是理事會成員,李富春爲班主任。在講習班,毛澤東還爲學生們講授農民運動的課程,深深地影響着黃克誠。1926年6月,因湖南的湘軍第四師唐生智部宣佈參加國民革命軍,編爲第八軍,準備北上與北洋軍閥作戰,部隊急需政治人才,於是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決定將政治講習班中的合適學生派去
。經過考覈,黃克誠被派到唐生智的第八軍擔任營政治指導員。是年冬,唐部又擴編爲第四集團軍,轄第八軍、第三十五軍、第三十六軍,黃克誠調到第三十六軍第二師第四團任團政治指導員。
1927年5月21日,湖南省發生馬日事變,國民黨右派勢力日益猖狂,軍隊裡的共產黨員受到威脅,黃克誠感到唐生智已經有右傾表現,心裡就提高了警惕。一天夜裡,一陣輕輕的叩門聲驚醒了黃克誠,原來是軍中的好友劉川來報信,說:“今天下半夜要動手了,命令我來抓你。咱們是患難與共的朋友,我怎麼能抓你呢?你趕快走吧!”黃克誠在夜色中離開了部隊,走在路上,月光下一片銀霜,心中卻無限悲涼。
秋天,他回到了家鄉,不久與湖南省委派到永興的黨組織聯繫上了,並組織了黨在湖南發動的湘南暴動。暴動的那一天,農民暴動隊伍成功地佔領了永興縣城。這一支農民武裝被整編爲永興赤色警衛團,黃克誠任黨代表兼參謀長。次年4月,在敵軍的攻擊下,黃克誠率部撤離永興,向井岡山轉移。到了井岡山之後,毛澤東和朱德的兩支部隊在礱市會師,部隊改編成工農革命軍第四軍,轄三個師、六個團,黃克誠的部隊改編爲第十二師第三十五團,黃克誠任團長。不久部隊又一次改編,黃克誠被派到永興的營部工作。
井岡山當時聚集了1萬多人,物資給養出現極大困難。加之部隊上山時,有些婦女、老人、小孩也混雜其中,戰鬥力不強,需要做一些疏散。紅四軍軍委決定把耒陽、永興、郴縣、資興四個縣的農民武裝編成四個游擊隊,回本縣去打游擊。永興縣的農民武裝爲第二路游擊隊,黃克誠任司令員。這樣黃克誠帶了幾百號人、二十幾條槍就下山回到永興縣地界,準備和駐守在縣裡的敵軍展開游擊戰。不料部隊剛到縣城附近,副團長劉承羔急於攻城,不聽黃克誠的勸告,夜間瞞着黃克誠貿然行動,使游擊隊一下子被擊潰,剩下六個人跑了回來。黃克誠於是不得不離開永興,望着星光下的家鄉,痛苦地和犧牲在這塊土地上的戰友告別了。
1929年1月,黃克誠一路風塵來到上海,找到了黨組織,與中央取得了聯繫。次年春,中央軍委令黃克誠去工農紅軍第五軍工作,任大隊政委。5月,在攻打修水的戰鬥中,黃克誠身先士卒,冒着炮火攀梯登城,大大地鼓舞了戰士,他的勇敢行爲一下成爲部隊中的美談。6月,部隊奉命擴編爲紅三軍團,紅三軍團在彭德懷指揮下在湖南打了幾場勝仗,並於7月27日佔領了長沙。8月,敵軍調重兵向長沙壓來,紅三軍團撤離長沙,退向平江。這時軍團開會討論下一步行動。黃克誠在會上反對攻打中心城市,發表了不贊成攻打武漢的意見,立即受到與會同志的嚴厲批評,指責他是嚴重的右傾機會主義,認爲他目前的思想狀態,已不適宜擔任重要領導工作,於是,撤了原要其擔任縱隊(師)政治委員的任命。不久紅三軍團部隊與紅一軍團合編爲紅軍第一方面軍,黃克誠任紅八軍第四師第三團政委。
1930年初,黃克誠受黨中央軍委指派,與彭德懷領導的紅五軍並肩作戰。隨後,他再次回到闊別已久的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當他重新站在井岡山上時,心頭涌起一股異樣的情感。
黃克誠在初上井岡山的一個月內,深刻學習和領悟了毛澤東的思想主張,尤其是毛澤東關於人民軍隊建設的思想及戰略戰術。
當初擔任工農革命軍第四軍第十二師第三十五團團長的黃克誠,率團參加了黃坳、五斗江等戰役,打退了敵人對井岡山的第二次“進剿”,爲保衛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做出了巨大貢獻。
晚年,黃克誠回憶起當年在井岡山斗爭時期的情形時,心懷感慨地說,當年,如果沒有毛主席的這面紅旗在井岡山,沒有毛主席正確的政治路線、軍事路線,朱德、陳毅同志所領導的隊伍要堅持下來也是很困難的……那時大家都沒有經驗,能搞出這麼一套正確的東西非常困難……毛主席當時比我們確實要高明許多呀!
由此可見,黃克誠對井岡山斗爭時期的那段歷史是十分懷念和崇敬的。雖然他在那裡的時間不長,可帶給他的影響卻是足夠深遠的。
鐵骨不屈
黃克誠可以餓肚子,可以赤腳板,但沒有眼鏡便寸步難行。只要攻克一座城鎮,黃克誠就要到眼鏡店配上兩副眼鏡,以備一旦眼鏡被打壞,可隨手掏出另一副戴上。眼鏡對黃克誠來說,是一件隨身寶物。然而,眼鏡也會讓他迭吃苦頭,甚至釀成殺身之禍。
彭德懷曾關切地警告他:“老黃!下次作戰,你不許也跟着掄大刀。戴着那麼大一副眼鏡片子,一看就是個官,容易遭槍子兒。”
那是1930年5月的一天,彭德懷和滕代遠指揮紅五軍攻打湖南修水縣城,時爲該軍第五縱隊第八大隊政委的黃克誠,身先士卒地率隊奮勇登上城頭,舞起大刀與敵廝殺。戰鬥勝利後,彭德懷軍長說:“打一仗認識一個人。修水戰鬥使我們瞭解了黃克誠。”同時也對這位“眼鏡”指揮員的臨陣安危表達出真摯的關切。
第二次反“圍剿”的一次戰鬥中,刺眼的陽光下,他的那副眼鏡片一閃一閃,以致建寧城頭守敵由鏡片的反光發現我軍指揮所。就在敵人槍響的一剎那,眼疾手快的彭遨師長用力向後一拽黃克誠,兩人一塊兒滾向旁邊的一處掩體。兩人爬起來後,彭遨拍去身上的塵土對黃克誠說道:“老黃呀!老黃!人家那幾梭子子彈可是衝着你這副眼鏡來的呀!”
1934年11月初,因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而被迫長征的紅軍在突破第二道封鎖線後,匆匆向宜章方向行進。此時,秋雨綿綿,道路泥濘,隊伍中不時有人滑倒,泥漿滿身。身爲紅三軍團紅四師政委的黃克誠不時停下來,招呼掉隊的戰士跟上。當時,同樣也是一身泥水的他不敢戴眼鏡,生怕因摔跤把眼鏡弄壞。他把眼鏡收好,讓警衛員用小木棍拉着他走。這時,紅十一團政委王平看到師政委這副樣子便有意逗他。兩人一起走時,王平裝出要跨過溝的樣子,跳一下,黃克誠也跟着跳一下,連跳了幾次,他才發現原來王平是在與他開玩笑。
長征初期,一向勤于思考又坦誠敢言的黃克誠,因爲自己所提出的關於“指揮作戰應注意掌握時機,進行通盤考慮,儘快打開新局面”的建議而引起上級領導的誤解。上級認爲他一向“右傾”,已不適合擔任領導職務,於是將其調任軍團司令部偵察科長。一個高度近視的人搞偵察,不但時而鬧出笑話,而且還常遇險情。一次抵近偵察,他竟然因闖敵陣而險些喪命。不久,他被免去偵察科長一職,到軍團教導營擔任政委。
說黃克誠有雙“千里眼”的是陳毅。那是陳毅在1945年9月于山東臨沂向正在向東北挺進的新四軍第三師營以上幹部作時局報告時講的。黃克誠事後卻謙虛地說:“我哪裡有什麼千里眼。我之所以有點觀察力,主要得益於勤讀書,勤思考,勤實踐,藉助黨和人民給的另一副無形眼鏡。”他還說:“有形眼鏡只能解決觀察事物的表象問題,無形眼鏡才能解決觀察事物的本質問題。”
從井岡山斗爭到抗戰初期,黃克誠多是擔任部隊政治首長。他具有堅強的黨性,對黨內出現過的肅反擴大化做法,不盲從、不苟同,堅持從大局出發維護革命隊伍的團結統一。從1931年上半年開始,中央根據地開展了大規模的肅反運動。已擔任師政委的黃克誠對運動中濫殺無辜的做法越來越疑惑不安。此時,肅反委員會又交給紅三師一份所謂“AB團”分子的名單,要求按名單抓人,審查處理。黃克誠看到名單上的人大都是基層幹部,平時表現好,作戰勇敢,又都是農民出身。於是,他進行抵制,不同意抓人。
肅反委員會的人也很強硬,指着名單說:“已經有人供出了他們,必須抓起來審查!”黃克誠看到硬頂不行,便派警衛員悄悄告訴名單上的人暫時上山找個地方躲起來,平時派人偷偷給他們送飯,打仗時就派人把他們叫下山,回連隊帶兵打仗。這些幹部也知道肅反委員會要抓他們,但並不逃跑,打起仗來反而更加勇敢。此事被肅反委員會發覺,一次戰鬥剛剛結束,有幾個人還未來得及躲避,就被抓走了。黃克誠悲憤交加,大聲質問道:“你看看他們,哪位不是身負重傷,他們哪裡像‘AB團’分子,你們爲何濫殺無辜?要抓就把我抓去好了!”肅反委員會據此懷疑黃克誠有問題,但又找不到證據,便以“右傾機會主義”罪名,把他也抓走了。彭德懷得知後,出面干預說:“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可以批判鬥爭嘛,不該採取捕、殺的辦法。”
肅反委員會只得將黃克誠釋放,卻一度撤銷了他的第三師政治委員職務,不准他再帶兵了。
可以說,從井岡山到遵義,再到懋功,最後到吳起,眼弱而志高的黃克誠,在那血路征塵中留下了不屈的堅毅和昂揚。
秘書出身的大將
毛澤東和譚政是湖南同鄉。
譚政,1906年出生於湘鄉縣南竹山村一家書香門第。父輩指望他承繼家世,光耀門楣,取名譚世銘,給以“正統”文化教育。但世名很有一點“野性”,讀私塾時,頗厭煩“之乎者也”,隨着年齡的增長,漸漸離經叛道,後來受妻兄陳賡影響,乾脆遠離家門,投筆從戎,走上了革命道路,改名譚政。
譚政對聲名傳遍三湘大地的毛澤東早有仰慕之情,但一直無緣謀面。直到1927年他參加湘贛邊秋收暴動後,纔有了交臂之機。
投身革命
譚政在東山學堂高小畢業後,父親要他學習中醫或當小學教員。在輟學無事可做的情況下,譚政選擇了後者,應聘在本村的初級小學校當了教員。1927年初,受國民革命軍北伐的影響,譚政產生了投奔國民革命軍的念頭。他給在漢口國民革命軍第四方面軍總指揮部擔任特務營營長的陳賡寫信,希望與他一道從事革命。
1927年3月,陳賡派姓鄒的副官借去湖南招募之機,到湘鄉把譚政接到漢口從軍。陳賡見到譚政時說:“你這個士紳家庭的書呆子,能走出家門就是一大革命。”譚政說:“不管怎麼樣,我總算衝出那個封建家庭了。”陳賡說:“你以前是個書生,現在進入兵營當武士,把名字也改改吧?”譚政稍加考慮說:“好吧,我也改成兩個字的名字,叫譚政吧!”
陳賡派譚政到二連當個上士司書。
特務營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一支革命武裝。軍官和士兵中有不少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在特務營,譚政讀了《嚮導》、《新青年》、《共產主義abc》等進步書刊。他深有感觸地說:“這時,我開始傾向共產黨,追求進步和要求革命的情緒也是很堅決的。”後來,特務營設立營指導員辦公所,譚政被調到營辦公所擔任准尉司書。“七一五”反革命政變後,國民黨在特務營開始大清洗。陳賡被撤銷了營長職務,擔任連長、排長的共產黨員也被撤換。營指導員辦公所解散,營指導員蔣歌薰受到監視。譚政被視爲共產黨的嫌疑分子而失去自由。
經過陳賡的策劃和安排,譚政隨陳賡從漢口脫險,來到武昌葉挺部隊後方——第二十四師司令部留守處。陳賡對譚政說:“明天我去聯絡,你在這裡等我。下一步怎麼辦,等我回來給你說。”
第二天晚上,陳賡要譚政即刻去武昌警衛團找盧德銘團長報到。
武昌警衛團以駐紮武昌督軍府而得名。隸屬張發奎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總指揮部,是中國共產黨直接控制的又一支武裝。營團幹部甚至連排幹部都由共產黨員擔任。
譚政在武昌警衛團九連擔任文書。南昌起義的兩天前,盧德銘以“打野外”爲名帶着警衛團部隊轉移到長江岸邊,上了碼頭。部隊秘密有序地進入靠在碼頭的船艙,準備經九江去南昌參加起義。到九江前得到消息,張發奎已部署兵力,封鎖住了長江口。滿載警衛團部隊的船隻改在黃石登陸,由陸路徒步開往南昌。中途得知,南昌起義部隊已向湖南方向轉移。經請示在武漢轉入地下的黨中央,決定由盧德銘等率領警衛團部隊開往湘贛邊界參加秋收起義。
部隊抵達修水時,江西軍閥朱培德聞訊派人來收編武昌警衛團和湖南平江、瀏陽駐修水的農民自衛軍。當時,盧德銘去武漢請示工作,經代理團長餘灑度和平江、瀏陽工農義勇軍負責人商定,以收編而不受調動爲條件,統一改編爲“江西省防軍暫編第一師”。譚政被調到師司令部任少尉書記官。
這時,通城、崇陽農民自衛軍的代表羅榮桓等來修水接頭聯絡,譚政奉命接待了他們,有幸結識了一位影響了他後來一生的摯友羅榮桓。
經過商談,通城、崇陽農民自衛軍被編入江西省防軍暫編第一師。1927年9月,以這個師爲基礎組建成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一軍一師,餘灑度任師長,盧德銘任總指揮,毛澤東爲前敵委員會書記。譚政隨這支部隊參加了湘贛邊界秋收起義。
秋收起義失敗後,暴動部隊決定改變行動計劃,取消進攻長沙,沿羅霄山脈向南,轉移到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地方。部隊從萍鄉東邊繞過,轉向東南。在蘆溪,起義部隊遭到敵人伏擊,總指揮盧德銘不幸中彈犧牲。
秋收起義失敗的部隊,連遭襲擊,傷員、病號不斷增加,開小差的、叛逃的接連發生,不滿的、發牢騷的、罵大街的一路不斷。
1927年9月29日,毛澤東率領這支部隊在山高林密、人煙稀少的江西永新縣三灣村駐下。第二天,師長餘灑度在村前一棵大楓樹下集合部隊。譚政回憶說:隊伍排列好以後,先由師長餘灑度講話。不知怎麼的,這位餘師長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垂頭喪氣,灰溜溜的,講話也有氣無力。他說:“現在人員減少了,部隊要縮編,從一個師編爲一個團,一個團還不足,編成兩個營。即第一營和第三營。”接着,宣讀了整編後的幹部名單。譚政被編入軍官隊。
這時,新任團長陳浩站出來,請前委書記毛澤東講話。毛澤東身穿一件老百姓的灰色舊褂子,腿上打着綁腿。他站在隊前興奮地講道:
同志們,敵人只是在我們後面放冷槍,這有什麼了不起?……大家都是娘生的,敵人他有兩隻腳,我們也有兩隻腳。……賀龍同志兩把菜刀起家,現在當軍長,帶了一個軍。我們現在不止兩把菜刀,我們有兩營人,還怕幹不起來嗎……你們都是起義出來的,一個可以當敵人十個,十個可以當他一百。我們現在有這樣幾百人的部隊,還怕什麼……沒有挫折和失敗,就不會有成功!
(譚政:《三灣改編》,載《星火燎原》第1集,戰士出版社1979年版,第171頁。)
譚政這是第二次聽毛澤東講話。第一次是在文家市,毛澤東講的是部隊爲什麼不攻長沙而改道南下的道理,講得合情合理,令人信服。這一次在所有人都悲觀失望的情況下,他卻把問題看得那麼樂觀,給人以力量,給人以鼓舞。譚政從挎包裡找出個鉛筆頭,把毛澤東剛纔的講話追記在一張毛邊紙上,成爲一篇重要的文獻資料。
當毛委員的秘書
“譚政,這次可真是談政嘍!”這句玩笑話,是從毛澤東口中說出來的。
因爲何挺穎的犧牲,三十一團黨代表的工作重擔就落在了僅有23歲的譚政的肩膀上。從此,他便與人民軍隊的政治工作結下了不解之緣。
雖然譚政年紀輕輕,不過黨政工作的經驗可不少。一開始,他在前委工作,擔任毛澤東的秘書。後來,湘贛邊界特委成立後,他又繼續擔任特委書記毛澤東的秘書。
提到前委,譚政仍舊對第一次走馬上任時的情景記憶猶新。
1928年初,譚政被派到前委擔任秘書工作。
那天一大早,譚政精神抖擻地來到駐地在礱市的前委。他走過一個房間時,正好看見忙了一個晚上的毛澤東。此時,毛澤東正倚靠在椅子上,抽着煙,閉目養神。
“報告!”譚政響亮地打了個報告。
“進來!”毛澤東迴應道。他睜開眼一看,一個精神的小夥子正立在門口。
“是譚政同志吧?你從草林圩回來啦?”毛澤東關切地問道。
“毛委員知道我?”譚政有些受寵若驚。
“不光認識你,還認識你的老岳父呢!陳紹純老先生還好吧?”毛澤東笑着答道。
這一問,越發讓譚政吃驚了。他心想:毛委員居然知道我,還知道我岳父,真是神通廣大啊!
見譚政心裡疑慮,毛澤東也不賣關子了,對他解釋道:“你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了。你的本名叫譚世銘,對吧?去年,我在湖南領導農民運動的時候,碰到過陳紹純老先生。我是從他老人家那裡知道你的情況的。”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譚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突然,他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問道:“毛委員,我是來前委報道的。前委辦公室在哪裡?”
“喏,就在這嘍!”毛澤東哈哈一笑,“之前是我,現在又多了你這個秘書。”
譚政這才緩過神來,原來這裡就是前委辦公室。他環顧四周,發現這間屋子簡陋樸素,桌上擺滿了文件。毛澤東面前的桌子上還放着一個硯臺和一盞油燈。
“還愣着幹什麼呀?你把行李搬來,住在外間,以後就在這兒爲我工作。”毛澤東指着桌上的一堆文稿,接着說,“你看,這些文稿還需要你來幫忙抄寫呢!”
“沒問題,毛委員,這些都交給我吧!”譚政歡快地答道。
雖然前委機關辦公場所簡單、人員簡單,可是工作卻很繁忙。作爲秘書,譚政爲毛澤東做了大量的文字工作。後來,他在回憶錄裡寫道:“我在前委當過秘書,別以爲前委有什麼辦公室、辦公桌,像現在這樣,一個機關怎麼組織,怎麼分工,談不上。前委就是幾個寫字的、油印的。沒有電話,也沒有無線電發報,也沒有通訊員之類,寫個信還得跑路,靠自己兩條腿。”
譚政在毛澤東身邊工作一年多,從毛澤東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也被毛澤東爲人處事的態度深深折服。
從擔任三十一團黨代表工作到離開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這期間,譚政基本上沒有離開過軍隊,沒有離開過軍隊的政治工作。
井岡歲月
在毛澤東率領下,工農革命軍於1927年10月27日到達井岡山的大井,隨後進駐茨坪。
工農革命軍到井岡山後,軍官隊改爲教導隊,譚政被編入班,過着紅軍戰士的生活,投入緊張的軍事訓練和政治學習。他積極參加軍事訓練,聯繫實際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學習俄國十月革命歷史經驗,並且與毛澤東的講話聯繫起來深入思考,思想進步很快。10月,經宛希先和廖春芳介紹,譚政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教導隊受訓結業後,譚政調回紅一團(即原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第一團),被分配到政治部任宣傳隊分隊長。
11月中旬,紅一團攻佔茶陵,譚政帶着宣傳隊六個人,分頭參加到縣委組織的下鄉工作組去做宣傳羣衆、組織羣衆、武裝羣衆,幫助建立革命政權和各種羣衆團體的工作。開始學會了如何開闢根據地,如何進行羣衆工作,領導農民羣衆打土豪、分田地等等。
不久,國民黨軍一個團的兵力向茶陵反撲,工農革命軍和下鄉工作隊以及茶陵工農兵政府人員,一同撤回井岡山。
1928年1月4日,工農革命軍佔領遂川。毛澤東立即部署在遂川城周圍各鄉,發動羣衆,打土豪、分田地,在遂川成立了工農運動委員會。毛澤東特地把譚政介紹給負責工農運動委員會工作的毛澤覃。這樣,譚政便跟着毛澤覃到草林、左安開展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革命運動。後來,譚政回憶說:“草林這個地方很好,土豪多,受苦受難的農民農戶也多。我和毛澤覃一起到了草林,沒有多少部隊,只有工農革命軍一個營,還有一個赤衛團。那裡的土豪劣紳把東西藏在夾壁牆裡,我們把它打開來,把東西分給羣衆。”又說:“羣衆發動起來了,革命運動搞得轟轟烈烈。”
“八月失敗”之後,毛澤東考慮針對“紅旗到底打多久”的疑問,爲黨的代表會議起草《決議案》。譚政後來曾說:《決議案》的第一部分《政治問題和邊界黨的任務》收入《毛澤東選集》第一卷時,改題爲《中國的紅色政權爲什麼能夠存在?》,它是毛澤東在井岡山時期極端困難情況下寫成的。所有問題的提出與回答,都是有針對性的。但是,落實到文字,寫成稿子,不知有多少次地反覆。常常毀掉重寫,我來重抄,他再修改……其他部分,也由毛澤東審訂,文字上做修改,然後形成一個總決議。
之後,1928年11月,毛澤東(代表中共紅四軍前委)給黨中央寫了個全面總結井岡山工農武裝割據經驗的長篇報告。後來,這篇報告以《井岡山的鬥爭》爲題,收入《毛澤東選集》第1卷。
譚政協助毛澤東起草了這篇報告。譚政說,這篇報告從起草到最後定稿,時間比較長,而且不是在一個固定地點,是跟隨部隊行軍的時候邊構思邊寫。部隊一宿營,毛澤東連夜起草,譚政緊跟着謄抄。《井岡山的鬥爭》一文,原來是給中共中央寫的報告。定稿時,譚政抄寫在很薄的竹紙上,字寫得很小很密。他費了好幾天時間,夜以繼日抄了兩套。一套由湖南省委轉中央,一套由江西省委轉中央。恰好中央派來一位叫袁德生的交通到井岡山來,譚政送他走的時候,把由湖南省委轉中央的一套文件卷在傘把子裡面讓他帶走了。
1929年1月,在寧岡縣的柏露村毛澤東主持召開會議,部署粉碎國民黨軍“會剿”,決定由彭德懷、滕代遠統一指揮第三十團和袁文才、王佐的第三十二團,留守井岡山;毛澤東、朱德率領紅四軍主力第二十八、第三十一團及軍直屬隊即將出擊贛南。譚政調紅四軍第三十一團任團黨委秘書後,隨主力部隊向贛南閩西進軍,轉戰閩西、贛南邊界。
紅軍攻佔汀州時,譚政參與起草了紅四軍《告商人及知識分子書》。其中寫道:“共產黨對城市的政策是:取消苛捐雜稅,保護商人貿易。在革命時候對工商人酌量籌款供給軍需,但不準攤派到小商人身上。城市反動分子(軍閥的走狗、貪官污吏、國民黨指導委員、工賊、農賊、學賊)的財物要沒收。鄉村收租放息爲富不仁的土豪搬到城市住家的,他們的財物也要沒收。”“知識分子的出路,也只有參加工農革命。知識分子若肯參加革命,工農階級均可收容他們,依照才幹的大小,分派他們相當的工作。”在汀州,譚政特意在一家照相館照了一張相,作爲入伍紅軍的永久紀念,一直保留身邊。這年他23歲。
1929年3月,紅四軍部隊進行整編。原第二十八團大部改編爲第一縱隊,軍部特務營和第二十八團一部編爲第二縱隊,原第三十一團改編爲第三縱隊。譚政任第三縱隊隊委秘書。
9月中旬,朱德率紅四軍各縱隊進逼上杭,決定消滅盤踞在這裡的盧新銘部。譚政所在第三縱隊參加了攻克上杭的戰鬥。
10月,紅四軍主力乘兩廣軍閥混戰,粵北空虛,主動出擊廣東梅縣、蕉嶺等地,並相機佔領梅縣,但很快撤出。
10月31日,紅四軍集中三個縱隊兵力,再次進攻梅縣。
譚政所在的第三縱隊從北門擔任主攻。在縱隊黨代表羅榮桓率領下一度曾打進城門,衝上大街。守城敵軍憑藉街道兩旁樓房,用手榴彈、機關槍封鎖街道,紅軍傷二百餘人。朱德命令紅軍撤出戰鬥。
第二縱隊負責掩護軍部和大部隊轉移。戰鬥正激烈時,譚政突然發現羅榮桓在指揮部隊阻擊敵人時中彈倒下了。譚政冒着敵人的槍彈,急忙返回撲到羅榮桓的身邊。仔細一看,羅榮桓的腰部被子彈打穿,躺在血泊裡,已昏迷不醒。譚政扶起羅榮桓,把他背到一個隱蔽的地方。這時,某連文書孫開楚趕來,譚政守護在羅榮桓身邊,叫孫開楚到就近的老鄉家借了塊門板,兩個人一前一後擡起羅榮桓,追趕大部隊。追上大部隊時,已累得快趴下了。羅榮桓醒來時,感激地說:“哦,原來是兩個‘師爺’擡我的呀!”
紅四軍進攻梅縣失利,撤出東江,回師閩西。11月23日,紅四軍攻佔汀州後,譚政任第三縱隊政委(營代表)兼教導大隊政委。之後,譚政調任紅四軍軍委秘書長,後任紅四軍政治部訓練部長。
1929年12月28日,紅四軍黨的第九次代表大會在上杭古田開幕,會前,譚政協助毛澤東召開紅軍座談會,整理資料和起草《紅四軍第九次代表大會決議案》。譚政作爲正式代表,出席了這次“古田會議”。譚政後來回憶說:
在此以前,在黨內、在紅軍內部存在着嚴重的非無產階級思想,例如:流寇主義、軍閥主義、無組織無紀律、單純軍事觀點、個人主義,等等,而在這次會議上,在毛澤東同志起草的《決議》中,才明確指出這種種非無產階級思想危害的嚴重性。確立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明確了無產階級軍隊的性質,並使在我軍已經形成的黨委領導下的首長分工負責制,官兵一致、軍民一致、瓦解敵軍的原則,以及軍隊中的民主制度,等等,都已成爲我軍的優良傳統。
蕭克歷險記
這個故事的主角是蕭克,他在井岡山時期曾任連長、營長。這裡主要講他在井岡山斗爭時期三次脫險的故事。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下午,蕭克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的山林裡。他從縣城出發,要把一份緊急文件送到一個小山村去。走着走着,天漸漸黑了,蕭克覺得後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他加緊步伐,閃到一片灌木叢中,偷偷地朝小道上看去。原來,跟蹤自己的是當地兩個反動團丁。他們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賊眉鼠眼地站在剛纔蕭克走過的地方,正在東張西望。
“咦,人呢?剛纔不還在這兒嗎?”瘦團丁說道。
“你看清楚了嗎?不會是眼花了吧?”胖團丁問道。
“看清楚了呀,好像還是個共產黨呢!”瘦團丁肯定地說道。
“那趕緊四處找找,他肯定還沒有走遠,一定是藏在什麼地方了。要是抓着了他,咱們就可以回去領賞嘍!”兩人說着說着,不禁心裡樂開了花。
他倆用手中的長槍,在周圍的草叢和矮林中到處亂翻。蕭克屏住了呼吸,做好了與他們戰鬥的準備。當兩個團丁的長槍就快掃到蕭克藏身的灌木叢時,旁邊的草叢裡突然躥出一隻野貓。兩個團丁嚇了一大跳,啊地叫出了聲。兩人定了定神,發現是隻野貓,便罵了起來。
“死野貓,嚇死了!”
“可能那個人就藏在這,我們趕緊去看看。”胖團丁建議道。
兩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探着身子向草叢中一看,又叫一聲“啊”,連槍都掉在了地上。兩人不知道看見了什麼,嚇得魂飛魄散,一溜煙地逃命去了。
蕭克藉着月光,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頭腐爛的死豬。他朝着兩個團丁逃跑的方向笑了笑,撿起他們扔下的槍,大步地向前走去。
蕭克第一次幸運地脫險。
又有一次,蕭克從縣城開會回來,路過梅烏江時,發現前面有一股敵人正在巡邏。此時,雙方力量懸殊,蕭克決定躲起來,避免與敵人正面衝突。他四處望了望,周圍除了已經收割完的稻田外,沒有可以遮擋的地方。正在他心急如焚時,他看到了梅烏江。突然他靈機一動,抓起一捆稻草,“咕咚”一聲跳進了河裡,悄悄地游到了岸邊的蘆葦叢中。
敵人聽見了水聲,趕緊跑過來查看。他們發現沒一個人,就只好朝水裡空放了幾聲槍。這時,一條魚跳出了水面,又“咕咚”一聲鑽進了水裡。
“居然是條魚,白白浪費了幾顆子彈。咱們走!”敵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蕭克從水中鑽出來,繼續趕路,安全返回了駐地。
這是蕭克的第二次脫險經歷。
過了沒多久,蕭克又遇險了。
那天,蕭克和一個警衛員走在路上,突然聽見前方傳來幾聲槍響。
警衛員說:“前面肯定又是該死的敵人!”
“咱們還是先躲起來,不能和敵人相撞。否則,我們的行蹤就會暴露了。”蕭克建議道。
兩人看了看,路上前無村後無店的,也沒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躲藏。也不知道這夥敵人到底有多少,什麼時候離開,這樣耗下去是不行的。
正當兩人犯難時,後面傳來了一陣哭聲和嗩吶聲。蕭克轉身一看,原來是一戶人家在舉行葬禮。
“有了,跟我走!”蕭克拉上警衛員,就直奔送葬隊伍。他走上前去,跟一位老者說了幾句話,便加入了送葬隊。那位老者遞給他倆一人一塊孝布,讓他倆戴在頭上。
送葬隊往前走去,與那夥敵人相遇了。爲首的一個敵人看見了,不耐煩地吼道:“快滾,快滾!今天真是晦氣,出門連個鳥都沒打到,還碰上了死人。”
蕭克和警衛員混在送葬隊裡,安然無恙地躲開了敵人。
何長工智取通行證
毛澤東帶領秋收起義的部隊在井岡山上紮根後,便開始考慮接應朱德領導的南昌起義剩餘部隊上井岡山。爲了打探朱德一部的去向和具體位置,毛澤東將這個艱鉅的任務派給了他非常信任的何長工。
1927年10月的一天,何長工經過喬裝打扮後,踏上了向南尋找朱德隊伍的道路。當時,各地的革命運動此起彼伏,讓國民黨反動派惶惶不可終日。他們加派了各個關口的人手,嚴查過往路人,防止革命軍鬧事。雖然,何長工經過了一番裝扮,但他手上因長時間用槍而留下的厚繭,還是容易被人識破,在過關口時難免會遇到麻煩。他思來想去,不禁心生一計。
他一路風塵僕僕地向前趕路,不料在半路上真的讓敵人哨兵給攔住了。
“喂,你幹什麼的?”哨兵問道。
“我回家。”何長工答道。
何長工因爲趕路的原因,身上顯得有些髒亂,但勁頭還是比較足。哨兵聽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覺得可疑,就將情況報告給了一個小頭目。
小頭目走過來,斜着眼看了看何長工,問道:“你幹什麼的?要去哪兒啊?”
何長工見狀,從身上掏出幾塊大洋,偷偷地塞給那個小頭目,說道:“老總,通融一下,我家裡老人病了,急着趕回去。”
小頭目一邊掂量着錢,一邊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放走了何長工。
沒等他走遠,背後傳來一聲厲喝:“站住!”何長工一聽這聲音,知道是厲害角色,心裡不禁暗暗叫苦。不過,他稍微定了定神,立馬轉過身去。原來是遠近聞名的賈爺,專替國民黨反動派抓革命軍。
從一開始,這位賈爺就死死地盯着何長工。他站在何長工面前,一把拽出何長工腦袋後面的帽巾,然後又一轉手,撕破了何長工右肩的衣服。他一把抓起何長工長滿厚繭的手,嚴厲地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何長工不緊不慢地說:“賈爺真厲害,什麼也瞞不過您。我是當兵的。”
“哦,當什麼兵?”賈爺得意地問道。
“革命軍。”何長工說道。
一聽到這三個字,周圍的哨兵迅速圍過來,端起槍對準了何長工。
“你膽子還不小嘛!敢說自己是革命軍。說,是不是來打探情報的?”賈爺也把槍指着何長工。
何長工裝出很害怕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回賈爺的話,小的是偷逃出來的,準備回家。”
“哈哈哈……”賈爺嘲笑道,“敢情是個逃兵啊!”
何長工接着裝可憐,說:“當革命軍很苦,吃不飽、穿不暖,天天扛槍打仗,肩上、手上都是老繭。每天還得擔心會不會挨槍子兒。小的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他們都盼着小的回家呢。小的這才冒險逃了。”
這時,剛纔收了何長工好處的小頭目,也趕過來替他說好話,並將一半錢分給賈爺。賈爺一看有錢拿,再看何長工還算老實,就放他走了。
誰料到,何長工這會兒還不打算走了,令衆人十分不解。
“從這裡到茶陵老家,還有好多關口,我這樣子恐怕很難過去。那裡也沒有這麼多像賈爺這樣的好心人。”何長工滿臉堆笑地說。
“嘿,我說老小子,你不會是想要大爺我送你一程吧?”
“哪裡敢勞煩賈爺您吶?小的想討一張通行證,煩請賈爺好人做到底吧!”何長工不依不饒地賴着賈爺。賈爺被他嘮叨煩了,想早點打發他走,最終還是同意了。
就這樣,何長工憑藉着自己的智慧和膽識,一路順利過了關口,成功地完成了毛澤東交給他的任務。
青蛇救驍將
在井岡山地區,老百姓們對“井岡三驍將”之一的伍中豪有着特殊的情感。他除了驍勇善戰外,還有一個特別的習慣:從不吃蛇肉,哪怕自己挨着餓。
伍中豪爲什麼不吃蛇肉呢?
故事發生在1929年初夏的一天。
那天,伍中豪隻身一人下山辦理機要事務。他化裝成一名商販,挑着擔子,邊走邊觀察。路上行人很少,伍中豪走得很快,突然在一個岔路口處,從大樹後面跳出幾個團丁,將他團團圍住。
爲首的人走過來,質問道:“幹什麼的?”
伍中豪沉住氣,滿臉堆笑,從身上摸出幾個銀元,遞給爲首的團丁,答道:“我是做買賣的,還請老總高擡貴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給哥兒幾個打酒喝。”
“做買賣的?不會是共匪吧?”爲首的團丁斜着眼問道。
他把伍中豪遞過來的錢收起來,然後說:“兄弟,對不住了。上頭交代了,只要是過往生人,都要帶回團部審問。”說完,他一揮手,讓手下人把伍中豪抓起來。
伍中豪心裡十分惱火,心想碰見個既要錢又要命的團丁了。他趁機跟押着他的兩個團丁套近乎,偷偷地將剩下的幾塊大洋送給了他們,請求他們放自己走。兩個團丁一見大洋,高興地收下了。
一行人走到一個路口時,迎面跑來一羣羊。伍中豪瞧準時機拔腿就跑。敵人見他逃走,拔槍就打。槍聲驚擾得羊羣四處亂竄,阻擋了幾個團丁的去路。伍中豪一路狂跑,發現前方沒有可以隱蔽的地方,只有一口池塘。眼看着幾個團丁就要追上來,伍中豪心一橫,跳進了池塘,隱藏在岸邊的草叢中。
敵人追過來後,沒有見到伍中豪的身影,便到處亂搜,胡亂放槍。有好幾次,敵人的子彈差點射中伍中豪。伍中豪正慶幸自己有驚無險時,卻發現草叢中有一條碗口粗的青蛇正盯着他。頓時,伍中豪倒吸了一口氣,出了一身冷汗。他心想:完了,完了,一劫未過,又來一劫。但是,這條蛇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直撲過來,而是對他搖頭晃腦,似乎在打招呼。
這時,敵人發覺了草叢中的伍中豪,正跑過來抓他。沒想到,那條青蛇突然躥起來,撲向團丁頭目。頭目一見這麼粗的青蛇,嚇得哇哇亂叫:“媽呀,好大好粗的一條蛇!”轉身帶着人落荒而逃了。
伍中豪見敵人跑了,趕緊從池塘裡爬上來,準備繼續趕路。他本想對那條青蛇表示一下感謝,可青蛇早就不見蹤影了。自此,伍中豪不管再碰見什麼蛇,都不去驚擾或者傷害它們,更不會吃蛇肉。
因爲,蛇曾對他有救命之恩。
蜜蜂鬥敵軍
豫劇《花木蘭》中唱得好:“誰說女子不如男?”誠然,女子勇敢起來,可謂是“巾幗不讓鬚眉”!在井岡山革命鬥爭時期,涌現了不少英雄豪傑。這其中,不乏一些勇敢的婦女同志。她們用過人的膽識和機智,書寫了一段可歌可泣的革命史。
在寧岡和茶陵之間,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風景秀麗的瑞口村便坐落在這條山路旁。每年春天,這裡百花盛開,花香四溢,引來了不少蝴蝶和蜜蜂翩翩起舞。因此,瑞口村的人們一直有養蜂的傳統。
1927年,毛澤東率領工農革命軍到井岡山,建立革命根據地後,瑞口村也成了紅軍的一個重要宿營點。在敵人的掃蕩中,佔有重要地理位置的瑞口村,也成了敵人的一個重要目標。
這天下午,小遊擊隊隊員餘連英正在山上採茶。她猛一擡頭,發現一隊敵人正在周圍晃盪。她心中一驚,心想:壞了,村裡還駐紮着紅軍呢!可是,現在跑回去給紅軍報信,恐怕是來不及了。她看着衆多的敵人,心裡沒有害怕,反而鎮定地想着對策。
哎,有了!
“哎,各位老總,你們這是到哪裡去啊?”餘連英站在茶園裡,扯着嗓子,熱情地跟敵人打着招呼。
“喲,這姑娘挺有禮貌啊!我們要去瑞口村,正好在這迷路了,你給指個路吧。”一個敵人氣喘吁吁地說道。
餘連英一聽,趕緊說:“這裡山路比較多,是容易轉暈。恰好我也沒什麼事,我給你們帶路吧。”
看到餘連英這麼熱情,爲首的敵人心裡有些犯嘀咕。但是,大部分的敵人都已經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都嚷嚷着讓餘連英帶路。爲首的敵人見餘連英只是個小姑娘,估計也沒有多大的威脅,便同意了。
餘連英帶着這幫敵人,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一路上,她東看看西瞅瞅,還揪了很多不知名的野草,往身上擦來擦去。敵人對她的這種行爲,沒有過多的猜疑,只當她年紀小,調皮罷了。
不久,山路一轉,他們來到了一個蜜蜂圈。敵人一見那麼多蜜蜂,個個嚇得畏畏縮縮。爲首的敵人衝着餘連英嚷道:“小姑娘,你把我們帶這裡來幹什麼?”
“我這不是看各位老總走了一個下午,太累了嗎?正好這裡有養蜂的,我打算弄點蜂蜜給大夥嚐嚐。”餘連英輕鬆地說道。她看敵人還有些猶豫,就勸道:“放心吧,這些蜜蜂乖着呢!只要不動它們,它們是不會蜇人的。再說了,我不也是在這嘛!”
敵人見餘連英誠懇的眼神,再看看她也處在蜜蜂圈中,料想她也不會耍什麼花招,便放心地跟着她去了。
餘連英見敵人走近了,裝着上前刮蜂蜜的樣子,趁敵人不注意,用拳頭使勁一捅,蜂窩碎了。數不清的蜜蜂嗡嗡地向敵人飛去,到處亂蟄。敵人被蜜蜂蟄得哇哇亂叫,有的甚至邊跑邊喊。
看着敵人丟掉武器,哇哇大哭,悄悄躲在草叢中的餘連英心裡樂開了花,可她爲什麼沒被蜜蜂蟄呢?原來,她在路上採摘並把汁液塗在身上的野草能夠防蜂蟄。臨走前,她還拿走了敵人的幾桿槍,快步地跑回村子裡向紅軍報信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