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幾乎是掐着表,在那個海運公司開門的一刻就趕了過去,迫不及待地與死者生前的一位上司——查爾斯·溫德先生見面。
查爾斯先生年紀也不算小了,五十多歲,人還算溫和。他客氣地請羅伊坐到了他辦公室的沙發上,問:“聽說你是哥譚警署的顧問?”
“是的。”羅伊點頭道,“並且我希望就貴公司昨天剛剛故去的員工拉姆·柯雷文先生的謀殺問幾個問題。”
“唉,他曾經是個好水手,人也挺不錯的,真是可惜了。”查爾斯先生露出惋惜的神情,道,“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我一定儘量回答。”
羅伊道:“我聽說了柯雷文老先生生前最後一次出海遇上了意外?”
查爾斯先生點頭確認道:“不錯,那真是場災難,自我們公司成立以來都幾乎沒遇到過那樣大的風浪,確實極難存活下來。柯雷文能活下來,我想一定是他平常爲人憨厚換來了上帝對他的眷顧。”
“其他的船員一個也沒幸存嗎?”
“一個也沒有。”
“那麼......恕我直言,就您看來有沒有可能哪一位海難中死者的家屬有可能會因爲這件事而對死者抱有怨氣呢?或者一點徵兆也可以。”
查爾斯先生歪着腦袋想了想,搖頭道:“好像沒有。正如我所說,拉姆他生前爲人憨厚,是個很少見的好人。他從來不惹麻煩,大家有什麼困難他只要力所能及絕不會袖手旁觀。我想,他應該是個大家都喜歡的人。”
“那麼有沒有可能有人因爲私下裡的什麼事怨恨他,而並不爲大多數人所知道呢?”
“這我就說不清了。”查爾斯先生嘆息道,“世事無絕對嘛,人總是很難說清的。”
羅伊深以爲然地點點頭,轉而又問:“那麼還有一個問題。這家公司的員工中,或者是你所知道的那次海難事故的受害者家屬中,有身高在兩米以上的人嗎?”
查爾斯先生微微皺起了眉,本來就不算大的眼睛眯起來幾乎就成一條縫了。
“沒有。”他最後篤定地說道,“身高兩米以上的人太少見了,見到一個我應該都不會忘記,可確實沒有。”
羅伊有些失望,在身高兩米這樣限定性的條件下他本來頗有希望找到至少一個嫌疑人的,可現在看起來卻事與願違。
他本來還想繼續問下去,可他的手機鈴聲卻在這時響起了。
接通手機,他問:“芭芭拉?我以爲你會睡一天呢。”
芭芭拉道:“本來?說不定有這個打算。可那是在從我父親的警用頻道里截獲到哥譚醫院被一個蒙面瘋子強行闖入的消息之前,也許你會想趕緊回來穿上你的裝備然後去支援哥譚警方。”
哥譚病院。
從第一名保安被入侵者無情地一槍爆頭開始,這名入侵者放倒聚集過來的大波保安以及恰好在醫院裡探望病人的兩名警探,再到最後成功殺上六樓,一共花了二十分鐘時間。
這傢伙十分張揚,兩米多高的魁梧身材藏在灰黑色的披風裡,連體的寬大兜帽遮擋住了半張臉,露出來的部分是一張如鑽石般的面具,胸口還裝了一個類似護心鏡的圓形鏡片。他腳上穿着類似軍靴的黑色方頭靴,雙手各執一把警用USP手槍。
他就這樣囂張地穿着打扮,大搖大擺地殺進了醫院。爲什麼要殺進來?理由簡單,想進來見病人那是得在前臺登記姓名的,既然戴着面具明顯我們的這位恐怖分子是不樂意留名的。
他徑直來到了六樓的一間病房,一腳踹開了病房門。
“蘭金·西奧多。”蒙面人從嗓子裡發出了低沉可怕的聲音。
病牀上一個穿着病號服、打着點滴的金髮男人驚恐地縮成了一團:“你是誰?爲什麼要來找我?”
蒙面人的槍口指着他,卻並不開火,而是像唸咒語一樣默唸:“蘭金·西奧多,名單上有你的名字,你當墜落。準備好直視自己的真面目了嗎?”
“不!求求你!別!你說什麼我一定都照辦......”
“是麼?那很好。”蒙面人說着竟真的收起了槍。西奧多先生剛剛還以爲自己必死無疑,這下卻有了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同時心底裡也暗暗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結果這名蒙面人下一句話緊接着就說:“我要你從這扇窗戶裡墜落。”
“什麼!?”
不等這位先生吃驚,蒙面人粗壯的手臂已經猛然一拉,將牀底裝着滑輪的病牀拉到了窗口。
“不!等下!別這樣!我們有話可以好好說......”西奧多先生語無倫次,絕望地大喊。
就像是爲了迴應他的呼救般,另一側的窗戶“哐當”一聲碎裂,翼騎士破窗而入,就地一個翻滾抵消慣性,保持着半蹲的姿勢兩枚蝙蝠鏢就朝着那名蒙面人甩去。
蒙面人一揮手擋下了兩枚飛鏢,飛鏢和他的胳膊相撞發出了清脆的擊打聲,就像碰上了什麼堅固的金屬。
“你。”蒙面人皺了下眉,似乎對於自己的行兇被打擾有些不悅。
灰黑色披風,兜帽,身高目測大約兩米一,基本可以肯定就是拉姆·柯雷文老先生一案的兇手了。羅伊見了他也是略微有些吃驚,剛剛還在想着追蹤這人的線索呢,沒想到竟然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你殺了拉姆·柯雷文。”羅伊通過變聲器處理的低音沉悶地問,“爲什麼?”
“哦?你知道那個是我做的?”蒙面人呵呵笑了笑,“世事都有自己的定數,僅此而已。就像這個人,他註定會被我從這個窗戶裡扔下去。”
可憐的西奧多先生現在已經嚇得手腳冰涼,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只呆呆地看着事情的發展,然後心底裡默默把上帝全家都問候了個遍。
“有我在就不會。”羅伊冷冷地說着,手一揚,三枚小球在蒙面人面前“嘭嘭嘭”接連炸開,像煙花一揚。不過這只是類似障眼法的戲法,是吸引對方注意力掩蓋自己的突襲用的,並沒有真正的殺傷力。
而事實上,羅伊的這掩護是有效的,蒙面人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反應動作明顯慢了。他試圖招架的時候,羅伊的右勾拳已經狠狠地砸中了對方那鑽石似的面頰。
然而蒙面人卻只是偏了偏腦袋,完完整整吃下了勾拳的力道。
這個彪形大漢不僅看上去結實,打上去更結實。羅伊感到拳頭就像揍上了一層厚重的鋼板。
蒙面人一拳回擊,速度也不慢,更重要的是通過颳得面頰作痛的罡風告訴了羅伊他的力氣更加驚人。
羅伊迅速下蹲,回身掃堂腿掃向蒙面人的下盤。
一如既往,羅伊腦子裡迅速進行對下面好幾步拆招的模擬分析和計劃,他假設了對方這一腳被成功掃倒後的一系列連擊方式,還有對方跳起躲過這一腳後可能的應對手法。
但很可惜,事實發展與他預判的哪一種都不一樣。
對方沒有閃避,他那旋風般的掃堂腿狠狠地掃中了蒙面人的膝蓋關節。然而這位壯漢卻只是膝蓋彎了一下,很快又像裝了彈簧一樣伸直了,堅挺地就像一根木棍。
唯獨這一掃沒能湊效的可能性,羅伊完全沒有考慮到,接下來的幾套預判方案頓時都不適用了。
羅伊對戰經驗本來就不是很充足,對陣強敵靠的大多是大腦迅速縝密的計算規劃能力,可面對緊急情況迅速選擇招式做出反應,卻是經驗越豐富的武術大師才能應對越快。
但蒙面人的動作可不會因爲敵人的遲疑而停頓,他的手臂如厲電般捏住了羅伊的喉嚨,將他雙腳離地單手提了起來。
羅伊能感受到,大得誇張的力道正擠壓着喉管,彷彿稍微再加大一點就足以捏爆他的喉嚨。
低頭,他看見自己的臉被倒映在這個人的面具上、胸口的護心鏡上,就好像看着自己被自己掐死的古怪感覺。
“你也看到真實的自我了嗎?翼騎士?”蒙面人道,“我幫助所有人認清自我,你可以稱呼我‘鏡子’。不過你今天不是我的目標,你不在名單上。”
說罷,他手臂上陡然爆發出更爲巨大的力道,將羅伊猛扔了出去,砸破了病房的門摔了出去。
羅伊身子連帶着病房的門板一同被砸飛出去,狠撞在外面走廊的牆壁上,木質的門板被衝擊力撕裂成了兩截。
可怕的力氣,感覺就像從二樓摔下去一樣,渾身作痛。
自稱鏡子的蒙面人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病牀上瑟瑟發抖的西奧多先生身上。
“求你......”
無視了這位先生最後的哀求,鏡子擡起靴子,大力的一腳踹在牀沿上,病牀像是超速的汽車,撞破玻璃從六樓拖着一長串慘叫聲摔了下去。
羅伊掙扎着爬起身,半蹲着喘着粗氣。
“我們下次再見,黑夜騎士。”
鏡子說完,從破碎的窗子中跳了出去。
窗外射入了清晨的第一縷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