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明朝有一個人寫了一部小說叫《金瓶梅》,曾被稱爲中國五大名著之一。這部小說傳到清朝初期,原作者的兒子丁耀亢在晚年的時候又續寫了《續金瓶梅》。
《續金瓶梅》首先在杭州被刊刻出來,立馬引起世人的廣泛關注。但作者的丁耀亢,等着他的將是一場震驚朝野的牢獄之災。
第一章 杭州城下唱蚺蛇膽
西湖邊上遇到美女
清順治十七年,杭州。
下了一天的細雨,杭州城裡到處是霧濛濛一片。王一明披着蓑衣,頭戴草帽,趕着馬車在杭州城中轉來轉去。馬車裡的丁耀亢,時不時打開車窗向外張望着。這丁耀亢不喊停,王一明就繼續漫無目的在杭州城中轉來轉去。
過了晌午,肚子都在咕嚕咕嚕地叫了,王一明說:“老爺子,要不然我們找點吃的去吧!”
車裡的丁耀亢擺擺手說:“一明,我看就是這條路上,你再往前走走看。”
王一明就只能接着趕車向前邊走,果然走不多遠,車裡的丁耀亢讓他停車。王一明想:可是找到了,不然的話可要把我這匹愛馬給累壞。
丁耀亢撩開車上的簾子,對王一明說:“你記住,對面柳樹下的那個刻印社,那裡就是柳先生的刻字印書的地方!”
王一明問,老爺子你不要親自過去嗎?
丁耀亢說:“今天我們誰都不進去了,明天再說,但你要記住這個地方。”說完,他讓王一明接着向前邊趕馬車,告訴他不要走的太遠,到前邊找一個人不多的地方,停下來休息休息。
王一明沒有立馬停下來,而是把車趕到一家鐵匠爐前,然後從車裡拿下來一些廢鐵到鐵匠爐裡去換了一點銀子。王一明雖然是個小書童,年齡還不到16歲,可是現在儼然成爲60多歲的丁耀亢的生活管家一樣。
雖然車裡被他稱爲老爺子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丁耀亢,可是在王一明的眼裡,這個老爺子可就是個老糊塗了! 可不是就老糊塗了嗎?本來說去上任做知縣,走走停停走了一年,等到那塊兒,人家新的縣官都走馬上任,這老爺子就沒了位置,只能打道回府了。
王一明也沒什麼抱怨,自己被老爺子稱爲書童,其實他自己覺得自己就是個馬童。每天管着老爺子的吃和住,還得想着餵馬,這一年多的風餐露宿得回這匹。回來的路上沒有錢的時候,絕大多數是住在馬車裡。
王一明往外拿他在路上撿的廢鐵時,碰了一下丁耀亢的書箱子,老爺子差點沒和他急。車裡的一車書箱子,那是老爺子的寶貝,那裡放着他的手稿。每次住旅店的話,第一個事兒是要先把這些箱子搬到旅店裡。下雨天,他先把雨布蓋在自己的手稿書箱子上。馬車棚有點漏雨,他寧可自己淋着,也不讓自己的寶貝書箱子淋到雨,王一明理解不透,這老爺子弄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用,能當錢花嗎?
從家裡帶來的銀子早都花光了,這一路上,除了靠他撿點廢鐵到鐵匠爐裡換錢之外,就是這老爺子還時常遇到一些認識他的老友舊知,他倆就能夠吃上幾頓飽飯,還受到一定的禮遇。
倒也別說,有一次真的是窮困潦倒,差點把馬餓死,他牽馬到一個有青草的地方去餵馬,老爺子竟然拿了一支筆和紙在街邊擺了個卦攤爲人算卦,那次老爺子還沒少掙錢,他們就用他算卦的錢住了一次旅店。
這次回到杭州城,本以爲老爺子會去找去年從這裡經過時留宿在那個李漁先生來幫助自己。沒想到老爺子非但沒有直接去找那李先生,反而進了城之後,在城裡讓他趕馬車溜來溜去說去找去年在李先生家認識的那個柳先生。
柳先生自己開了一個刻印社,老爺子只告訴他直接去找這個柳先生說就能夠發財了,王一明不知道這老爺子這輩子還能夠有發財機會沒有。反正自從自己被老爺子的小兒子派出來和老爺子去上任以來,這苦是沒少吃,感覺這老爺子是越來越不靠譜。
王一明用賣廢鐵的錢換了點吃的,把馬車趕到一片有青草的地方下車,讓老爺子在車裡吃東西,自己拿着吃的,牽着馬到有青草的地方讓馬也吃點東西。
等到王一明牽馬回來看到,老爺子正撅在車裡的書箱子上,拿着毛筆寫着東西。外面的雨有些停了,王一明就站在車窗外,對老爺子說:“您老要不要把箱子搬下來在外面寫呀,車裡光線那麼暗,您老的眼睛不好,還能看到寫的字嗎?”
丁耀亢這才發現窗外已經不再下雨了,他興奮地說,可不是怎麼着,我這瞎眼睛幾乎是摸着在寫。
王一明幫他把書箱子搬下來,又弄了一個小凳子。丁耀亢坐下來,又奮筆疾書起來。
大約過了有一頓飯的功夫,丁耀先終於寫完他的東西了,然後又翻箱倒櫃,找出一個大信封。把剛剛寫過的東西疊好,放進信封裡,又寫了信封的封面。最後交給王一明說:“一明啊,這一路上你辛苦了!這回咱們回到杭州城了就先不走了,也讓你體會一下發財的滋味!”
王一明是不信這老爺子的話了,除了老爺子擺地攤的事,讓自己看到了能有發財機會之外,別的事兒,他是真不信這老爺子了。不過,給人家做奴僕,也沒有什麼值得去挑主人的不事。也許發財的機會,也只能回到山東老家才能夠實現。但是眼前這位眼睛也不好,都60多歲的老人,他是不忍心讓老人不高興,讓自己做什麼就做就是了!
王一明接過信說,你讓我送給誰?是去年留咱們的那個李先生家嗎?我現在也不知道那個李先生家怎麼找了。
丁耀亢捋了捋花白稀疏的鬍子,呵呵地笑,他對王一明說:
“李先生對我們有恩,但現在我們不能去麻煩人家李先生了,等咱們發了財,我再帶你去見李先生!”
王一明忽然想明白了,這一定是讓自己去今天他們找的那個柳先生那裡送信。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柳先生的鋪子,可是老爺子卻繞過柳先生的鋪子,沒有直接去,現在又讓自己送信。他想送就送吧,反正是哄老爺子高興一天是一天,要早一點回到山東老家,這一切也就都結束了。
丁耀亢把信交給王一明之後,又打開剛纔做書桌的書箱子,倒騰了半天,找出一沓厚厚的手稿!對王一明說:
“一明啊,你明天拿着這個稿子和我給你寫的信,去見柳先生,什麼也不用說,柳先生就會給你20兩銀子。拿了銀子回來,咱們就找一個好點的旅店住下來,等到我們發財了的時候再去見李漁先生!”
王一明也沒敢多說什麼,他想老爺子是不是瘋了呀?一封信和一沓手稿就能換20兩銀子?那他們天天拉着的這兩三箱子手稿,沒準還真能發財!不過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兒啊!
王一明也不想多說什麼,今天從外面趕了一天的路,自己也很累了,就想敷衍着讓老爺子早點休息,自己也能夠早點睡。
丁耀亢看他有些敷衍的樣子,又把信和稿子收回來,然後說:“還是我收着吧,明天再給你,別今天晚上被你弄丟了。
王一明心想怎麼都行,反正放我這裡也是放在車裡,只是自己還擔着責任,還不如放你那更安全。
安頓好老爺子,王一明就進車裡先躺下了。這一年多來,這輛馬車快成了他們移動的家,別人都是住在旅店裡,而他們確實經常在車裡住。路上還怕馬被別人牽走,所以夜裡他都是把馬拴在車的旁邊,然後馬的繮繩,順着馬車的兩側小窗戶伸進馬車裡,自己夜裡總是攥着繮繩去睡覺。如果沒有馬,馬車的作用也就沒有了,恆豎不能自己拉着車和老爺子一路前行啊?
迷迷糊糊王一明就睡着了,睡得正香,他被戲文聲給吵醒了,一骨碌爬起來,手裡還拉着馬的繮繩。他撩開側面的車窗簾,看到唱戲的人是丁耀亢。
老爺子已經很久沒這麼高興了,他唱的戲文是他自己寫的《蚺蛇膽》,聽說這是老爺子當年在京城做官的時候,寫的一個劇本。現在有好多人都在傳唱,王一明是不懂唱戲的這些事。但他知道,老爺子每次唱自己寫過的戲,就說明這老爺子很高興。
他們住的這個地方離西湖邊上比較近,雖然天已經黑了,但西湖邊上游玩的人還是絡繹不絕的。這老爺子一唱戲,雖然是清唱,卻也引來了一些打此經過的人,有人遠遠的就看着這瘋老頭在那唱。
起初王一明想讓老爺子高興,也就沒有去阻止。等到人聚集比較多了的時候,王一明想一想還是不對勁。因爲老爺子的眼神不好,可能他並沒有注意到跟前圍觀的人已經很多了。
王一明急忙下了馬車,過去拉住丁耀亢的手說:“老爺子,天太晚了,天也比較涼,您還是上車我們走吧。”
他這一說,也把丁耀亢說明白了。他確實沒有發現身邊多了那麼多人,起初他只感覺到身邊有一些人,但並沒覺得會很多。因爲自己的年歲大了,眼神不好,而且也沒有發現會那麼多人對他的戲感興趣。
丁耀亢對自己這個書童還是比較滿意的,這孩子不張揚,在關鍵的時刻總是能夠給自己救場。他知道王一明對他說馬上離開,實際上是給周圍人聽。王一明也做好了準備出發的姿態。
周圍的人就慢慢地散開來,丁耀亢就在王一明的扶持下,回到了車裡。
王一明在車的周圍打着轉轉,一會兒摸摸馬,一會兒又摸摸馬車,他是想等所有人都撤了之後,自己也回車裡休息。可是磨蹭了半天,發現車邊上一對小姐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藉着月光,他發現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穿着紗裙,顯出婀娜多姿的身段,有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感覺。她身邊的女伴兒催促她幾次,她都沒有動,打着一把油紙傘,向車裡張望着。
王一明起初並沒有注意,但看到女孩子一直不走,就真的把馬套到車上。丁耀亢聽到了套馬車的聲音,他拉開車簾想看個究竟,正好看到那女孩子向自己的車裡張望。
女孩子沒有想到丁耀亢會撩車簾探出頭來,差點兒與丁耀亢的頭撞在一處。女孩子的臉騰的下就紅了起來,身邊的女伴啊了一聲。這倒把丁耀亢嚇了一跳,丁耀亢的眼神並不好,又是天黑的時候,他急忙說:
“這位小姐,傷到了你嗎?”
王一明害怕這兩個女子是來“撞炮”的,這老糊塗了的老爺子這樣一問,人家還不賴上你?他急忙過來說:“和咱沒關係,是他們自己往車上撞!”
那女伴一聽王一明這樣說,用力扒拉一下王一明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我和趙姑娘根本也沒撞到你們車上,是你們家這老先生冷不丁出來嚇我們一跳!”
丁耀亢見他們這樣說,明白了原委,急忙擺擺手說:
“讓兩位姑娘受驚了,是老夫不好,先給兩位小姐賠不是了。”
那女伴見丁耀亢這樣說,把頭一昂,衝王一明說,小子,你學學你們家先生!
王一明還想說什麼,被稱作趙姑娘的女子向後退了一步,向丁耀亢行了個禮說,多有得罪老先生,是我們不好,叨擾您了。
丁耀亢擺擺手說:“不叨擾不叨擾,是我的小書童沒有禮貌。”
回過身來,對王一明說:一明,快給兩位小姐道歉!
王一明是何等的聰明,他巴不得這件事馬上過去,這兩個小女子馬上離開他們好休息。於是向兩位小女子說了聲對不起。
本以爲這件事就結束了,可是道過歉之後,那個趙姑娘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對丁耀亢說:
“聽先生的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丁耀亢挺了挺胸膛,說小姐,你說的極是,我二人不是本地人。
趙姑娘說:“您雖然不是本地人,可是剛纔那幾句唱腔卻非常字正腔圓。是標準的京城口音,聽您講話,又不是京城的人。”
丁耀亢見趙姑娘談起唱戲,來了精神頭,讓王一明把他扶下車來。王一明心說,還扶你下車呢,你倒是早點把這兩個女人給打發走得了。
他這樣想,他的行動可就有些不情願。丁耀亢忽略了王一明的感受,催促着趕快把自己扶下車。身邊的女伴看出他不情願的樣子,調皮地說:
“你這哪裡是書童啊?我看你都成老爺了。”
趙姑娘也笑着推了一把那女伴,兩個女子都輕聲地笑了起來。
丁耀亢下了車,對趙姑娘說:“你也愛聽戲嗎?聽姑娘的語氣,你也瞭解這部戲?”
趙姑娘不好意思地說:“不瞞先生說,我也學過這部戲,還上過舞臺演出過幾次呢。”
丁耀亢這一聽,這是遇到了知音了,談興就一下子勾引起來。一邊的王一明那是心裡火燒火燎的害怕,這老爺子可別惹出是非來呀。
事實上,這一晚上,趙姑娘與丁耀亢的初次見面,還真留爲日後自己的那本書埋下了禍根。
預知後事如何?下次接着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