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團長除了擔心特戰隊在戰場不聽話、自行其是外,更擔心這支特戰隊自恃戰鬥力強,看不起越軍,上戰場之後猛打猛衝,結果被武器裝備更精良、更熟悉地形、經過了長期戰爭洗禮的越南鬼子當頭一陣突突突。
只要死傷幾個高官的子弟,他就是立最大的戰功,今後的日子也難過得很,保不準有人抓住他一點小毛病就往死裡整。
郭拙誠懶得解釋,只是怒斥道:“柳援朝,你狗(日)的別在這裡放屁了!別到時候上了戰場就當孬種。我們先休息有什麼不好?”
柳援朝憤怒地反問道:“什麼,我當孬種?……,我……我現在就寫血書請戰!”
想不到柳援朝說幹就幹,一口將右手中指的傷口咬破,拿起一張紙寫了起來:“堅決要求殺上戰場!狠狠打擊越南小霸王。柳援朝!”
讓郭拙誠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穩重的指導員陳垚也狠狠地咬了食指一下,不聲不響地拿起一張紙寫起了血書:“男人就該馬革裹屍,就應該戰場立功。我堅決要求參戰!陳垚。”
郭拙誠目瞪口呆地看着陳垚,說道:“你不知道你是指導員嗎?現在這種情況,你還火上澆油?”
陳垚沒說話,跟着柳援朝一起將血書往郭拙誠手裡一拍,然後眼睜睜地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說:“是不是孬種你看着辦?小子,你敢寫嗎?”
郭拙誠一陣汗顏,他還真下不了狠心咬自己一口,來自前世的他無法將自己代入這種寫血書的氛圍中。
可被兩個人盯着,心裡不由有點發毛,他也拿過一張紙,但伸出的手指很快速地在柳援朝傷口處點一下,飛快地寫道:“我要參戰!郭拙誠。”
柳援朝大怒,說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哪有用別人的血寫血書的……”
郭拙誠理直氣壯地說道:“你的血已經流出來了,不用掉豈不浪費?再說,誰也沒有規定寫請戰書非得用血,而且用自己的血。這只不過表示一下自己的決心而已。”
陳垚也忍不住鄙視了郭拙誠一次,但作爲指導員,他的工作就是協調大家的矛盾,連忙對將發飆的柳援朝說道:“我們都是表決心,郭隊長這麼做也算表示了上戰場的決心,算了。”
郭拙誠怒道:“什麼叫也算?你們這是衝動,我是睿智。算了,不跟你們瞎鬧。”他突然提高聲音喊道,“現在我命令——,全體就地休息睡覺!”
至於血書,由路過這裡的一個後勤幹部帶過去了。
天快亮的時候,上級的命令來了:“命令特戰隊迅速運動到343高地附近待命!”
柳援朝一邊整理裝備,一邊對暗暗驚詫這麼快就讓他們上去的郭拙誠說道:“怎麼樣?如果我們不寫血書,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上去呢。”
郭拙誠沒有理他,而是大步地走到外面,大聲喊道:“全體集合——!”
他的聲音喊得很大,帶有一絲嘶啞。別人不知道,以爲他是鬥志昂揚,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的他心裡有點發虛,有點懼怕炮火紛飛的戰場。
爲了不泄漏內心的秘密,他的雙手死死地握成了拳頭,捏得指節都發白了。不過,因爲這是夜晚,沒有人注意到。
等特戰隊的人集合完畢,郭拙誠對陳垚道:“你來講幾句。”
陳垚動作有點笨拙地走到隊伍跟前,先朝戰士們敬了一個禮,大聲說道:“戰友們,多的我就不說了。我們是男人,我們是中**人,我們不能任由越南小鬼子欺負我們的老百姓,欺負我們的兄弟姐妹,是漢子就應該上戰場殺敵。這次任務是郭隊長、柳隊長和我共同爭取來的,是爲了不讓我們特戰隊分不到一點戰功,是不讓戰功被兄弟部隊全拿走了。同志們,我問你們,你們敢不敢衝?”
“敢!”戰士們大聲吼道。
如果只聽吼聲,大家都會以爲他們無所畏懼,但細心的郭拙誠還是看到有不少士兵臉色蒼白,與其說這吼聲代表了大家的勇氣,不如說這他們用吼聲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恐懼。
郭拙誠走上前,大聲說道:“同志們,我們是戰士,既然是戰士,就應該上戰場。我們沒有權力退縮。上戰場,怕不怕?估計大家都有點怕,誰都知道打仗會死人。但是,我們應該對自己有信心,越南鬼子也是人,他們不可能有我們厲害,只要我們沉着應戰,不使自己頭腦發熱,不搞一窩蜂地亂衝,勝利肯定是我們的,死的肯定是敵人。現在我命令,膽量大的跟着柳副隊長走前面,膽子小的跟着我這個老班長走後面。出發——”
戰士們哄地一聲笑了,剛纔緊張的情緒一掃而光,大家笑呵呵地跟着柳援朝後面朝前面走去。在特戰隊,沒有人質疑郭拙誠的膽量。在他們心裡,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膽子大,那就是“老”班長郭拙誠!
唯有郭拙誠自己知道他其實遠不如表面所表現出來的鎮靜。
在團裡派來的嚮導帶領下,特戰隊一百二十三人迅速地插入黑夜中,如離弦之箭射向343高地。
走了二十多分鐘,前面一個士兵指着一塊只能看清大概輪廓的石頭說道:“界碑!”
聽到這個詞,幾乎所有人都心頭一凜,腳步都放緩了一些,眼睛默默地看着這塊石頭。
越往越南境內走,戰爭的氛圍越濃厚,地上到處是彈坑、彈殼和裝子彈、炮彈的木箱。藉助遠處的火光和東方濛濛的光線,大家還能看見地上一灘灘已經變色的鮮血,鼻子裡充滿了血腥味和火藥味。
開始的時候,還看不見烈士的遺體,只看到軍工和民兵擡着的擔架,傷員們的呻吟聲不時從擔架上傳出來。但進入不到三公里,不但能聽到前面激烈的槍聲,能看到一道道猩紅的彈痕在天空劃過,還看到地上不時出現殘缺的屍體和零散的器官,也看到了一些垂死的傷員哭嚎、怒罵或者哀求……
戰士們這才知道戰爭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平時訓練時最驚險、最血腥,與眼前看到的比起來,都不值得一提。所有人包括柳援朝都壓低了身體,動作變得緩慢,呼吸變得急促,有人乾脆嘔吐起來。
這時,前方一個聯絡員跑了過來,大聲喊道:“268團的預備隊!268團的預備隊來了沒有?”
郭拙誠連忙上去說道:“報告!我們就是268團的預備隊,請問我們現在就投入戰鬥嗎?”沒有人聽出郭拙誠話裡的顫音。
對方連忙說道:“上級命令你們就地待命。”
郭拙誠一愣,不相信地問道:“就地待命?前面的戰況如何?”
說話間,他聽到後面幾個人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對方說道:“現在敵人在暗,我們在明,衝上去傷亡太大。上級決定天亮後再發起進攻,現在由火炮進行轟炸。”
話音未落,他們的背後也就是南面三顆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
他們的嘴巴剛張開,有的士兵還來不及掩上耳朵,就聽見一片撕裂空氣的聲音從頭頂飛逝而過,一顆顆炮彈如帶着火光的蝗蟲一樣撲向前面一座黝黑的山峰。
炮彈特別是火箭炮的炮彈帶起的尾焰點亮的黎明前的天空,也點亮了遠處的那座被蹂躪的山峰。天崩地裂、地動山搖不足以形容那裡的情景,雖然他們離那裡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們能看見火光中無數的樹枝、泥土、人體、鐵絲網、槍支等炮彈爆炸的氣浪掀起老高老高,整個山峰被硝煙和火光輪番吞沒。
所有的戰士包括郭拙誠都看得目瞪口呆,心裡都不相信那裡還有人活下來。
孫興國砸吧着嘴,說道:“我的乖乖,這仗打成這樣,還用得着我們上去嗎?就是一隻螞蟻也被轟死了吧?”
前來聯絡的人嘆着氣說道:“這是我們炮兵的第四輪轟炸了,那些越南鬼子狡猾得很,他們在上面修了防炮洞,我們的炮火只能消滅他們表面上的守軍,裡面的人打不到。只要我們的炮火一停,他們又呼地涌了出來,火力一點都沒有減弱。我們已經吃過他們好幾次虧了。”
孫興國不相信地說道:“這麼猛烈的炮彈打過去,就是石頭也能削平三尺,下面還能藏人?藏裡面還不震死?不信!”
聯絡員說道:“開始我們也不信啊。可結果呢,還沒衝到半山腰就被他們打下來了。死傷了一百多名戰士。連我們的營長都負傷了。”
“啊——,這麼多!”衆人大驚,一百多人可是一個標準的連啊!
有人問道:“難道小鬼子真他瑪的成精了?就是鋼鐵做的也會炸成碎片吧?”
郭拙誠知道上級讓他們待命等待天明,肯定是因爲他們發現猛衝猛打無法對付那羣狡猾的越南兵,人家憑藉優良的武器和熟悉的地形,完全可以做到神出鬼沒、殺人於無形。中國在抗美援朝戰爭中使用的法寶——夜戰,在這裡無用武之地,反而幫助了對地形瞭如指掌的越軍。只有在白天,大家都能看見對方,戰場纔會顯得相對公平,各自靠戰鬥力說話。
(感謝各位的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