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興國不斷地訓斥着那些士兵:“你看你,這麼好的機會都浪費了。剛纔他們害怕,被地雷爆炸嚇得猥集在一起,你就不要管他們誰誰誰了,他們被硝煙遮蓋了,你就是千里眼也看不出裡面誰和誰來,怎麼辦?亂打就是,照着那團黑影亂打,多打幾發子彈,只要打死打傷一個,他們這些人就會嚇得亡命逃跑,即使你打不死幾個人,他們也會從懸崖上掉下來,死傷不會少於一半。”
“……還有,你們打完就要轉移地方,不要死守一個地方。雖然他們現在沒有狙擊手,但你不能擔保他們沒有神槍手,不能擔保他們不會用機槍或多個人對付你,因爲你給他們造成了威脅,你惹毛了他們。”
孫興國並不只是罵人,還時不時給他們表演一下,拿幾個下面的桂軍練手。距離超過五百米時他拿從1991年那個時代帶來的帶有瞄準鏡的莫辛納甘步槍,距離小於五百米時就隨便從身邊的人手裡拿步槍進行,每一次每一發子彈他都能讓對方死一人或者傷一人,那些跟着他學狙擊的不得不佩服。
孫興國不但告訴他們如何狙擊,還告訴他們如何隱藏保護自己,如何設置陷阱,如何埋設詭雷,如何抓住別人的心理弱點,如何利用地形……
是的,他按照郭拙誠的要求在培養特種兵。這是士兵開始的時候還不怎麼服氣,特別有些曾經在紅軍隊伍裡擔任過班長、排長的幹部,他們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看不起孫興國這個普通戰士,以爲他們只是僥倖成功了而已。
可是,等看到孫興國一槍一個敵人,說打敵人的腦袋就絕不打敵人的屁股,說打敵人的右眼就絕不打敵人的左眼後,他們還真的服了。他的罵聲不但不難聽,聽起來還很舒服,聽起來感到很親切。
軍人最佩服的就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當孫興國這裡活得有滋有味,他帶領的十幾個人不但阻擊了桂軍多路佯攻而且還大大提高了戰士們的狙擊水平時,山下面擔任佯攻的指揮官高營長一臉的慚愧和鬱悶:
這他瑪的哪裡是佯攻?純粹是送死啊。到現在連守軍的毛都沒看見一根,可老子的營已經丟掉快一個連了。兩個連長在離山腳下還有好遠一段距離就被山頂上的神槍手給射殺,加上那些傷員一聲聲慘嚎,士氣低得不能再低,現在簡直就沒有人願意進攻,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都畏縮不前。
當情況彙報到第一四五團莫德宏團長那裡,正欣喜於主攻方向取得進展的莫德宏團長臭罵了高營長這個笨蛋幾句,然後讓他只留下一個連的人馬繼續監視,其餘的人馬都加入主攻隊伍中。
主攻部隊雖然進展較爲順利,但也死傷了不少人。守軍的防守固然呆板,都是三板斧,但還是造成了進攻方不少的損失,需要加入新的部隊。
高營長大喜過望,高高興興地留下愁眉苦臉的副營長帶着一個連隊在這裡繼續進行佯攻外,他自己率領一百多號人離開了這個詭異之地,加入到主攻部隊中。
高營長是莫德宏團長的親信,見面後雖然還是臭罵了對方几下,但很快就認真告訴他:“這些共匪是烏合之衆,根本沒有什麼方法,只知道三個套路,首先是利用壕溝用機槍掃一陣,看到我們來了他們就逃跑,然點燃壕溝裡預先埋下的炸藥,再衝鋒,試圖奪回他們的壕溝。只要注意了這些,你就不會吃多大虧……你損失大,就在這裡當預備隊,看看我們是怎麼打的,你啊你,就是膽子小,一個佯攻都損失這麼大。讓其他同僚聽見,還不笑掉大牙,還不影響士氣?”
高營長嘴裡答應唯唯諾諾地應着,但心裡卻不以爲然,總覺得山上的紅軍奸猾之極,決不是莫德宏團長所說的這麼呆板,也許這是紅軍設置的一個大陷阱,一個比他的營所遭遇到的更大的陷阱。
不過,看到自信滿滿的團長,想到自己剛纔的損失,高營長沒有說出內心的疑惑,他也知道自己說了也沒有用,還是老老實實帶着部隊在後面呆着吧,好好地保護自己,這次的戰功就讓別人去爭搶好了。
高營長的預感顯然是對的,但王贊斌師長、莫德宏團長的擔心也是對的,因爲當桂軍的主攻部隊攻上半山腰繼續往上進攻的時候,他們遭到了守軍炮火的轟炸。
守軍的炮火併不猛烈,有經驗的指揮官一聽就知道炮火也就是四門、五門,迫擊炮三門、四門的樣子,估計其他火炮被飛機炸燬了,而且炮擊的準頭也不行,肯定是因爲紅軍火炮很少,沒有熟悉的炮兵,而俘虜的炮兵被逼之下也出工不出力。
擔憂的事情發生了,王贊斌、莫德宏等指揮官的心裡很糾結。
他們糾結的是繼續穩打穩紮,還是加快進攻速度、加大進攻力度。
目前這麼推進無疑是最穩定的,勝利的希望最大,可是,這是在山上沒有火炮轟炸的情況下,而現在山上守軍進行轟炸,如果他們繼續保持這種不急不慢的速度,損失就會成倍增加,進攻的他們就會成爲對方炮兵的靶子,即使按計劃佔領了馬頭嶺,這個損失也不是他們所能接受的。
可是,要他們爲此加大進攻力度,加快進攻速度,則必須經受山上步兵的阻擊,經受他們步槍、機槍甚至手榴彈的轟炸,雖然挨炮火的時間會減少,但傷亡未必就會減少多少。
王贊斌、莫德宏他們還有一個擔心就是害怕山上的守軍做困獸之爭,等桂軍逼他們無路可逃的時候,他們很可能孤注一擲。
如果下面不留有足夠的預備隊,很可能會被對方衝破封鎖線逃跑,那樣的話還不被白長官怒罵:“堂堂一個主力師,竟然連一羣烏合之衆都殲滅不了,實在無能!”
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對馬頭嶺採取四面圍攻的方法有點欠妥,守軍不但沒有被他們調開分散力量,反而是自己的力量分散得難以形成有力的拳頭。
王贊斌於是決定放棄佯攻,將部隊集中起來分成兩路主攻,剛纔佯攻的地方只留下少量部隊監視。主攻部隊加快進攻速度,對陣地進行連續不斷的衝鋒,必須在一個小時內拿下主峰。
當桂軍在調兵遣將的時候,郭拙誠卻依然好整以暇地應對,他甚至召集了正副分隊長、和正副排長在一塊懸崖下開會,宣佈在其他人看來過於大意、過於自大的安排。
那些紅軍指揮員沒有多少想法,因爲他們這段時間都是血戰,很多時候都是以寡擊衆,很多時候都是處在絕對優勢敵軍的進攻之下。現在馬頭嶺上集中了一千多人可以戰鬥的部隊,還有不少俘虜可以補充,特別是有十六門火炮和十五門迫擊炮可以支援,對付桂軍一個師的進攻問題不大。
再說,這些紅軍都可以說是死過一次了,如果不是郭拙誠出現,他們早就成了屍體,對於惡戰,他們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一點也不擔心。
而那些剛剛被整編進紅軍隊伍裡的桂軍就憂心忡忡,等到郭拙誠詢問大家有什麼意見的時候,李三羊舉起手說道:“報告郭長官,卑職要發言。”
郭拙誠用鼓勵的眼神看着他,說道:“你說。有什麼說什麼,就是說錯了我也不會爲難你。你也不用卑職卑職了,聽起來彆扭,就是我。”
李三羊猶豫了一下,大聲說道:“卑職……我認爲郭長官的計劃太冒險了,每一處只用一個連的士兵來阻擋,根本……很難擋住他們的進攻。王贊斌的四十四師也是桂軍的主力部隊,長期跟紅軍打交道,知道怎麼打仗。萬一……萬一我們的陣地被他們突破了,那我們就糟了。”
看着好幾個軍官看着自己,郭拙誠自信地說道:“剛纔我不是說了嗎?在敵軍沒有突破我劃定的線以前,你們不能撤退,必須給我頂住,用子彈、手榴彈招呼他們,大量殺傷他們的有生力量。你們可以告訴你們的手下,如果這個時候逃跑,我們的督戰隊就會執行軍法,就會槍斃他們。如果敵人已經突破了我劃定的線,你們就馬上給我撤退,順着壕溝撤退,有多快給我跑多快,剩下的事情就交給炮兵去做,交給下一個輪換上來的連隊去做。
正是因爲山下的四十四師對我們紅軍的特點很瞭解,我才做出的這個計劃。在他們的眼裡,我們的紅軍是不會輕易逃跑的,除非力量實在相差太大,這樣的話就可以引誘他們投入更多的兵力,讓他們誤以爲我們的陣地就這麼多兵力,他們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取勝。”
李三羊依然說道:“萬一敵人跟在我們背後追了上來,萬一他們的速度快,跑進我們的隊伍中,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