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言實在想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生氣,只好試探着問道:“蔣主任,我不知道哪裡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如果有,我在這裡向你道歉。我衷心地希望你們水管委能考慮我個人的意見,把大壩的水位降低一些。”
見郭知言打出私人招牌,孫副主任搞不明白郭知言堂堂的縣委書記爲什麼放低身價、爲什麼這樣死腦筋,大道理小道理都說了,怎麼還這麼倔呢?
同時他也發現蔣主任今天的情況不對頭,似乎很不爽郭知言。考慮到兩人的級別,他寧人息事地說道:“郭書記,我們蔣主任也是過於操心水庫的事情,與你肯定沒有什麼私人恩怨,都是爲了工作急的。剛纔我們的話可能有點不好聽,但我們絕對是從工作的角度出發的,絕對不是針對你個人。
如果外面的天氣還是昨天那種天氣下雨的話,我們可以看在郭書記的面子上泄點一些水。可現在外面的雨住了,天氣預報也說今明兩天降雨的概率很小。如果我們無緣無故地泄洪,輕則可以說是不負責任,重則可以說是浪費國家財產。你也知道,對我們水庫而言水就是電,水就是國家財產,怎麼可能隨便浪費?這個道理很簡單,我也告訴郭書記,擅自打開閘門泄洪可是要判刑的,如果下游出了事,判幾十年徒刑也不是沒有先例。”
蔣主任很不爽郭知言的“裝模作樣”,他認爲郭知言絕對知道自己的鳥蛋被踢爆了,現在裝出這麼低聲下氣,就是爲了看他這個同爲處級幹部的笑話。他惱怒地對副手說道:“別說了,再說就是浪費時間。”
接着,他又對另一個年輕人命令道:“小李,你馬上打電話給攀枝縣唐書記,你告訴他這裡的真實情況。把水甸縣縣委書記郭知言同志強烈要求我們泄洪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同時把我們認爲目前的大壩是安全的、完全沒有必要泄洪的意見也告訴他。你就說我們徵詢一下他們的意見。”
旁邊一個早已經不忿的水庫幹部補充道:“小李,你還可以告訴唐書記,說我們已經讓水甸縣上坳大隊的大部分稻田露出了水面,但水甸縣的領導依然不依不饒。”
這話陰毒啊!繼續死扣住郭知言是爲了那一百多畝田地而一意孤行。
通信員小王連忙說道:“這位領導,你這話說的有點偏頗。我們郭書記的意思不是爲了那些稻田,而是爲了攀甸水庫本身的安全。”
蔣主任眼睛一瞪,責問道:“你是誰,領導說話的時候,你有資格發言嗎?你有沒有組織性和紀律性?哼!狗拿耗子瞎操心。”
最後這句話顯然是針對郭知言而說的。
洪傑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聽着,因爲擔心郭知言看出來,他一直都低着頭,不時地抽着煙,將自己隱藏在煙霧中。
郭知言依然努力着,說道:“蔣主任,能不能請一位技術專家來給我們分析一下,說一說相關檢測的數據和大壩檢查情況。如果大壩真的固若金湯,那我們馬上就走。”
蔣主任怒道:“你以爲你是誰?我們也是縣處級單位,好像沒有義務向你郭大書記彙報吧?……我就奇了怪了,我們自己都不在乎大壩的安全,不在乎我們自己的腦袋,你一個外人在這裡操哪門子心?你放心,我們一定會認真檢查大壩的情況,如果真有什麼險情,我們會第一時間裡通知貴縣,通知貴縣的同志們早點逃跑……如果真垮了,你們水甸縣有最多有二三個大隊受災。雖然攀枝縣五六個公社甚至縣城都要受災,但誰要水甸縣的人命重要,遇到了這麼一位關心體貼他們的縣委書記呢。”
話裡的譏諷就是傻子也能聽得出來。通信員小王就要暴起,郭知言扯了他一下,說道:“算了……你去找一下我兒子,等他來了,我們就回去。”
小王不滿地瞪了蔣主任等人一眼,這才離開。
聽到郭知言說起兒子,蔣主任心裡的怒火更盛,他對郭知言說道:“郭書記,還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今天你爲了保護已經列爲淹沒區的田地而來我們水管委逼迫我們泄洪的事,我們一定會如實向上級領導彙報。我希望郭書記不要生氣,畢竟我們今後還有很多打交道的對方。”
郭知言平靜地說道:“你們彙報吧,這是你們的權力。不過,我在這裡再次申明一下,我這次來這裡不是爲了那塊田地。”
蔣主任站起來說道:“那就好,只要不傷和氣就行。郭書記慢走,我們就不送了。”
水管委的人魚貫而去,只剩下郭知言和洪傑兩人。
洪傑擡起頭,問道:“郭書記,我們怎麼辦?”
郭知言平靜地說道:“你先回去吧。看看下坳大隊昨天晚上受災了沒有,然後幫他們解決有關水澇的問題。”
洪傑心裡一動,說道:“好的,那我走了。”站起來準備走的時候,他說道,“要不我們一起到下坳大隊去吃中飯吧?……其實,郭書記,我看這事還是算了,他們體會不了你的好心的。”
郭知言點了點頭,但說道:“我心裡還是不踏實啊。站在水壩上,看着一望無邊的湖水,我真的擔心啊。”
洪傑心裡道:是你土包子沒見過世面,這片水域算什麼?還有比這大得多的水庫呢。
但他嘴裡卻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出了門後,他笑了笑,大步離開。
在走廊上看到洪傑神態變化的孫副主任一愣,自言自語地說道:“真是小人得志。”
通信員小王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郭拙誠,直到問了大壩上的士兵才知道他跟着一個排長找什麼水管委的領導去了。
小王很納悶:這小子又搞什麼幺蛾子?水管委的領導不都在會議室嗎?還用得着他們去找?真是奇怪……郭書記怎麼這麼溺愛他,那個排長又怎麼會帶他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