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霏冷哼一聲坐進了車裡,她不是在意他的激將法。
只是她的確知道他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個性。
這一點好像是戰家人的通性。
她不是個特別愛跟別人打持久戰的人,因爲通常犟到最後總是兩敗俱傷還勞民傷財。
所以她何不從一開始就識相一點呢。
而且,她也的確想知道戰天豪到底有要打什麼主意償。
看他這麼篤定的樣子,想必是有什麼後手。
與其讓他在背後陰天爵一刀,還不如從一開始就防範於未然呢。
車門關上後,她反倒坦然了不少,發動車子直接上了路。
唯一讓她覺得彆扭到手心出汗的只有坐在副駕駛座一直在盯着她看的戰天豪的眼神。
他的視線就像是被定住一般,從頭到尾都不曾挪動分毫。
“我這次回來對你是勢在必得的,你沒有別的選擇。
佟霏,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不想再繼續這樣耗下去了。
所以你是打算親自了結你跟戰天爵的關係,還是…要我動手?
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把他推入地獄。”
佟霏的車子剛剛駛到馬路正中央,他的話讓她心裡一亂,直接踩下剎車。
戰天豪的手微微扶了一下前面的操作檯,可目光卻並未有半分的轉動。
“這樣開車可不好,萬一被後車追尾,車砸了是小,人傷了是大。
萬一傷了你這漂亮的臉蛋,我可是會心疼的。”
他的口氣就像兩人是交往了很多年的朋友一般,語氣平淡中透露着關心。
好像剛剛逼的她急剎車的話他從來都沒有說過一般。
佟霏轉眸望着他,眼神中帶着幾分哀傷:“戰天豪,你到底要幹什麼呀,你到底要走到哪裡纔算是盡頭。”
“我剛剛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我要你,只要你做我的女人,其餘的東西我可以讓給戰天爵,否則…他就算死都無法補償我。”
“你怎麼能說這麼毒的話。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弟弟呀。
爲了一個女人,你何必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弟弟。”
“弟弟?呵,別開玩笑了。
他搶我的公司時有沒有想過自己是我的弟弟?
他明知道我看上你了,卻還是答應要娶你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是我的弟弟?
他把我趕到英國,這麼多年讓我揹負着這麼大的恥辱。
這是個弟弟該乾的事兒嗎?
佟霏,你猜猜我能有多恨他。
告訴你,我恨不得抽了他的筋骨,讓他下地獄。
如果沒有他,我的世界絕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的。
憑什麼我是長子,可全世界的先機卻都被他佔盡了?
奶奶寵着他,公司給了他,就連你也選擇嫁給他。
佟霏你告訴我,我到底是哪裡不如那個懦弱的傢伙。”
佟霏握拳:“把公司交給他是奶奶的想法。
奶奶也是權衡利弊後才做出的這種決定。
是,你被送到了英國,可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虧待過你呀。
至於我這裡,你就更不該記恨他了。
從一開始就是我單方面的喜歡他。
我愛他所以纔會鍥而不捨的追求他,堅持想要嫁給他。
你怎麼可以把這些事情全都記恨到他的身上呢,這對他不公平。”
“對他不公平,難道你們對我就公平了嗎?
我失去了什麼,只有我自己知道。
曾經我也是高高在上的戰家大少。
世人都以爲戰家會傳到我的手裡,在旁人的眼裡,我一直都是有優越感的。
我那麼努力的做着一切對戰家有利的事情,可是我得到了什麼?
恥辱。
這些年,我是怎麼咬牙過來的,你們從來沒有人在乎過。
包括我那個親愛的奶奶呀…哈哈哈哈,她簡直就是個老糊塗。
竟然把我戰家的基業交給那個懦夫。
他憑什麼?他不配。
既然這個世界都不把我當回事,那麼,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手段來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所謂的一切包括你。”
佟霏盯着他幾乎已經有些猙獰的臉心裡只覺得慌亂。
這根本就不是個正常的人該說的話吧。
後面車喇叭催促的響起,她什麼也不做,只是這樣靜靜的握着方向盤。
戰天豪揚了揚眉,她不走,他也不着急。
他剛剛猙獰的面容緩和了幾分,再次看向她的臉也有了幾分詭異的笑意:“你就這麼想跟我單獨多呆一會兒?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佟霏閉目嘆口氣重新發動車子上路。
戰天豪還在看她,似乎怎麼也看不夠一般。
可是佟霏感覺到的卻只有冰冷的注視。
這若換在旁人身上,一定只會覺得毛骨悚然的,好在,她似乎已經被磨礪的足夠強大了,眼前的戰天豪已經不足以讓她覺得恐懼甚至是感受到威脅了。
“說真的,你跟戰天爵在一起並不合適。
戰天爵其實就是個見利忘義的懦夫。
當年他見凡有點兒男子氣概,會爲了公司而放棄沈秋嗎?
我實在是想不通,你爲什麼會看上那樣的男人。”
“戰天爵是什麼樣的人不是你可以評斷的。
當年的他並不是懦弱,他只是爲了戰家犧牲了自己當時的愛情而已。
你之所以認爲他懦弱,是因爲你對他有偏見。
我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在我家,我跟我哥關係並不好,我搶了我哥的公司,我哥有多恨我,我心裡是清清楚楚的。
他認爲,他是佟家的男丁,佟家的產業理所應當的該交給他。
可是他似乎早就已經忘了,佟氏曾經給過他的,只是他並沒有能力守護。
我之所以要佔下佟氏集團總裁的位置,只是希望佟氏能夠越來越好。
可我哥不理解,他只是堅信是我搶走了他的一切。
我理解你恨天爵的心情,所以同樣的,我也懂天爵現在的感受。
你說的對,我是一直在偏向着他,那是因爲我愛他。
我這個人從來敢愛敢恨,既然要愛,就不會遮遮掩掩。”
戰天豪擡手爲她鼓掌:“說真的,我是很敬佩你的勇氣的。
可是佟霏,逞一時口舌之快有什麼意思?
戰天爵這個人當年把一切先機都佔盡了,可只要我說要他毀滅,他就沒有翻身的餘地。
你也知道,他可是個要面子的人。可見,佔盡先機不見得都有用。”
“在你看來或許是沒用,可我說他有用。
戰天豪你知道你爲什麼不行嗎?
人都是可以被本身情感控制的動物,只有你不同。
你太冷血,正因爲你冷血,纔會得不到世人的愛。
這世界從來都是公平的,既然你那麼強,那麼有本事要自己去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老天爺還何苦要費盡心機的幫你安排呢?
別覺得你是被這世界拋棄了,你的順序弄顛倒了。
是你,先拋棄了世界。”
佟霏沒有看身側負能量滿滿的他。
他的人生似乎一直在埋怨。
好像全世界沒有圍着他轉都是全世界對他的不公平一般。
可這世上的許多事情哪兒來的那麼多道理。
“就算被世界拋棄了又如何,我不在乎,佟霏,我不會一直都對你這樣有耐性。
你要不要跟我打賭,遲早有一天,你會主動來求我要你?”
佟霏側頭冷笑一聲:“你還不知道嗎?我即便只是看到你都很討厭。
求你?你別妄想了,我只想求你永遠的消失在我的眼前。”
戰天豪勾脣邪魅:“真是令我傷心。”
他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放到了車前的平臺上。
“這裡面有很有意思的東西,你回去看看吧。
哦對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看再好不過。
過了前面路口放下我就可以了。”
佟霏側眸看了一眼橫在那裡的U盤,她將車靠邊停下轉頭望向勢在必得的他。
“戰天豪,我相信,你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戰天集團被毀掉吧。”
“戰天集團被毀又如何?就算全世界都被毀掉又與我何干?”戰天豪說完拉開車門下車:“我今天只是來給你這個東西的,目的完成,我也沒必要繼續煩你了。
還有,別覺得我過分,戰天爵把我法定的妻子給引誘了回來,那我勾引他的妻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佟霏無語:“你的妻子是自己設下圈套引自己回來的。
別把這種事情都記在戰天爵的賬上。
他已經平白揹負了很多你強加給他的債了,所以適可而止吧。”
“你竟然知道沈秋的計謀,不錯,看來是越來越聰明瞭。
那個女人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作爲愛慕你的男人,我提醒你一句,小心點兒她爲好。”
戰天豪說完將門關上離開。
佟霏發動車子離開,她沒有回家,而是往前開了一段路後再次將車在路邊停下。
本來不想看U盤中的內容的,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這難道就是戰天豪的籌碼嗎?
她猶豫了片刻後終於還是從後排將她辦公用的筆記本掏了出來打開,將U盤插上點擊開了裡面的內容。
佟霏邊看着,眉心深鎖了起來,右手的食指關節一直被她咬的死死的。
這是什麼…
她看錯了嗎?視頻裡的畫面是戰天爵在賭城左右擁抱豪賭的畫面。
他一副鬍子拉碴的樣子,看起來有些邋遢。
他身側的兩個美女個個身材火辣,穿的少還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
佟霏的手背滑到脣邊死死的掩住雙脣。
她仔細的瞪大雙眸,沒錯,她沒有看錯,視頻裡的人分明就是戰天爵,即便他的背影她都能一眼認出。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拍的,戰天爵怎麼會被拍到這種頹廢的畫面呢?
他的這種形象如果被公之於衆,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最重要的是戰天爵怎麼會有這樣的黑歷史。
難道是這六年間…
她咬脣,眼眶中的淚來回打轉,這六年,她知道自己經歷了些什麼,卻並不知道他到底在過着怎樣的生活。
而她在國外的這些年也真的一次都沒有問過他的情況。
那時候是不敢,也是不願,因爲心傷的太深。
胡憲冬說過,戰天爵這兩年過的並不好,難道所謂的不好就是…這種狀態嗎?
佟霏心裡隱隱覺得有些疼。
戰天豪之所以給她看這樣的視頻,肯定是以爲她還是從前那個驕傲倔強的她。
他以爲她看到戰天爵左擁右抱的畫面後會失望。
可是他真的錯了,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驕傲的公主了。
褪去了膚淺,她也越來越成熟了。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也該成長了,她已不會再因爲一段視頻就斷章取義…
她掏出手機撥打了胡憲冬的電話,她很幸運,胡憲冬今天晚上並不值班。
“憲冬,跟我一起喝一杯吧。”佟霏主動邀請難得在家沒有出門的胡憲冬。
“喲,那可真是我的榮幸呢,正好我在家裡也沒事兒。
那我們就去上次一起喝酒的酒吧如何?”
佟霏沒有猶豫點了點頭:“正好,我還真的想再嘗試一下那杯粉紅佳人呢。”
兩人約定好後,佟霏直接掉頭往那酒吧行去。
她對那裡印象深刻,不過那裡離自己現在所在的方向稍微有些遠。
她趕到的時候,胡憲冬已經先一步到了。
只是她在人羣中看了好半天才看到了坐在吧檯前被一種年輕的小姑娘們圍起來的胡憲冬。
看着這架勢,胡憲冬今晚能被她們拆了。
她上前擠進人羣拍了拍他肩膀。
胡憲冬側頭看都她就衝着她露出迷人的笑意:“來啦。”
“你這會兒好像挺忙。”
胡憲冬看向周圍的女孩兒:“好了好了小朋友們,哥哥約的美人兒到了,現在你們去玩一會兒,哥哥一會兒再去陪你們。”
一種小美女們都紛紛將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投遞到佟霏的身上後悻悻的離開。
佟霏聳肩在胡憲冬身側坐下:“我這算不算是被羣中的視線給羣毆了?”
“那必須的,你佔用了她們都想上的資源,她們不斜你纔怪。”
佟霏白了他一眼:“你就這樣,你爸媽都不着急嗎?”
“不知道嗎?我一直都是被家裡放養的兒子,我家有我沒我都沒差。”
佟霏無語的笑了起來:“這是什麼光宗耀祖的好事兒嗎?看把你給得意的吧。”
“這不是看你從剛剛開始臉上一直像是塗了緊繃膠,所以幫你鬆鬆嗎,你看你剛剛不是笑了嗎,證明我成功過了。”
他說完打個響指,調酒師將粉紅佳人推到了佟霏的面前。
“都給你點好了,說吧,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
佟霏的手將酒杯握進手中,眼神中有幾分猶豫。
“把人叫出來又吞吞吐吐,這樣很令人鬧心的知道嗎?”
佟霏抿脣看向他:“我在瑞士的這六年,天爵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胡憲冬勾脣一笑:“喲,開始好奇了呀,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會對天爵那段歷史不聞不問呢。
先說說,是什麼契機讓你有了想要了解那段時間的想法。”
“今天戰天豪找我了,他給了我一段視頻,視頻裡…天爵在賭場左擁右抱的豪賭,那樣子…很頹廢。”
胡憲冬晃動着酒杯中的酒點了點頭:“這個戰天豪可真夠卑鄙無恥的,竟然用這種手段在背後陰天爵。”
佟霏也不說話,只是看向他。
“佟霏,我以前就告訴過你吧,這六年,天爵他過的並不比你好。
其實你離開後,不,興許是在你離開之前天爵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他知道了自己有多在乎你。
可是你也知道天爵的性格,很倔,我不是一直都說嗎,你們兩個是兩個犟驢湊到了一起。
他好面子,想要用離婚的手段逼你對他求饒,求救,可卻因此而把你逼離了他的身邊。
你走之後,他一直很痛苦,他想去找你,可是卻被果老兒給攔住了。
果老兒的一番話,讓他放棄了去找你的執念。”
“果叔叔?”佟霏很吃驚的打斷了胡憲冬的話:“你沒弄錯吧,果叔叔怎麼會…”
“你也覺得很不敢置信吧。
天爵說果老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
當時也是爲了你好,以你們那時候的關係,他即便找去了,你們也只會將彼此傷害的兩敗俱傷。
畢竟你們當時把彼此傷的太深了。
而就在那之後,天爵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徹底的頹廢了。
真的佟霏,我從來沒有見過戰天爵那副德行。
就我知道的,他最厲害的一晚上在賭場輸了七千萬。
他每天就像是活在了賭場裡的人一樣,天天雲裡夢裡的。
有段時間,安城一度都在盛傳,戰天爵很快就要被塗卿陽給擠出王者的舞臺了。
那時候,他身邊沒有任何人能夠勸得了他。
唯一能夠跟他說上話的也不過就是我跟連福一。
可那段時間,他幾乎都是躲着我們兩個,完全不肯跟我們見面。
我們兩個很擔心他,所以就只能輪流看着他。
那天,福一過生日,我強押着天爵去陪我們兩個吃飯。
那是他六年間唯一一次喝酒喝到微醉。
一個大男人,安城的神話,他就像個瘋子一樣在我們面前嚎啕大哭,說他想你。
他就那麼一遍遍的在包房裡喊着你的名字,像個瘋子一樣。
嘖,怎麼說呢,佟霏,你能想象神哭的樣子嗎?
說真的我跟天爵認識那麼多年,從來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
即便是當年他身上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都沒見他皺一下眉頭。
可是因爲你…
真的,如果不是愛的太深,他不會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
當時我跟福一都很無奈,我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他。
只能那麼靜靜的陪着他,由着他發泄。
後來,我提議讓他去找你,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佟霏的心已經痛的一塌糊塗,低垂的眼眸中,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桌面上:“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