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賜宴, 十三先去回話,把我送到水閣去歇息。他說:“你最近總是乏懶,只怕累着了, 就去歇着, 走時, 我去叫你。”
我微笑, 目送他走了。還在考慮這個消息什麼時候告訴他好。 我們的孩子, 我微笑着,在等幾天吧!
惠太妃找了來,我給她行禮, 她擺手,微笑看我, 眼裡有淚。
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要我求求十三, 看可不可以放過大阿哥。
我垂着頭:“娘娘,皇上不會肯的。”心裡苦笑, 十三又不是皇上,雍正同他再好,他也緊守臣子本分,從不逾矩。
她也苦笑:“我也是老糊塗了。”又對我說:“你不必往心裡去,好好同十三過吧, 這些年苦也該受足了。”她真心爲我。
正說着話, 太后已經來了, 站在暗影之中, 臉上冷冷的神色讓我不知所措。我跪在地上, 不敢擡頭。我知道她是爲了她的十四兒子來的。
她對惠太妃說,要單獨同我說話。
她走到我身邊坐下, 輕輕對我說:“把頭擡起來。”
我剛緩緩把頭擡起來,一巴掌就揮了過來,把我打得險些跪不穩。
“你覺得委屈嗎?”她冷冷的問 ,我盡力穩定情緒,才說得出話。“不敢。”話音剛落,又一巴掌打來。
我撲到在地上,她只是來替她十四兒子出氣的。
“起來。”她冷冷的命令我,我想起來,卻是手腳虛軟根本爬不起來。
她冷笑:“你也不必裝成這樣。”回頭對身後的太監說
“把她拉起來,還再用我動手嗎?你們給我好好教教她如何做人。”
如果是以前,我絕不會討饒,可是現在?
我哀求她:“娘娘,都是奴婢的不好,求娘娘開恩。”
她也很意外,回頭看我,見到我護着小腹。忽然冷笑:“也好,一命抵一命,拿這個孩子賠給我兒子的孩子,豈不好。”
我幾乎心神俱裂,那板子打來時,我不管不顧的抓住,繼續哀求她:“娘娘,求您,求您,不要……”有太監上來按住我。
在我絕望的時候,十三已經趕來。太后看他微笑:“怎麼來了,這個奴婢頂撞我,我教訓一下。我教訓不得嗎?”
十三鐵青着臉,跪下:“太后娘娘,她是兒子的奴婢,一切都是兒子的錯。要教訓就教訓兒子吧。”說着,把上衣解了。只着單衣,趴在地上。
太后冷笑,而後卻落了淚:“你們兄弟這都是爲什麼?”
從宮裡回來,我就發了燒。
我開始做了夢,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回憶。
初見時他們的笑容,在乾清宮裡的日子,每天都有好多人來看我,說說笑話,聊聊天。
他們陪着我度過了人生的大半,卻忽然消失殆盡。一個也找不回來了。我不該喜歡上他們。不該喜歡的。
我睜開眼時,十三就在我的身邊,緊緊拉着我的手,神色哀慼。
我對他微笑;“我做了夢,回到以前了,以前真好。十三,我不想長大的。”
十三卻不說話,把頭側開,眼中分明有晶瑩淚光。
我想起身,卻沒有分毫力氣。忽然深深的失望。我問他:“孩子,是不是……?”
他看我,有責怪,更多是心疼我:“你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
爲什麼?我苦笑,我只是想給他驚喜,現在有驚無喜。
他低聲安慰我:“不要傷心,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兩個孩子都沒了,我想,也許我早就該死,我不該有孩子。
我一直在養病,我病的不是身體,我病的是心。爲我的孩子,爲了他們,我病了。而且不打算讓自己好。是的,我不打算讓自己好。
宮裡的太醫,幾乎常駐在怡親王府。我把藥,倒在後窗外。這樣做,我纔會微笑,彷彿一個做壞事的孩子。
我日益蒼白,終有一天他發現了我的秘密。幾乎暴跳如雷:“你想幹什麼? 你想死是嗎?”他抓住我肩膀的手,幾乎把我的骨頭捏碎。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發這樣大的脾氣。很好,我有點高興得想,日後又有可以回憶的故事了。
他親自看着我吃藥,卻再也不肯跟我說一句話。他現在總理戶部,作領侍衛內大臣,管着禁軍。還要管宗室的事。
天天忙,卻仍到了時間就回來看着我吃藥。他會看着我吃了藥,再坐會兒才走,大概怕他走了,我再把藥吐出來。
我身體漸漸好轉,我吃藥時討好的對他說:“我現在,吃很多東西。”然後細數我吃了什麼糕點,喝了幾杯茶。
他仍然面無表情,只是看着我吃藥。
家庭暴力。法律上,這叫‘冷暴力’真折磨人。
我有點委屈,對他說:“我要離婚。”
他看我,嘴角微撇。仍低下頭看手中的公文。
我氣急敗壞對他喊:“聽見沒有,我要離婚,不合你過了。”
他收拾了東西出門,我分明看見,他嘴角強忍的笑意。
我也笑了,對着他的背影喊:“我要離家出走。”
小喜子回來對我說:“主子,今天說什麼笑話了? 王爺笑得不得了。”
我也笑了,我不是說笑話,我確實想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