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上封了十四, 撫遠大將軍王出征同天子儀仗。
我奉皇命去道賀。記得臨出門,康熙低聲自語:“等仗打完了,就給你指婚。”
我的哥哥在叛軍中, 現在不方便。看情形是十四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感激那位哥哥。
十四在書房等我, “送了什麼禮來?”他微笑
我淡淡的應:“不過十手抄的幾本佛經。”說完轉身欲走
他攔住我的去路, 仔細看我:“你生氣了?” 我冷笑不答。
他依然看着我微笑, 只是那笑容是冰冷的沒有溫度的。
“是的, 都是我做的。甚至十三哥被圈禁。推舉太子時,我知道皇阿瑪的心思,卻沒告訴八哥, 是我毀了他。”
現在聽了真相反而無話可說了。我問自己他做錯了嗎?不他沒有錯。
他冷笑:“九哥是幫我的,爲什麼我要這樣做?你不想問嗎?”我掙扎着要走, 這裡有我多年來不願正視, 甚至極力逃避的宮爭真相, 我不想聽。十四卻不放開我。他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以爲九哥八哥是真心的?不過是自己沒了指望,退而求其次, 對九哥來說,八哥是他的次選,我是次選的次選。我卻還要感恩戴德,承他們的情?”我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驚恐的看他。
“你覺得我可怕?”他哼的冷笑一聲:“這些年他們做過的事,不會比我乾淨多少。給四哥, 給十三哥機會, 他們也不會手軟。”
我猛地掙脫, 擡手給了他一巴掌。從書房裡出來, 我只覺得腳步虛浮, 他沒有做錯,他說的也都是真相, 給四爺機會,他不會手軟。
也許是因爲,我們是以舅甥的關係相識的,他們在我面前從來都那麼和善。
也許是康熙皇上對我的保護無微不至。更也許是我自己矇住了心眼。
看不見依然會發生,這場殘酷的權力之爭,一直在繼續。
今天十四,把這殘酷的真相,揭穿給我看。人人都有溫情有加的面具,獨有他用最真實的面目面對我。而我害怕這猙獰的面目。
我總要發泄我的憤怒,於是我只有恨他,恨這個其實對我最坦誠的男人。恨這個其實我最不該恨的人。
腳步踉蹌,胤禟扶住我,語帶關切“怎麼了?”他問。
我推開他,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對秦二說:“回去,我要回家。”秦二楞一下,忙答應:“是格格,就回去。”
我忽然大笑,我哪裡來的家?我哪裡回得去?
十阿哥來恩佑寺看我,沒好氣:“就你事兒多,整天煩我。” 我冷淡:“我又沒請你來。”
他笑:“是我犯賤,每每有臉子看,還得來跑腿。”
我面色陰沉,怒目看向他:“你又是替誰來跑腿的?”
十阿哥微楞:“還有誰?九哥啊,皇阿瑪不准他見你,就來求我。”
我面色方緩和,無力道:“跟他說我沒事。”
十阿哥審視我:“十四出征你也不去送送。”我沉了臉:“別提他,我討厭他。”
十阿哥反而笑了:“原來是十四得罪了你。”過一會兒又嘆:“你這個人活得真爽利,那樣的紅人,也就一句,討厭他。”
我不理他,給他去倒茶來。他說:“把手給我看看”聲音是溫和的。
於是把手伸出去,掌心中,是那天緊握拳頭,被指甲刺破的傷痕。大約是我推開九阿哥時,有血沾到了他的衣服。十阿哥搖頭嘆息:“對自己尚且這麼狠心。”
他把一隻半掌大小的水晶瓶子,遞給我,裡面是暗褐色的藥膏:“每天三次,不要碰水,很快就好了。”我微笑多謝他。
他擺手:“謝九哥去吧,我不過跑腿的,”說完自己笑了:“你不知道,就這麼瓶藥,爲了找個瓶子,把北京城都翻了遍,最後是在一個洋教士手裡弄了這麼個。”我無言以對。
臨走我託他給十三帶東西去,還有一罈烈酒,他爲難的看我,我泫然欲泣,他才忙忙的接了:“千萬別哭,我去送還不行嗎?”
我囑咐他親自送去,:“你見了他一定要告訴他,酒要溫着喝。”
他打斷我,“我去陪他豈不更好。”一語成讖,我神色驟冷,他以爲我爲十三傷心,不敢再說。
送他出了門,我叫他:“表哥慢走。”他愣一下回過頭來。我微笑:“我母親與娘娘原是姐妹,你不是我表哥嗎?”
他笑了:“我還是愛聽你叫舅舅。”我們相視而笑
以前我不喜歡他,因爲他欺負十三,笑話我。可是時間久了才發現,只有他沒變過。人生若只如初見,只有他還如初見!
給十三送東西誰去都可以,我託他,只是想,也許這能爲他保命。
我在宮裡成了孤家寡人,整天跟着康熙,康熙不許任何人單獨見我。八福晉早不能進宮了,偶爾見個女眷,除了四福晉,都是關係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