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眼看着易無風離開幷州城,已經第十日。
沒有了易無風的行館,似乎看起來也沒有那麼的死氣沉沉。自易無風離開後,於緋詩不是整日悶在房中,偶爾也會到房外走走。
這個時候是夏季,只有在早晨的時候,天氣會清涼一些。
見的於緋詩並沒有將易無風放在心中,慕婉不免隱隱的擔憂。
從良鑰那裡,慕婉隱約的知道,易無風此行離開江北跑到江南去,說是前往柳家感謝柳老的深明大義。實則是爲了避開於緋詩,兩人處在冷戰當中。
不禁,就替於緋詩着急起來。
偏偏於緋詩還跟個沒事人一樣,並不將此當一回事。易無風不在,她還落的自在,整日自娛自樂的,玩的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聽的良鑰說,這兩日易無風便會返回江北府的消息的時候。慕婉匆匆忙忙的就跑去於緋詩房中,想找着於緋詩談談心。可惜的是,慕婉去的時候撲了個空,於緋詩房裡頭的丫鬟說,於緋詩正在花園賞花。
慕婉心中安安忖着,那丫頭還真是好興致,倒是把她給急壞了。
在園子裡尋找了一通,慕婉終於找到了正在乘涼的於緋詩。
也不管會不會打擾到於緋詩,慕婉擡起腳步徑直就走了過去,
“緋詩!”
於緋詩聞聲回頭,望向慕婉,
“慕婉,你來了。來,快看,這池子裡的芙蕖開的真好。雖然比不上玉波瀲宸的十里芙蕖,不過也算是極好的了。”
聽的她還有心在賞芙蕖,慕婉氣頓時就不大一處來,差點沒控制住,給她一個爆慄。“嗖”的一聲,跟一陣風一樣,慕婉晃到於緋詩跟前,遣下了跟在於緋詩身邊伺候的婢女,纔出聲,
“我的姑奶奶,你還有心情賞花呢,公子都去了十天了。”
“那又如何?”不似慕婉的擔憂,於緋詩眉目淡然,輕撇着娥眉,悠然的望着慕婉,
“公子的決定,豈是我等可以左右的,莫說公子想在江南呆個十天,他就是想呆個三年五載的,我也是無權過問的。”
“你……”於緋詩這話說的犀利,一時間,慕婉竟被她堵的啞口無言,
“好,好好!你能耐,不過緋詩呀,眼下不是鬧性子的時候。他畢竟是,畢竟是公子。”忍着心口滾起的那口怒氣,慕婉耐着性子壓下去,斂眸看着於緋詩,尋思勸解着。
“慕婉!”又豈會不知慕婉是爲自己着想,於緋詩淡然的眸色一時也黯淡下去,收回望向慕婉的眸光,再次投到池子裡頭的芙蕖上。悠悠的啓脣,
“慕婉,這一切,種種重來都不是把握在我手上的。如你所說,他是公子!”
“緋詩,你既然明白,又何苦如此較真呢!”聽着於緋詩話裡的意思,她的意思慕婉懂。但慕婉更加希望,自己的意思,她能懂,
“他是公子,然後你既然入了那門,這輩子也只能將希望放在他身上。你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緊跟着慕婉的那句“何苦”,於緋詩輕輕嘆出一聲悲嘆,
“何苦呢,呵呵!”說完,嫣紅的脣角勾起一抹薄涼的苦笑。
“緋詩!”看的慕婉心底,沒有來由的一緊,
“你知道的,那宮裡頭多少人爭着他的寵愛,搶着他的恩澤。你們必定是要回去的,你若真惹惱了他,那往後的日子,你該如何是好呢。從來都是見高踩低的,莫非在宮裡頭多年,你還看不透那裡邊的門道。”
“我懂。”於緋詩答,
“我只是……只是……”
“沒有那麼多的只是。”不讓於緋詩說的太多,慕婉搶過話,答,
“你說的,只要活着,就會有希望。你忘了麼。”
“我沒忘,可是就算沒有他,我也能活着不是麼?”
“緋詩!”見的於緋詩還是不懂,慕婉不自覺的有些急了,聲音也有所擡高,
“你何苦嘔這口氣呢,其實,他介意着你與宣無亦之間,那不是更說明他在意你麼。說明你在他心裡頭,還是有着一些位置的。難不成,你還想着能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麼,你知道的,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不可能。”慕婉不動聲色的將於緋詩的心思點破,讓於緋詩瞬間陷入驚覺的哀傷。
“緋詩,”見的她神色黯然下來,慕婉又接話答,
“你聽我說,公子這兩日就要回來,他回來的時候,你好好跟他服個軟,就什麼事都沒了。男人嘛,都受不得溫言軟語。”
縱然心裡極其的不情願,於緋詩爲了不讓慕婉失望,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他回來,我就去服軟。”
“好。”得她應下來,慕婉心中也是一喜,走過去,將於緋詩抱在懷中。
良鑰的消息還真是不假,等了不過兩日的功夫,就傳來易無風回到幷州城的消息。
生怕於緋詩會爽約,易無風到達幷州城的那日,一大早慕婉就來了於緋詩房中。翻出最爲好看的一件衣裳給於緋詩換上,還給親自動手,給於緋詩梳了一段青蓮髻。
執着炭黑的畫筆,沿着於緋詩細緻的柳眉,輕輕描過。畫出的一彎柳眉悠遠如青山遠黛,點綴着眉下的兩顆璀璨若星辰的眸子,眉目如畫,豔若桃李。
滿意的看了看自己描好的妝容,慕婉點了點頭。
拉起坐在梳妝檯前的於緋詩,慕婉在她身邊轉了一圈。
清風瑤瑤拂過,撩起於緋詩桃色的裙襬,像是晴天裡攏開的一抹煙雲。醉入人眼中,暈開誘人的霞彩。
“好看,真好看。”連連點着頭,慕婉讚賞出一句。
沒有接話,於緋詩朝着慕婉莞爾一笑,笑的雲淡風輕。
瞧着時間已經差不多,慕婉拉上於緋詩的手,拽着她就往外頭走去,
“走,時間差不多了。等公子回來的時候,讓他第一眼就看到如此美麗動人的你。一定可以把他迷的七零八落的。”
“噗。”感情前人留下來的言語,到了慕婉這裡都成了胡扯了。七零八落之舉,竟是被她如此順手的用到此處。於緋詩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終歸還是隨着慕婉一齊走到行館的大門口,安靜的等候着易無風的歸來。
篤篤的馬蹄聲,響徹場上衆人的眼眸。幾匹並行的駿馬,簇擁着中間的馬車,趟過早晨的白霧,闖入到衆人的視線中。
易無風一身月牙色衣袍,白玉發冠,更加襯的面如白玉。周身翩翩風度流淌,氣宇軒昂。昂然挺立坐在馬背上,高高在上的氣度,徜徉着清貴的高雅。
徑直的,走到行館門口前。
已經有人上去牽馬,易無風從馬背上翻身躍下來。
站在於緋詩身邊的慕婉拉了拉於緋詩的衣袖,示意她上前去。
於緋詩被慕婉推了一推,正想厚着臉皮走上前。卻是看見易無風週轉回身,走到身後的馬車邊上,掀開馬車的簾子。從車廂裡頭,探出一個嬌俏的腦袋來。
溫柔的伸過手去,將隨之探出馬車的身子抱在懷中,易無風親自將馬車的女子抱下馬車。
“風哥哥,這就是幷州城麼?”嬌滴滴的清脆嗓音,像珠玉落入玉盤般,落入到場上衆人耳中。
“嗯。這便是幷州城。”揚手,理了理女子被風拂亂的秀髮,易無風音色柔和的回答。
契合的幾乎天衣無縫的一席對話落入於緋詩耳中,於緋詩才驀然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可笑。忍着眼底灼熱的就要滴出來的淚水,於緋詩緊緊的握緊自己的手。
緩緩擡起了頭,在看到女子面容的時候,愕然的驚怔在地。
那張臉,那張臉,明明是,明明是冷妃。
沒想到世間居然還有長的如此想象之人,於緋詩覺得萬分的不可思議。駭的一張小臉,慘白無色。腳步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被慕婉堪堪扶住。
“緋詩。”看出於緋詩的不同尋常,慕婉低低喚出一聲。
在慕婉的輕喚中,於緋詩定下心神。低下頭,不再去看易無風與他一同從江南帶回來的女子。
“來,走。”又聽的易無風清醇溫厚的聲音響起,已見易無風拉着女子的手,朝着行館的門口走去。
因爲澄江大壩的工事在及,良鑰並沒有前來迎接易無風,而是前往工地上去了。行館的門口,只有特地前來的慕婉與於緋詩。
看着眼前的情形,於緋詩心中已然無望。甚至沒有擡頭,只是低着頭,福下一禮,站在門口一側,低聲問候一聲,
“公子。”
而易無風卻是跟沒有看到站在一旁的於緋詩一般,拉着他親自帶回來的柳煙兒的手,徑直的從於緋詩眼前踏了過去。回都沒有迴應於緋詩一聲。
看了眼站在門口的於緋詩等人,柳煙兒明媚的大眼睛轉了幾轉,輕聲在易無風耳邊詢問着,
“風哥哥,這些是什麼人呀!”
“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煙兒無需在意。”仍是沒有看過於緋詩一眼,易無風漠然的答着柳煙兒。
輕描淡寫的話語,卻是像一把利刃,剜在於緋詩的心裡,鮮血淋淋。
強忍着燒的就要滾燙的淚水,於緋詩保持着屈膝的姿態,絕強的讓自己不至於倒下來。
等的易無風與柳煙兒走遠之後,慕婉纔敢靠身過來,扶着於緋詩即將倒下的單薄身子,慰問着,
“緋詩,你可還好?”
“沒事,我沒事。”生生將眼淚逼回眼裡,於緋詩站立起身,回以慕婉一道明朗的淺笑,答。
也是沒有弄清楚柳煙兒的來頭,慕婉也是被易無風此舉整的有些蒙了,甚覺得有愧於於緋詩。努了努脣,正欲說着什麼。被於緋詩一把搶過了話,
“這事不怪你,你不必往心裡去的。”
欲說出口的話,被於緋詩堵了回去,慕婉一時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接話。
過了有好一會兒,於緋詩平復下心底的震驚還有詫異,纔是轉頭與慕婉道,
“好了,我們回去吧。”說完,與慕婉一起擡腳,走入行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