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罹夢還說:“你還是離開吧。”這一回,林安夏瞭解到,鍾離罹夢這一次說的離開,和之前說的不一樣。但是,他沒發現哪裡不一樣,也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麼真正的區別。而那時陷入絕望的混亂中的他,也無所謂區別。所以,他拒絕了。
然後,鍾離罹夢笑了。那個笑容彷彿在說:你會後悔的。
後悔嗎?林安夏不知道什麼叫做後悔,也想自己以後哪怕是後悔,也不會做出第二個選擇。而且,他拒絕了鍾離罹夢的好意,不僅僅是因爲他那個已經下定的決定,也是不想要虧欠他。因爲,欠這個人的人情……然,會很痛苦的。
不到一個時辰,林安夏就急劇成長。純粹天真的他,懂得了什麼叫做悲傷、痛苦、絕望和……恨。
夜色寂靜。
白芍藥坐在山頂草地上,任由夜風侵襲着。臀部傳來一陣陣冰寒和麻木感覺,無聲的抗議者主人對自己的虐待。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做了多久,也不知道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只是回過神來時,自己就已經坐在了這裡。
一陣腳步聲傳來,因爲寂靜夜色,顯得格外情緒。
她沒有回頭,反而將頭埋在自己的手臂裡,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失敗了。”
沒有人回答她,腳步聲也停止了。
“我沒能救出夏兒……就和你說的一樣,我來晚了。”白芍藥沙啞着聲音道:“我來得太晚了,我的計劃也太過拖延。如果,我在最初一兩個月動手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可是,我考慮得太多。之後有因爲這樣擔心,那種擔憂而錯失時機,讓他……呵呵,你說,這是不是婦人之心?”
年冥安複雜的看着身體蜷縮成一團的白芍藥,幾度啓脣欲言,可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我……不僅僅辜負了她的拜託,還辜負了夏兒的渴望。”
“……你,沒錯。”
“沒錯?”這句話彷彿刺激了白芍藥,她猛地擡起頭,一雙眼瞪得又大又圓,瞳孔顫動,那雙黑眸裡迸射出的光芒,在黑夜中格外的刺眼。“我哪裡沒錯了!你不要爲了安慰我就說這些謊話,我不會感到開心的!!!”
“這,就是我的錯……若不是我猶豫的話,若不是我……”
“呵呵……”年冥安忽然笑了起來。他一身黑袍在夜風中如旌旗飛舞,獵獵寒風,鼓起袍子發出陣陣悶聲。卻因爲地勢過高,這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深沉、幾分幽遠、幾分滄桑和幾分詭異。
“你笑什麼?”白芍藥怔愣了一下,雖然讓自己不要去問,但行動總比思想快,所以藉着月色看到年冥安笑得有幾分詭異的笑容時,她就後悔了。這個問題,不是讓自己陷入一種更加難堪、尷尬的局面。
年冥安走到她身邊坐下,微微擡頭,仰望着蔚藍星空。半響後,他幽
幽道:“你沒必要將這些事情都攔在自己身上。不是找藉口,這件事情錯不在你。且不論半年前我們還在逃難,就算是再早上幾個月……你覺得,就算早了這幾個月,你能早得過林振天他們麼?”
“冥安……?”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年冥安笑笑的看着白芍藥。這麼說,並不是他自信過度,而是真的相信白芍藥懂得他的意思。畢竟,他們二人都認識了那麼久,相處也很是默契。加上彼此可以說是共患難了那麼久,如果再不懂得彼此——當然這種懂得並非說是完全瞭解、徹底明白——的話,他們恐怕早就死了。
白芍藥側眸看着他,在看到對方眼中的含義時,有些無奈的笑了。
“是啊……你說得沒錯。剛纔是我鑽牛角尖了。”稍頓,“就如你所言,我再早,能早到什麼時候?我之前也想過,如林安夏那般對林振天而言沒有用的人,爲什麼還能留在這秋林山莊。林振天的原則之一是物盡其用。但如果沒有用的,就沒有資格呆在山莊裡。最好的證明就是,曾經二公子林安華因爲某件事情失意,做什麼都不行,故而被林振天直接趕出了莊園。說如果不能振作起來……要麼死在外面,要麼永遠別回來。”
年冥安眸子一閃,“嘖嘖嘖,這林振天還真是狠啊。虎毒不食子,他啊……老虎看到了都自慚形穢。”
“是啊……換言之,林安夏一定有着我們所不知道的用處。但,究竟是什麼用呢?”白芍藥百思不得其解,之前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最終因爲種種原因被放棄。現在想來,自己當初不應該輕易的擱下這個疑惑。不然,從那時候開始注意的話,絕對會有所發現的吧?
年冥安沉吟了片刻,道:“我也不清楚。林安夏有對林振天而言有什麼用處,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稍頓,“這一回,林振天讓人殺了封月霜,林安然又忽然失蹤……你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林安然在林振天的計劃裡,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他……是路人甲還是配角?”
“這個不太清楚。我和他接觸不過才2次。然而……或許是我自己有偏見,我總覺得,他的城府深不可測。一張笑面,明明在笑着,沒有絲毫作假,就連眼都是笑着的。”稍頓,“知道麼,不是真正微笑的人,會被自己的眼出賣。但是……或許是他演技太好了,我一直盯着他的眼,都沒有看出任何破綻。他好像是靈魂都在跟隨着微笑,因此特別能夠感動人心。”
“你確定是偏見嗎?”如果是偏見,那這偏見是從何而來的?他所認識的白芍藥,可不是一個會先入爲主的人,更不會因爲第一印象就斷定一個人。如果她是那樣的人的話,他早就被她判了無數次死刑了。就算不是死刑,想要在她心裡鹹魚翻身,也是十分困難的。
那麼,剩下的唯一解釋是……她在耿耿於懷。雖然一
直剋制着,但她仍然沒能忍住將林安然當成凌傲天。或者,她是在透過林安然懷念着那個被她親手殺死的男人,然後痛苦沉淪。
“不然呢?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理由更能解釋我對他的偏見嗎?”白芍藥疑惑的盯着年冥安,那平靜的眸子,寫着歲月留下的痕跡。那些痕跡,是他們極力避免,卻仍然沒能倖免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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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可以說是命中註定。註定了她會遭逢此劫,註定了白芍藥必須帶着曾經的傷痛過一輩子。就如同,年冥安註定只能作爲知己好友陪伴在她的身邊,渴望着自己最深愛的人,不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咆哮着嘶吼着自己發自靈魂深處的渴望……但這些都是自己觸手可及卻永遠得不到的。
這,算不算是能夠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代價?就如同,凌傲天得到了她的愛,卻永遠失去了陪伴在她身邊的資格……
這種有得有失,還真是讓人痛苦和難看呢。
“沒有什麼理由。但我想問你,你爲什麼如此篤定你對林安然有偏見?你,真的對他有偏見嗎?”見白芍藥一愣,年冥安感嘆,自己以後貌似可以去當算命先生來餬口了。“你一直在說,你對林安然有偏見。但我認識你白芍藥多久了,以前無論是哪一種人,不論對方對你做了什麼,你都沒有過偏見。爲什麼偏偏對這個才見了不到三次的男人就有偏見了?”
白芍藥啞然,她想過這個問題。就如年冥安所質問的那樣,但是,她根本就找不到答案。所以,她無法回答年冥安。她也不想撒謊,故而只能保持沉默。
年冥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容帶着淡淡的苦澀。這種苦澀彷彿在很久之前,就在他的笑容裡紮根了。他沒有注意到,另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觀衆在有意無意的無視或者裝傻。
“哎……言歸正傳吧。不論林安然在這件事情裡扮演了個什麼樣的角色,總之,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他。只有找到他,之後的事情才能繼續。”年冥安說完,捏着下頜,像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凝在了一起。“千萬不要像我想的那般……如果林安然被林振天囚禁起來,我們就真的只能辜負那個人的遺願了。”
白芍藥點點頭,喃喃道:“是啊……如果是那樣,我們只能放棄。再繼續下去,就打草驚蛇了。如果我猜得沒錯,林振天已經在懷疑我了。”側眸看着年冥安,她無奈的苦笑起來,“看來,我們十之八九又要邁上逃亡之路了。”
“這樣也不錯啊,做一雙亡命鴛鴦,就算是死也死在一起。”見白芍藥笑容一僵,年冥安故意無視,繼續道:“你之前答應過我的哦,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就預訂給我。你……這輩子欠我很多,多得這輩子無論如何都還不清楚。所以我就大發慈悲,讓你下輩子再還。”
年冥安的話,無聲的在表明這什麼。白芍藥不是笨蛋,自然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