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美惠腳步依舊,現在的她,除了她自己,再也沒有能把她牽絆倒的人。
剛走出佛堂,迎面就有人跑了過來,速度非常快,剛感覺到一陣冷風,一個人就鑽入她懷中。
這個世界上,膽敢和她做這麼親密動作的,唯有一人,範美惠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帶着六寸長的黃金護甲的手,高高擡起,佯裝要打懷中人,到最後,卻只是輕輕的落到她身上。
“你這丫頭,終於知道回來看母后了。”範美惠替她攏了攏頭髮,佯裝嗔怒。
同樣都是先帝所出子嗣,昇平卻是整個大軒皇朝最不怕範美惠的。
抓住範美惠的手,手心手背都看了看,討好道:“母后,好久不見,你連手的皮膚都保養的這麼細膩光滑,快告訴女兒,你是怎麼保養的。”
有景光帝的聖旨在,粗使宮女那一胎真的保住了,而且她還給景光帝生下了,他迄那時爲止的第一個女兒,當然了,也是直至他駕崩前的,唯一一個女兒,也是唯一一個孩子。
就當宮裡那些流產的妃子妒忌一個粗使丫鬟,妒忌的眼珠都快從眼眶裡迸出來,傳來粗使丫鬟產後血崩,不治而亡的消息。
這件事,到底是誰幹的,后妃們一笑了之,沒人點明,每個人心裡卻都清楚地跟一面明鏡似的。
理所當然的,昇平被寄養在了皇后宮中。
皇后似乎是爲了挽回皇帝的心,對不是自己所出的公主分外疼愛。
如果不是宮裡的女人親眼看到粗使丫鬟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都會誤以爲昇平就是皇后嫡出的公主。
昇平攤開手,掌心已經多出一塊絲帕,她遞給範美惠,“母后,這可是正宗蘇繡,女兒可是排了好長的隊纔買到的,你喜歡嗎?”
範美惠目不轉睛地盯着昇平看,昇平被她看得好奇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母后,母后。”
範美惠從發怔裡回神,“怎麼了?”
她強擠出一絲微笑,不要說半年前榮升爲太后,在很多年前,她還是個被皇帝冷落,被其他妃子故意設圈套陷害的皇后,她依然保持着她的尊貴和驕傲,包括對她唯一的兒子,現在的皇帝端木亦元,也從來都不苟言笑。
所有的人,都怕她,除了昇平,而她也只有在面對昇平時,纔會放下皇后,太后的身份,始終對她面露微笑。
景光帝駕崩後,範美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先帝后宮,除去幾個朝堂重臣的女兒被封爲太妃,有子嗣的送去出家,其他沒子嗣的一概給先帝陪葬。
就所有的人都以爲隨着先帝駕崩,榮升爲太后的範美惠,沒有必要再對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公主好,她卻對她比以前更好了。
榮升太后半年的時間,她提到最多的也是昇平的婚事。
十九歲的公主,真的可以出嫁了。
她親自查看畫師送來的每一副畫像,但凡有看不順眼的,不管是誰家的公子,第一輪就淘汰。
最後送到昇平手裡的,不管是相貌還是身世,自然都是一流。
即便這樣,昇平也提不起任何興趣,她隨意看了幾副,就再也不肯看其他的。
昇平看不上,尊貴如太后範美惠也只有乾着急的份。
昇平攙上範美惠的手,撒嬌道:“母后,我想吃用新鮮的桂花做的桂花糕。”
“你這孩子,現在這個季節哪裡有什麼新鮮的桂花。”話雖這樣說着,她還是揮手讓太監去找了。
昇平仰頭看了看天空,十二月份,京城的桂花早早就凋謝了,有一個地方卻還盛開着滿樹的桂花。
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彷彿又置身到江南那株桂花樹下。
馥郁柔和的香氣,斥滿她整個鼻腔,順喉入肚,連帶着整顆心都被桂花淡雅的芬芳包裹着。
比香氣更快跳入她腦海,撞入她心扉的,還有一身藏青色衣袍的年輕男子。
英俊的臉龐,修長的身軀,剛強的力度,比母后給她看的那些畫像上的公子不知道要強上百倍。
即便他穿着便裝,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自己明明受了很重的傷,卻依然出手打退八個手持砍刀的山賊,他就是大軒皇朝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車騎將軍遲延庭。
其實,以她的身手,就算再來十個八個山賊,只要他們手裡不是拿炸藥什麼的,制服他們都不成任何問題。
昇平長到十九歲,不管是以前景光帝在世時,還是現在的皇帝是端木亦元,都把她保護的太好,難得遇到一回山賊,還被人英雄救美了。
暗地裡被人成爲“剩公主”的昇平公主,被少年英雄的身手,身上散發出來的正氣,深深折服。
她收起已經捏在手指尖的暗器,閉上眼睛,安安靜靜的享受着少年將軍溫暖的懷抱。
……
端木亦塵剛剛回到王府,就聽到張翼在那裡訓斥昨夜當值的守衛,“是誰給你那麼大的膽子,隨隨便便就把外人放進府中!”
昨天后半夜當值的守衛,很年輕,被張翼言辭凌厲的一頓呵斥,也知道他做錯了,囁嚅着嘴角,小聲回道:“她……她有王爺的貼身腰牌,奴才不敢不放啊。”
那個小守衛,剛被換下班,回去休息,還沒睡着,就被張翼讓人去喊起來,緊接着就是一頓呵斥,他心裡也挺委屈。
後半夜,是最容易犯困的時候,他正打起精神當值,一頂轎子,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正好落在大門正中央。
深更半夜,有人到訪,肯定是非常緊急的事,他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意。
轎簾打來,有人從裡面走了出來,月光照得很清楚,是個年輕而貌美的女子,同時,她舉手投足也告訴他,這個女子肯定不是什麼良家婦女。
伸手攔住她,“站住,你找誰?”他公事公辦的問。
“這裡是七王府吧?”女子掩脣輕笑,“我來這裡當然是找你們七王爺。”
“你有門……”
那個“帖”還在喉嚨口,眼前赫然出現一塊玉佩。
身爲王府護衛,他一眼就認出這是端木亦塵的貼身之物,連忙放行。
女子沒着急着進王府,而是擡頭把王府的大門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朝王府裡走去,邊走,她還邊驚歎,“七王府,果然很氣派。”
事情的前因後果,護衛原原本本的重複給張翼聽,張翼擡手打斷他,這個時候不是追究“倚翠苑”紅得發紫的頭牌,怎麼會有王爺的貼身玉牌,又到王府來幹什麼。
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把她給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