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公社的這個村不但家家戶戶蓋起了新房，而且還都開始養雞養豬，平時吃個肉什麼的再也不用等着過年過節了。他們手裡有了錢，不但家家戶戶都買上了自行車，而且每家每戶都有一兩臺縫紉機。年輕人們在錶廠組裝手錶賺錢，婦女們在家操弄着縫紉機做活，這又賺了錢！現在我們那個表村也只有老爺們纔會下田種地了，要不是年年有公糧要交還得公社派人去逼他們種地，要不催逼着這幫玩意兒竟混在一起抽菸喝酒聊天打屁了！”賀振國笑着說道，向在座的衆人熱情的描述了一番農村的新情況。
“你們那的農民真成了萬元戶？”董方教授和於明詮都是下過鄉，他們都經歷過農村那種物資短缺窮困凋敝的苦日子，現在聽到賀振國描述的農村繁榮景象則完全不在他們的認知範圍內。因此兩人聽到農民們竟然都成了萬元戶，表情十分驚訝。
賀振國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對，千真萬確的萬元戶！這錶廠生產的手錶是真好賣，價格便宜質量也不差，他們生產的表在城裡供不應求，現在我們這個村不但自己的勞動力不夠，還招工了很多其他村的年輕人。要我說這就是趕上了好時候找到了好產品，兩者缺一都不能讓他們發展成這樣！”
賀振國介紹了一番農村新變化，讓大家都深深陷入了思考，紛紛在思索着時機和商品的關係，大概是林強生覺得現在正是公司發展的大好時機，只要再有好產品那絕對能取得巨大成功。這就是所謂的搭上國家發展的春風吧！
林強生笑着說道：“剛纔振國同志說的話大家都聽到了，農民們找到了正對市場銷路的產品，所以才能讓農民的生活取得巨大改善。我要說的是。公司的發展關乎我們每個人，大家都應該讓自己取得像萬元戶村這樣的成績？不但讓自己富裕起來還能夠帶領很多人致富，既然自己有這個條件就應該往更高的層次去努力，如果你永遠只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打轉轉那你將來也沒有什麼大成就，一遇到個什麼風浪也許就能把你打翻！咱們公司也一樣，如果只有現在這個程度那以後經濟大潮來臨。我們也就是站在潮頭的幼童而已！”
“大家回去圍繞着發展和機遇都想想，自己以後如何去做！還有管理層改革這一兩天就要實施，大家都有個心理準備！”林強生揮了揮手，這次會議就算結束了。
衆人紛紛站起身來三三兩兩的走出了會議室，薛盛紅帶着李鬱歌圍着林香不停的問這問那的，杜萍也微笑的跟着。
賀振國落在了人後，他尋思了一下走到林強生的面前問道：“強生，你看我們廠所在的那個鎮有沒有希望像萬元戶村那樣，家家戶戶都有自行車每家都養雞養豬過上吃穿不愁的生活？”
林強生重新坐下後對賀振國說道：“賀哥你坐吧。你們的五金廠什麼情況，不是現在挺好的嗎？”。
賀振國坐下後搖了搖頭對林強生說道：“按理說紅旗五金廠由我們公社建立，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已經不錯了！但是我總覺得好像差點意思，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林強生疑惑的問道：“你覺得差在哪？”
賀振國憨厚的笑着說道：“具體的我也說不明白，你看，我們公社現在辦的這個五金廠招工了200多個工人，你辦的那家錶廠開始的時候也是200出頭了，但是沒幾個月錶廠所有人就都富裕起來了。那是我親眼看在眼裡的。再半年之後，幾乎家家戶戶都買上了自行車。並且小夥子大姑娘都相繼的舉辦了婚禮，那鑼鼓喧天彩旗飄展，78年那個夏天幾乎天天都有婚禮天天都有宴席，那個熱鬧啊！”
賀振國說道這裡，皺了皺眉頭說道：“可是我怎麼覺得，公社辦起來的這個五金廠也開了有一年半了。可是爲什麼我卻沒有在我們鎮上看到這種熱鬧的景象呢！這是爲什麼呢？”
林強生想了想對賀振國說道：“當初我建立的那家錶廠，招募的工人我是按工資加獎金來發錢的，而且工人每個月的工資還都有提高，工資高了老百姓就有錢花了，這個你想過嗎？”。
賀振國想了想慨然一嘆說道：“我也曾經給工人按工資加獎金那麼發。我記得那個時候五金廠每個工人都開出了40多塊錢，最高的是一個師傅開了將近70元錢！”
接着，他又搖了搖頭說道：“可是後來公社裡說這是搞資本主義搞剝削不平等，愣是開會讓我只能按死工資發，我迫不得已只好取消了獎金。除了幾個技術好的平時稍稍給些肉蛋罐頭啥的照顧一下，其他的人都跟普通工人一個樣，大家都是30多塊錢。但是算一算每年都有將近400元了，也不少了！”
林強生搖搖頭道：“你們只給工人開30多塊錢的工資，雖然這錢你覺得挺多，但其實仔細算算30多塊錢一個月還是不經花，再加上你們的五金廠只招了200多個工人沒有惠及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都有事幹有錢賺。於是很多人就把這錢存了起來，因爲他們要結婚辦喜事要添置家用電器，哪個方面不需要錢啊！工人們有了錢也不敢花都積攢起來了，所以你覺得五金廠不如手錶廠辦的成功，人家實實在在得到好處了，而你們原來是什麼樣現在仍然是什麼樣，看不到像表村那個富裕景象也是正常的！”
賀振國聽到林強生的話後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他嘆道：“這公社辦點什麼事太難了，你想改變現狀卻有公社上下的幹部羣衆反對你，工人比干部掙得多了不行，誰有突出貢獻不獎勵也不行，這樣大家都沒有積極性了！本來大家都是農民誰突然當工人月月有工錢了更是讓其他農民嫉妒，往往幹什麼事有一幫人盯着！唉”說完賀振國長嘆了一聲。
其實這些事他也明白，只是想找林強生聊一聊，抒發一下心中的鬱悶。
林強生理解的點了點頭，贊同的道：“想當初濱城汽車廠剛剛調整工資的時候也遇到了來自上級的阻撓，還有市裡其他企業單位的指責，想要乾點事確實挺難！”
當時林向榮父子想對廠子的工人工資增加一些都不行，最後還是省裡主要領導支持纔給工人的工資提了一些。這個時代國家對企業的管理十分死板，更不用說什麼企業的自主權了。從人員招工到原材料的供應，從產品的銷售到企業的薪酬，國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以說企業在這當中完完全全就是一臺依照運行的機器，企業管理者想要稍稍有所改變都會引起整個系統的警惕。
在七十年代企業管理者可以叫做生產隊長，聽着國家命令行事，不管企業是好是壞跟自己沒多大的關係。在八十年代市場經濟初露端倪，國家對企業也慢慢的開始鬆綁，但還是存在着自主權間反覆，還有地方上的嚴重干擾。有過來人說這個年代做企業是要提着腦袋乾的，差不多也是如此！
賀振國點點頭道：“現在我們公社的廠子發展起來了，但是遇到的困難也不少，就比如上級有些人看到我們廠子搞得不錯就想要給我們廠子一個名分！”
林強生一驚的問道：“什麼名分？你們答應了？”
賀振國搖了搖頭說道：“我和我父親商量了，變成國企之後這家企業就再不是公社的了，沒準上級就會派什麼人來接管廠子，這是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的！”
“哦~這還差不多，你們還算想得明白！”林強生點了點頭，給個名分在林強生看來簡直像是天方夜譚一般，假如這是在南方肯定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是在東北這個地方卻未必了。也有可能，有些人想要把這家鄉鎮企業變成國企還真是出於一顆公心，因爲成爲國企之後上級部門就有權利往這家企業裡安排就業了，現在社會上還有大把的待業青年呢！
賀振國臉上露出一絲愁容說道：“我們不同意，但是公社裡有許多幹部卻是同意的，還有工人們，大家都期望着想要變成公家人端上鐵飯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