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生也想把新型軍用越野車弄得好看些,比如東風猛士,但是他覺得像悍馬那類車型在平原上或許會更好開,體型大、車體重、耗油大,是它的缺點,現在並不適合推廣。
而勇士這批越野車是爲了應付南疆戰場需要的,車體要窄、輕、便,以適應熱帶地形和氣候,它在北汽212的基礎上改進,降低了製造難度和使用成本。
時隔兩天,北汽吉普車公司第五次董事會議召開,這次則邀請了林強生出席。
原本會議氣氛很好,環境也不錯,而且北汽方面還準備了慶祝節目,但是雙方坐下不久就在一些問題上出現了分歧。
克萊布斯對吳忠良董事長和其他中方董事說道:“吳先生,各位,由於本人年齡大了,精力不濟,我申請退下總經理職務,amc總部已經批准,馬上我就會返回美國,而我的工作將由聖皮爾助理接任!”
吳忠良和趙乃林等人交換了下意見,說道:“我們反對聖皮爾接任總經理職務,你們前兩任總經理做的就不成功,聖皮爾接任我們怎麼知道他行不行,我提議先進行3個月的試用期,合格之後他才能正式接任!”
聖皮爾就坐在克萊布斯的另一邊,聽完了翻譯的話,他的臉色極其難看,這是對他能力的否定啊!
克萊布斯剛要反駁,林強生說道:“克萊,把其他的事情統一說完,然後我們再討論!”
“好的,先生!”克萊布斯點了下頭,他還特意轉過頭來以示對林強生的尊重。
中方董事們驚詫的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美方經理們一個個俯首聽命,完全依從於這個年輕人,雖然形容得有些誇張,但的確讓他們很震驚!
克萊布斯接着說道:“第二項議題,我們認爲專家費用過高了,特別是房費太高,在中國的花銷太貴了。我們的人本來是幫助合資公司提升技術水平纔來到中國的,這筆費用理應由合資公司負責!”
“不行,這個事情已經簽訂了合同,那麼就要按照合同規定辦,超出限額的房費由amc支付!”吳忠良堅決的反對更改合同,決不能慣着這些美國人。
聖皮爾滿臉氣憤的說道:“我們認爲這項規定不合理,需要更改,原本amc沒有預料到,到了中國之後會這麼困難,導致我們的專家組現在還沒有完成任務,滯留在中國。我們的人是給你們幹活,怎麼還讓我們付房錢!”
吳忠良搖頭說道:“怎麼會是給我們幹活,合資公司也是有你們一份,你們也是爲了自己賺錢!”
“可是,bjc現在明顯是你們做主,我們就像是給你們打工,在企業當中完全沒有地位,我們抗議,多出來的房費必須由你方承擔!”聖皮爾道...
“不能這麼說啊,美國同志!我們大家都是爲了合資企業好才聚在一塊的,根本沒有誰說了算,誰說了不算這一說!”...趙乃林等人也加入了爭論,雙方立刻吵了起來。
林強生狠狠的皺了下眉,他掏了掏耳朵,看了看身邊的伊貝卡,一臉的無奈。
伊貝卡也沒料到是這種情況,早知道雙方會爭吵,她也許就不會跟來了,這純粹就是合資商之間無謂的爭執!
她湊到林強生的耳邊,問道:“他們就這樣吵下去?”
林強生無奈的說道:“是啊,沒有辦法,這是雙方利益和觀念的衝突!”
伊貝卡搖了搖頭,嘟囔的說了一句****之類的,林強生笑了笑,他敲了敲桌子,衆人都停了下來,望着他。
林強生向克萊布斯問道:“目前amc在中國有多少人,住在哪裡?”
克萊布斯說道:“總共有14名成員,其中有9名專家技術人員,我們都住在友誼賓館,都是來提升對方技術的,進行制度改進技術培訓工作,而他們竟然還要讓amc付房費,簡直不可理喻!”
難怪這麼貴,接待外賓的酒店一個比一個宰人,那真是下手沒商量,真把老外當豪豬了。大概賬目傳回美國,amc總部已經略有微詞了吧。
林強生又轉向吳忠良等人問道:“北汽有沒有可能騰出一些房子租給我們,招待所什麼的就行,這樣比住友誼賓館便宜多了,你們也可以掙一筆外快!”
吳忠良和趙乃林等人商量了一下,結論是給北汽掙外匯和給國家掙外匯不都一樣嗎,反正都是要上交國家的,一旦讓美國人住了自己的房子,就有可能讓國家少掙了外匯,外國人這麼有錢,可不能幹損壞公家利益的事,再說外國人住哪他們說的也不算!
於是吳忠良還是搖了搖頭,對林強生說道:“不行,沒有這麼幹的啊,我們私下租給你們房子,如果上級怪罪下來我們沒法交代!”
這就是觀念問題,改開之後的宣傳,尤其是各種媒體的報道,都把外國人捧上天了。中國人就以爲老外都有錢,尤其是美國人一個個都是富翁,也確實有錢,美元比人民幣值錢多了,一美元當十元人民幣,這麼一換算老百姓就覺得外國人一個個都是大款。
吳忠良等人就是這麼認爲的,他們覺得這點房錢amc出得起,所以很不理解美方的斤斤計較。
看這個要求中方也不同意,林強生直接轉頭對克萊布斯說道:“那就減少人數,現在14個人,壓縮到5個人,只留下3名管理人員和3名專家,其他人全部撤走,我會和總部溝通的,讓回去的人有個好安排!”
克萊布斯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我回去就起草傳真,確定駐留人員!”
“什麼?要撤人!”中方聽完了翻譯,董事們都不幹了,他們立刻阻攔,吳忠良對林強生很氣憤的道:“你憑什麼叫amc的人撤走?”
林強生攤了攤手,無奈的道:“房費問題不解決,在中國的花費過高,他們就只能回國,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amc正在節流各項開支,所以抱歉了!”這話他是用普通話說的,中方也都聽懂了。
“你,你這是胡鬧,不講道理!”吳忠良氣急的說道。
陳須林起身,指責林強生說道:“你有這個資格嗎!”
克萊布斯不得不起身,他要維護林強生的地位,他向北汽的董事們介紹道:“在座的各位,請容許本人介紹,這位林強生先生是amc公司的boss,他的地位要比現任公司主席薩摩瑞納和董事長戴德瓦代的地位,還要高!林先生的決定,就完全可以代表amc!”他一連豎了幾次食指,加重自己的語氣。
林強生笑着站起身,向中方人員點了點頭,說道:“不好意思各位,我知道這個決定可能讓你們爲難,但這是amc公司的決策,我就是就是我!”
北汽的董事們面面相覷,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簡直超出他們的理解範圍,什麼時候一個華人可以代表美國人說的算了!
林強生笑了笑,緩和了一下氣氛說道:“其實北汽現在已經掌握了切諾基組裝的基本要求,留下那麼多的工程師也沒有用處,3個人完全可以指導你們了!”
“可是,我們接下來還要國產化,還要開發第二代越野車,你們只留下3個專家,這怎麼夠用!”總經理趙乃林說道。
林強生道:“話不能這麼說,中國的原子彈專家只那麼幾個人,不是照樣造出來了嘛,三個專家完全夠用,我給你們留下的都是精通汽車方面的全才,這還不行嘛!”
趙乃林說道:“林先生,汽車雖然沒有原子彈那麼重要,但也是個大工程,需要懂得各個方面的汽車專家才能造出一輛好車。汽車包括方方面面,比如結構、發動機、變速器、承載系統,電子系統等,需要很多方面的學問,絕不是兩三個人就能夠解決的啊!”
林強生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這就是我下面要說的,你們不是要國產化嘛,要開發二代車型。其實在我看來,你不能還沒學會走就要跑啊,那會跌跤的!
這麼多專家留在北.京,無非是要幫助你們進行這兩個項目,但我認爲眼下以公司的情況,在四五年之內能完成這兩項任務就算是成功,可是我們的人在中國是不可能呆四五年這麼長時間的!”
他說的儘量客氣了,但是北汽的董事長卻十分生氣,吳忠良拍了拍桌子,說道:“當初這些可都是白紙黑字簽了合同的,容不得你們反悔!”
其他的北汽董事也都很氣憤,他們的計劃就是讓美國人幫助自己完成國產化和二代車。現在美國人撕毀合同,他們就完不任務,一定不能讓他們這麼幹,這個小年輕真是胡攪蠻纏,簡直是個禍害,不少人都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
這時中方的另一個董事說道:“我們要求提高職工待遇,由原來營業額的4%提高到10%!”
美方說道:“我們要求職工待遇和專家待遇捆綁到一起來談!”
趙乃林又拿出了一份方案:“對於合資公司的建設投資,我們算出來一個計劃,3年需要投資2.2億元人民幣,我們董事會研究3年的經營計劃是1.74億元,還缺4600萬元,這些錢需要amc來出!”
聖皮爾:“我們要求籤訂備忘錄,必須在保證切諾基產量的前提下投資纔有效,也就是說你們要保證繼續生產,你們下一步的ckd散件進口數量是多少?如果未來產量出現較大變化,你們的投資方案就會失去效果!”
“我們現在保證不了,政府一輛車都沒批准!”
“那就是沒有進口許可證,保證不了生產數量,繼續談什麼意義都沒有!...”
9月29日,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本來要開慶祝會的,節目都準備好了,但董事會就是散不了,雙方始終吵來吵去達不成任何協議。
當然,林強生是不參與這種爭吵的,他倒是徹底瞭解了一把中方管理人員“有禮有節”的爭論風格。
吳忠良很生氣,唱起了黑臉,說道:“達不成協議,乾脆就算了!”
林強生倒是笑着說道:“各位先冷靜一下,我們好好談嘛,沒有必要爲了一些事情爭吵!”
吳忠良氣得笑了,他敲了敲桌子,重重的說道:“林先生,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爭論的焦點是什麼!”
林強生真的問道:“焦點,是什麼?”
“嗨!”吳忠良大聲嘆了口氣,對這個年輕人又氣又惱。
趙乃林說道:“林先生,我們合資公司成立的目的,第一齣口、第二創匯、第三國產化、第四開發二代軍車!”
林強生不解的問道:“出口你們就出啊,這個還用談?只要出口了不就有外匯了嘛!”
他也不解的向克萊布斯看去,後者攤了攤手,對中方人員的想法十分無奈。
吳忠良大聲的質問道:“我們也想出口,可是當初簽訂合同的時候amc答應過,合資公司生產的切諾基返銷美國,現在你們說話不算數!”
林強生向克萊布斯問道:“合同上寫了返銷了嗎?”
“呃!”
克萊布斯搖了搖頭,說道:“並沒有落到紙面上,但我們確實口頭答應了中方的要求。可是,先生,現在美國的汽車進口政策有了很大變化,已經不同於以前了,返銷美國不現實!”
“你們怎麼能這樣不講道理!”吳忠良等人立刻又羣情激動了起來。
趙乃林也激動的問道:“你們當初不是說好的,幫我們返銷的嗎!”這還是頭一次聽美國人說不能返銷,這次他們終於說了實話,所以中方人員非常震驚。
林強生攤了攤手,說道:“吳先生,在座的各位,激動也沒有用。現在的美國汽車進口關稅和各項規定確實都嚴格了很多,這不是我們amc的問題,現在和四五年前你們掌握的情況已經不一樣了,時移世易!
日本車嚴重打壓美國車企,通用、福特、克萊斯勒三大汽車公司在美國政府和民間具有很大影響,美國政府不能看着美國的支柱—汽車產業淪落。80年代以來,美國已經加強了進口車的管理力度,現在確實不是四五年前可比了,你們不能用老眼光看待現在的問題。據我所知,今年中國政府不是也下達了限制進口車的政策了嗎,美國也一樣!”
“怎麼能這樣,你們這是不按合同辦事!”北汽一方人員非常震驚,陳須林說道:“可是你們當初簽訂合同時,說的可不是這樣啊!”
林強生轉頭看着他,說道:“但你們簽訂合同的時候,說請amc來幫助北汽,引進技術,幫你們改進車型,怎麼現在感覺像是完全靠上了amc。
憑什麼讓出市場給合資車,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你告訴我,你相信嗎!”
“啪~!”吳忠良重重的拍了桌子,臉色發黑的站起身,說道:“既然談不攏,那就這麼算了!”
馮獻堂是外經貿部派來的,負責記錄,看談判破裂,他趕緊勸解道:“各位不要着急嘛,我們再想想辦法!”
他拉住吳忠良的胳膊,使了個眼色不讓他走,其他人看走也不是個事,於是又都無奈的坐了下來。
林強生心中冷哼了一聲,但還是說道:“其實除了北美市場,你們可以在非洲和南美想想辦法,amc可以在這兩個市場讓出一些份額,怎麼樣?”
吳忠良冷冷的說道:“那有什麼用,不能把車賣到美國去還有必要談嘛!”實際上他是想說這是政治需要,作爲第一家合資車企,而且坐落在北.京,北汽就要爭做這個表率,可是不能這麼直接啊。
克萊布斯說道:“我們最重要的還是確定ckd散件的數量,這個確定不下來談什麼都沒有意義,第一批車生產出來後就得停工,公司就要破產、倒閉、死亡!”
北汽人最討厭美國人動不動嘴上就“倒閉”啊、“破產”啊、“死亡”啊之類的,在中國人看來企業哪有倒閉的,再說這是合資汽車公司,就在北.京,他們可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ckd散件數量,你們不用着急,政府批准進口多少我們才能進口多少,但首先一點是要先有外匯,不能出口就沒有外匯!”吳忠良乾巴巴的說道。
“合同當初不是這麼說的,我們預計第二年要生產4000輛!”聖皮爾道。
趙乃林:“政府批准多少,我們才能進口多少,上級給我們多少許可證,我們才能生產,你們的問題超出了我們董事會的職權範圍,我們不能替政府決定!”
“在我們國家政府幹預企業,是非常罕見的事情,而且當初合同上也寫了董事會負責企業的一切經營!”克萊布斯敲了桌子說道。
“是寫了,但是企業只能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進口多少ckd散件是要政府批准的,你不能要求我們超出自己職權之外!”吳忠良理直氣壯的說道。
克萊布斯等人非常無奈,林強生也有些撓頭,這純粹是耍無賴嘛,把皮球踢給了amc,意思就是讓amc來掏錢,然後還要把車賣到美國去,那這就不叫合資了,而是叫獨資經營,北汽只是一家組裝廠。
北汽的這些人既說的不算又做不了主,跟他們談一點意義都沒有,純粹是浪費時間。
第五次董事會就這樣不歡而散,這也讓林強生了解了北汽的做事風格,給後來雙方的合作增添了一抹不愉快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