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湛的沉默令魅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他總覺得此事不盡快解決,會給蘇湛以後帶來莫大的隱患,他還打算說什麼,蘇湛卻打斷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不必多慮。”
用言語打發了魅影的擔憂,蘇湛又問了一遍金陵那邊的情況,他再次來到窗邊,目光幽深而遼遠。
在這裡住下之後,展顏又向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侍女打聽了一些消息,得知她從前確實是住在這裡,而蘇湛便是這間宅子的主人,至於其他的,那些下人們卻是不肯再多說了。
展顏暗暗覺得奇怪,卻也沒有逼問,在這裡住了幾日,她總覺得不光是這座宅子,彷彿連她自身也帶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展顏想着,看來更要儘快讓自己想起從前的事才行。
走出院子後,外面是一片清淨,這座宅子平日裡裡外外都是極爲安靜的,很少見人出入,但打理得卻極好。
順着幹道展顏一邊慢慢向前走,一邊觀察着周圍的建設,希望這裡的東西能夠令自己想起些什麼。
一路走到主幹道上,展顏見前方的迴廊盡頭所通向的主屋,她知道,那裡是蘇湛住的地方,也就是那天帶她回來的那個男子。
展顏正想往那邊走去,還沒邁出幾步,眼見便瞥見另一個方向,那裡正坐着自己心中所想的人。
蘇湛側身對着展顏,而他的身前,是幾隻做工精緻的鴿籠,籠子敞開着,幾隻雪白的鴿子正低頭尋覓着食物。
展顏靜靜看了許久才擡腳慢慢走過去,蘇湛早已察覺到展顏的到來,並未轉過頭,只是微笑道:“你來了。”
展顏在他身邊坐下,道:“不知道做什麼,便出來走走。”
瞧蘇湛伸手逗着鴿子,展顏也不由伸出手指輕輕撫了撫鴿子雪白的羽毛,幾隻小動物似乎還和自己非常熟絡的樣子,絲毫不閃避,還一副很享受被撫摸的模樣。
記憶中的某一幕彷彿與眼前重合,有那麼一瞬間,展顏被突然重合的影像將思緒拉開老遠,模模糊糊中,有什麼就要顯現了出來,卻在即將看清的時候又慢慢退去,如同捕風捉影般虛無縹緲。
展顏頓了頓,問道:“以前我是不是也經常來這裡?”
蘇湛道:“從前幾乎每天你都會來這裡看我給它們餵食,你應該也忘記了吧。”
展顏笑了笑,用食指逗了逗白鴿,道:“難怪我看着它們會覺得這麼熟悉。”
“對了。”展顏想到什麼,問道,“我平時還喜歡做些什麼
?”她想根據自己從前喜歡乾的事情來幫助自己恢復記憶。
蘇湛望着展顏忍不住笑了笑,目中也閃着好笑的意味,道:“你不會連自己的愛好都忘了吧?”
展顏覺得有些窘迫,她確實忘了自己有什麼愛好啊,其實不能說是忘記,而是展顏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愛好,雖然失憶了,但她卻沒忘記自己是個很懶的人,懶人能有什麼愛好?不就是吃喝玩樂麼?
見她神情隱含尷尬,蘇湛也不繼續打啞謎了,笑吟吟對她道:“你平日裡除了喜歡玩鴿子,最大的喜好似乎也就只剩下吃和玩了。”
果然是這樣!
展顏窘……
見蘇湛的眼眸中笑意更濃,還隱含着一絲調笑的意味,展顏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岔,她撇了撇嘴脣,道:“那我平時都做些什麼?”她就不信她活了這麼多年都是吃喝玩樂過來的!
而蘇湛的話卻彷彿總是和展顏心中所想的作對,他笑意不減道:“自然是出門尋食覓玩了。”
汗,展顏已經有些風中凌亂了,她沒想到自己失憶前竟過着這麼瀟灑的日子,太沒志氣了,不過……她喜歡!
本來展顏還有些不好意思,但見蘇湛有些打趣的笑意與柔和的目光,心中反而平定了下來,她收回手來,無所謂道:“好吧,反正我畢生的夢想就是做一隻無憂的米蟲,這麼看來我的夢想也算是實現了。”
“米蟲?”蘇湛卻閃出了少許驚訝,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展顏愣了愣,不知道怎麼,方纔那句話她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就好像自己說過千百遍一樣的熟悉自然,可是蘇湛的發問卻讓展顏也感覺到了一絲奇怪。
這句話完全是她無意識說出來的,可是她從蘇湛眼中所看到的訝異眼神,卻突然覺得,米蟲這個詞似乎是不屬於這裡的,而是來自另外一個地方,可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這是怎麼回事?
展顏細細回想着自己說的話,雖然自己覺得很自然,可同時又有一股怪異感在作祟,實在是太矛盾混亂了!
見蘇湛還等着自己的解釋,展顏也顧不得多想,只好將米蟲一詞的解釋向他簡單說了一遍,蘇湛只一聽便明白了,目中又恢復了少許笑意,同時心中卻有些斟酌的看向展顏問道:“這個詞是你自己創出來的?”
展顏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心中除了疑惑同時還有些莫名其妙,一股深深的違和感奇怪的涌了上來。
這更加讓展顏更覺得自己必須儘快恢復記憶才行。
然而許多時候總是事與願違的,展顏總是在嘗試着各種辦法,也沒少麻煩蘇湛幫忙,可是那些昔日的記憶卻彷彿被鎖入了深海,過了這許久,也沒讓她找回零星半點。
可是在展顏的腦海深處,卻彷彿總有個聲音在不斷的提醒,自己是不屬於這裡的,而這一切的答案,只有等記憶重回時才能知道。
展顏覺得很沮喪,有時候,她甚至有種錯覺,或許自己這輩子都恢復不了了。
而每當展顏心中頗感黯然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會浮現蘇湛那雙幽深平靜的眼眸,他,到底是個什麼人?
失憶之後的日子,蘇湛似乎也成爲了展顏的生活中最大的調味瓶與引導者,雖然失憶的人會感到很迷茫,但伴隨着蘇湛所在的日子,展顏反倒覺得日子過得極爲充實有趣,因爲蘇湛熟悉着展顏的一切喜好,甚至比展顏自己還更爲清楚,無論任何時候,他都能先知曉展顏下一步想做什麼,她心中所想,所需,他總能瞭然於胸。
知道展顏平日裡很無聊,又因爲記憶的事情而心情不佳,爲了替她解悶,蘇湛幾乎每日都陪在她身邊,和她商量着去哪裡玩,哪家的美食好吃,帶她逛遍吃遍她從前所有喜歡的地方以及喜愛的食物,但也會在展顏想要獨自安靜的時候,留給她自己的空間,這些都不需要展顏說出口,他總能在不同的時候做出最適合的行爲。
任何的事情在他做來彷彿都能遊刃有餘。
冬日的夜裡,有時候蘇湛會拉着展顏出來帶她觀賞雪夜的美景,兩人身上皆裹着禦寒的皮毛,展顏從來都不知道,夜裡的雪景竟是如此動人,彷彿能夠融化人心中的唯美,身上感受不到寒冷,而心中也彷彿有什麼柔暖的東西在無聲無息中滋生擴長。
和蘇湛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很快,有的時候,她甚至會忘記自己失憶這回事。
漸漸地,這回事彷彿也不那麼重要了,她總覺得,日子倘若一直就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就好像,在這之前,他們也是每日這麼度過的。
有時候,回憶這種東西雖然美好,但同時也是人的一種負累,某個時刻便會跑了出來將人撕得鮮血淋漓,尤其是對於記憶太過悲慘的人來說。
比如慕夜輝,只是他永遠都不會明白了。
而展顏已經在這種失憶的情況下越過越精彩,她總會想,假如日子一直這麼下去就好了,可是這世上又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就算失憶了,該來的終究還是要面對,它將會以另一種方式直擊人的心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