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宮門緩緩的關上,項凜風只能無望而神傷的望着我。
“小白,走吧。”木頭準備扶我上馬車,卻發覺此刻我早已淚流滿面,大有奔流不息之勢。
鹹絲絲的淚水劃過臉頰,劃過那道銀簪劃開的傷口,瞬間便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我卻全然不覺,只因內心的痛楚來的比這還要洶涌百倍千倍。
恐怕是乾涸的血塊遇到了眼淚又變成了血水,木頭趕忙心疼的掏出手帕,給我輕輕擦拭着臉頰。
“小白,是不是很疼?”
他這麼一問,我的眼淚更加洶涌,千萬種情緒堵在嗓子眼,就是發不出聲音,只得不住搖頭。
“小白,沒事的,你的臉會好的。”木頭有些手忙腳亂,愣在那裡不知道怎麼安慰我。
他不知,我哭泣不是因爲我的臉花了,也不是因爲我失去了皇宮的一切,而是,我就這樣離開了,從此這皇宮之中,恐怕再也沒有哪個女子能像我這般真心待項凜風了。我一想到他身邊有着居心叵測的陸雲姬,甚至和陸雲姬一夥的那些個我還不知道是誰的人,這心裡就是一陣難言的苦楚。
衛國的皇帝,高高在上的項凜風,看似不可一世,整天被人擁護着,敬畏着,可誰知他內心的孤獨?誰能像我這般對他?沒有人了,沒有人。諷刺的是,我自詡是最爲真心對待項凜風的唯一一人,卻還是以傷害他爲代價離開了這座鳥籠。
我上了馬車,不想再去感懷,哪怕在這宮門前多停留一會,我的心便碎的不成樣,滿世界都是我心碎的殘渣。
馬車急駛,我沒有過問木頭要把我帶到哪裡去,他也沒有和我說別的,我蜷縮在馬車裡,沒有向外張望的*,他每次將馬車停下遞給我吃的我便吃,遞給我水我便喝,我覺着自己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木然的令人髮指。
馬車到達目的地的那天,我正睡的昏昏沉沉,木頭走進來叫醒了我。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剛想問他我們到哪了,卻轉而看到馬車外出現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水崖和香草!木頭竟然帶我來到了北境的德源山莊。
我正納悶木頭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時候,香草二話不說便把我拽進了山莊內。
“哥,你看她的臉,能醫好嗎?”
進入前廳,我還在渾渾噩噩中,這兩兄妹便立馬圍了過來,盯着我的臉一陣打量。
“若是在被劃傷的當天醫治或許不會留下什麼明顯的疤痕,但是這傷已經有了兩天了......我還是先試試吧。”復,水崖又恭敬的對我說道:“娘娘莫要擔心,水崖一定傾盡畢生所學,誓要將您的臉的給醫治好。”
我乾笑兩聲,頭髮暈,腿發軟,聲音發虛。“水崖莊主就別叫我娘娘了,我現在只不過是個普通草民而已,臉的事情咱不急,暫緩一下......當務之急......快給我點吃的......”
因爲在馬車上的這兩天我太過於悲痛,故木頭遞給我的吃的,我都是淺嘗一口,味同嚼蠟,便沒有胃口吃下去,以至於到現在我終於撐不住了,甩出最後那句軟趴趴的話,便餓暈了過去。
我又回到了那場白色花瓣紛亂飄零的夢境中。那位身着白色衣衫,手持玉笛,名爲玉離的男子,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天際。很奇怪,順着他悠遠深邃的目光望去,我似乎看到了天的盡頭。那裡堆滿了五色彩雲,並且散發着溫和的令人心安的橘色。
我走近他,輕輕喚了他的名字。真的很奇怪,以往的夢境之中我都只如一個看客一般,看着夢中的我和玉離交談,而現在,夢中的我便是真實的我。
“沐白。”玉離轉過臉來,幾縷凌亂的髮絲正在他精雕玉琢的臉頰上歡欣飄舞着,他的雙眸一瞬間燦若星辰,脣邊也浮現一絲傾倒衆生的笑容。
我走過去,站到他的面前,擡起頭問道:“你是玉離還是項凜風?”
他楞了一愣,隨即眉眼帶笑,輕輕問道:“你希望我是誰?”
那一瞬間項凜風桀驁的笑臉飄至眼前,我突然失神了,繼而開始沒出息嗚咽了起來。
“我希望你是項凜風,我希望你是項凜風......”
我不斷重複着這句話,直到睜開眼睛,眼淚還在流淌。
“小白,你醒了。”一睜開眼便看到木頭站在g邊,他將我扶坐起來,隨即轉身從桌上端起一碗清粥。
我覺着尷尬,伸出手準備擦去眼淚,卻觸碰到了滿臉的紗布。
“咦?”這才發覺,眼睛以下都被紗布包裹住了,只留下兩個鼻孔一張嘴,並且還伴隨着濃濃的藥味。
“別亂動,你昏過去的時候水崖莊主已經給你上了藥,以後你的臉要每天換藥,這樣纔好的快。”
木頭說着便自然的坐在了g邊,並且拿着調羹將一口粥送到我嘴邊。
我愕然,隨即張開了嘴。
“水崖說你剛醒來,身子還虛弱着,不宜吃葷腥,所以先要吃粥,大魚大肉後面會給你準備着。”
我木訥的點點頭,吃到木頭喂的滴五口粥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木頭,我只是臉傷了,手又沒廢掉,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說着我伸出手準備接過木頭手中的碗,他卻避開了我的手,皺着眉頭望着我。
“你就這麼嫌棄我?”他莫名其妙的吐出這句話,實在讓我楞了半晌。
“哎,木頭你多心了,我這不是怕麻煩你嗎?”我嘿然一笑,傻呵呵的望着他。
木頭這才臉色舒緩了一些,一邊給我喂粥,一邊自言自語道:“我不怕麻煩,我願意這樣餵你吃粥。”
好吧,既然你願意就喂着吧。
一碗粥下肚,我這才覺得人慢慢活了過來,腦袋也漸漸清醒了起來。
“木頭,我一直有個疑問。”
“什麼疑問,你說。”
“那ri你怎麼會那麼巧在宮門外等我?又爲何知道水崖能醫治我的臉?”那時候我還在悲傷之中,自然是無暇顧及這些,如今一想,木頭那時出現的太及時了些吧?他本來是在姜國,怎麼就突然出現在了衛國呢?
木頭放下碗,平靜的解釋道:“是雲姬和我說的。那日在姜國時,雲姬便讓我在你們離開後再出發趕來衛國,她說你會需要我的。我當時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但是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便按照她說的來到了衛國。到了衛國後我便找了間客棧住下,沒過兩天雲姬便派人找到了我,告訴了我在某個特定的時辰,讓我在宮門外候着,並且還跟我說,見到你之後,要立即帶你來北境的德源山莊。”
哈,陸雲姬這女人果然是不簡單,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本來我相信陸雲姬做這些的確是爲了爭奪皇后的位置,可如今再一仔細想想,似乎不對,若她只是爲了當上衛國皇后,那麼當時在北境刺殺項凜風的那些人是怎麼回事?右丞相滿門慘死又是怎麼回事?這分明是有人有意想要項凜風的性命。若這個人不是陸雲姬的話,便另有其人。可是那日在天牢之中,陸雲姬那語氣,又分明知曉這人是誰。
將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串起來想一想,便是一團亂麻,我這愚笨的腦瓜子怎麼想都想不出任何頭緒,只知道項凜風如今恐怕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不知,陸雲姬那心腸歹毒的女人究竟想要做什麼也不知。她說過,只要我離開皇宮,她便不會傷害皇上,她要的只是皇后之位而已。這句話之中,又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一切都是個謎,我突然很想趕緊回到項凜風身旁,這樣便能和他一起面對今後所未知的一切,我不希望在大風大雨來臨時,卻只有他一人孤軍奮戰,自然,這想法我不會和木頭說,我覺着說出來了,他也不會支持。
“小白,這些日子我們要在這裡住下來,直到你的臉醫治好之後,我會帶你去另一個地方,我保證,你會喜歡那裡。”
很少看到木頭笑的這樣開心,我掩藏住心中所有的疑問,對他報以感激一笑。
不知何時起,我覺得木頭變得陌生了,這是種表面上看不出來的變化,我卻着實是在心中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