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覺得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是有些作死的感覺,項凜風越是不提我和木頭私奔的事情,我便越是自責,總是希望他能說點什麼,那樣也許我心裡能好受些。
正是應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句話,晚上睡覺我竟然做夢夢見項凜風了。
即使在夢中,我還是一派清明的。
夢中的場景仙氣繚繞,一片祥和。在那滿是開滿不知名百花的樹下,我見着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襲素白色衣衫隨風輕擺,那一頭青絲長髮隨意的用白色錦帶鬆鬆的綁着,零落的幾束髮絲便隨風飄舞着,遠遠望去,恍若仙人。
他就那樣站在樹下不知在望着什麼,樹上白色的花瓣偶爾會飄落到他的肩膀上。那是種六瓣的白花,一朵花如大拇指般大小,花氣清香撲人,即使在夢中也聞得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氣是那樣真實,但是我從未見過這種樹。
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我四處張望,卻見天地一片柔和的白色,並不見其他人。他微微轉過身來,我這纔看清,聲音是從他手中的玉笛中傳來。
我還真不知道項凜風回吹笛子。是的,在夢中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夢,我清明的很。
項凜風一邊吹奏玉笛一邊望着遠方,他的眼中滿是柔情,既不妖,也不媚,更沒有平日的君王之威。看的我好生着迷。這樣的項凜風是我從未見過的,那種超凡脫塵的氣質,看淡一切的眼神,絕對不是我認識的項凜風。
我就那樣呆呆的聽着他一曲終了,而後他似乎意識到了我的存在,轉過身來時,先是詫異,而後一抹柔和到可以包容萬象的笑意爬上脣邊。
他開口,輕喚我,“沐白妹妹。”
夢中的我聽到這句沐白妹妹,瞬時感覺雞皮疙瘩要起來了,可是見他的神情也沒有任何戲謔的意思,本是感到疑惑,但是夢中的自己卻不由我控制,於是我便看見夢境中的楚沐白歡快的如見着骨頭的小狗,屁顛屁顛的朝項凜風奔跑了過去。
“玉離。”
夢中的我呼喊項凜風,喊出來的是“玉離”。
這個夢到這裡戛然而止,短暫又令人難解。
我不知道玉離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在夢中杜撰的,還是他真有這麼一個名字。
“項玉離,像淤泥……”我反覆連名帶姓的念着,越念就越順口了。玉離這個名字單念出來的確是有些仙氣,但是一和項姓結合起來,便太俗了些。
可能是我太較真了,一個夢而已。
之前這種匪夷所思亂七八糟的夢我也做過,比如有一次,我夢見木頭變成了只大公雞,雄糾糾氣昂昂的,他撲騰着雞翅膀朝我衝過來,叫嚷着:“小白,你看我,我變成了雞,我可以下蛋了!”
而我則清明的在夢中說道:“木頭,你是隻公雞,不能下蛋,但是可以打鳴。”於是木頭公雞萬分傷心的離開了,不一會便被廚子抓過去做成了宮保雞丁。
看看,我的夢就是這樣沒有邊際。
但是方纔關於項凜風的夢,突然便停止了。說實話我心裡還有種莫名的難受,我居然有衝動想要這個夢繼續下去,我居然懷念起了夢中項凜風那暖暖的柔和的笑容。我想,我可能是腦子進水了吧。
對於這樣一個夢,我依然對自己說,不要太較真。
之後的幾日,木頭會陪我聊天解悶,閒話家常,而項凜風則因國事纏身,很少出現了。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有點矯情,項凜風在的時候我對他誠惶誠恐,總怕是惹着他不高興了,可他不在吧,卻有些不習慣。
即使身旁有木頭陪着,我依舊希望項凜風能出現。可能是因爲心中牽絆,也可能是因爲那個沒有邊際的夢,我只是想仔細瞧瞧,項凜風的眼眸中是否有那樣的溫暖情懷。
“這宮中的日子着實是悶了些。”木頭坐在石凳上,憂傷的喝了口茶。
“是啊,的確是悶了些。”我和他並排坐着,不禁附和。
“小白,你想家嗎?想念爹孃嗎?”
被木頭這一問,我未開口便一陣鼻酸眼熱。
“想,我怎麼會不想念家,怎麼會不想念家中爹孃呢?自從上次家書送過去之後便一直沒有收到回信,現不知爹孃過的如何……”
爹爹是武將,脾氣雖然暴躁了些,但是對我自小卻不是嚴厲,而是無限寵愛,相對來說,孃親對我便嚴厲了一些,但也只限於我做錯事情的時候,那時候孃親作勢會抄起手邊的雞毛撣子教訓我,而爹爹總會攔住她,一邊說着好話,一邊使眼色讓我跑開。
想想那時,還真是其樂融融。
木頭放下手中的杯子緩緩的站了起來,他仰頭望了望天,今日晴空萬里,一片大好。
“姜國的天確是比這邊藍了幾分。小白,既然想家想父母,爲何不回去一趟呢?”
被木頭這麼一提醒,我這笨腦子才陡然一頓,是啊,爲何我不回去看望爹孃呢?
“能回去自然是好事,但是我怕項凜風不允。”我印象中的項凜風絕對不是暴君,除了喜歡捉弄人,他絕對是相當min主善解人意的君王。可是我雖內心深知這一點,卻總是莫名的對他有些懼怕,究竟懼怕什麼,我還沒有剖析出來。
木頭寬慰我,“你是回去看望爹孃,皇上不會不允的。”
“那我現在就去和他說一下。”剛邁開步子我就僵住了,“對了,聽宮娥說他這段時間公務繁忙,一般小事都不接見了,我這事也不是大事,估計他也沒時間理我。”
木頭點頭,“說的也是。”旋即他便給我出了個主意,“你可以留書一封給皇上,然後我們即日出發,待他看到書信時,定會理解你的思鄉之情。這也不算是不告而別。”
木頭這腦袋被撞的太好了,小腦瓜子反應比我還快。
我點頭,這個主意,甚好。
反正在宮中傻呆呆的看日出盼日落也挺無聊的,倒不如來場說走就走的回鄉之旅。
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行裝,然後留了封信命宮娥送去軒凝殿。
一切準備就緒,我和木頭終於踏上了返鄉路。
從衛國到姜國,一路馬車要顛簸三天兩夜。我這一顆對家鄉熱忱忱的思念之心,經過三天兩夜的顛簸,也逐漸趨於平靜。
一路上木頭話很少,但卻不是真的無話可說,我分明的從他眼中看到太多想說的,可他就是能死死的憋在心裡,這一點着實令我佩服。
關於那天在項凜風面前他胡言亂語之事,我們很有默契的沒有再提,但是我還是好心的帶他去看了太醫,太醫說他正常的很。只要正常就好,別的我也無心再問了。
到達將軍府的時候剛趕上天矇矇亮,木頭回了自己家,我則興奮的敲着府宅的大門。
當打着哈欠的老管家打開門見來人是我時,瞬間老淚縱橫。
“小姐,真的是您嗎?老奴還以爲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你了。”
“是我,管家爺爺,沐白回來看你們了。”我其實想說,老管家不該對我的回來有所期待,因爲我覺得,如果宅中沒了我,或許他還能多活個幾年。
我回府的消息瞬間傳遍了府宅上下,孃親和爹爹更是激動的還沒到起牀的點便雙雙起來了。
孃親到底是女人家貼心點,見到我後拉着我的手噓寒問暖,就怕我在衛國受屈了。爹爹則是沒有那麼多的關切言語,卻實實在在的去讓廚子趕緊做出幾道我愛吃的菜。
“前些日子皇上也問過你爹關於你的情況,想來他應該很是着急,但是你別急,本身克君這事情就荒唐了點。娘不圖別的,只要你在那邊過的幸福便好。”
接下來,孃親幫我把局勢分析了一遍。
當今中原有三個國家,分別便是姜,蘇,衛。而這三個國家中,兵力最爲雄厚的便屬衛國,姜國和蘇國實力相當。
衛國與姜國是在二十年前發生過一場戰爭,當時姜國大敗,便對衛國俯首稱臣。那時候的姜國君還只是皇子,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總是害怕再經歷那樣的戰爭。
雖然現在這二十年姜國是安逸了,但是姜國君卻總是擔心衛國再度來犯,於是便陡然生出了想要先發制人的念頭。
話說姜國君可能是因爲吃長生藥吃的走火入魔了,纔會想到讓我這個弱女子去殲滅項凜風。因爲當前局勢是,即使項凜風掛了,膝下無子繼承皇位,但是他還有兩個弟弟,便是那兩位王爺了,屆時王爺繼位,衛國照樣不缺皇帝。
雖然姜國君和爹爹閒聊時說過,他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是他相信我,說我如果能剋死三個夫君,肯定也能繼續剋死更多人,只要我呆在衛國皇宮,那他總有一天便能趁衛國無主順利拿下。
我覺得這姜國君心腸未免太壞了,人家項凜風都沒有仗着自己國家兵力雄厚出兵來戰,你一箇中等小國卻妄想吞併大國。
誠然,我對國事並不是很瞭解,也不想攙和進來,雖然表面看來,我已經在攙和了。
姜國君對我的期待我自然無法做到,不但做不到,我還不希望項凜風出什麼事情,畢竟相處了也有一段時間了,項凜風這人也絕對稱得上是明君賢主。
見爹孃安好,府中一切祥和,我便也沒有在家中久留,待了三日便啓程回衛國。這次木頭沒有和我一起回,他說自己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些會去衛國看我。
其實我也說不上很期待木頭的看望了,可能是源自我的私心,我怕項凜風誤會了我和木頭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