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子整理出來的花不少,慕成凰跟着看了一眼,一想到這些花兒明日就要被那麼多不懂花的凡夫俗子左右觀看,甚至還有些會上手摸來摸去的,慕成凰心裡便是哇哇地痛,長公主跟在她的後面,還別說,之前只是知道慕成凰宮裡頭花兒多,這一整理出來,更是奼紫嫣紅,千姿百態,比那御花園裡的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去。
慕成凰遠遠地看到一棵月季樹也被挑選了出來,快步就走到樹下,月季樹是以薔薇做砧木,用月季枝條嫁接,底下是筆直的樹幹,上頭開出來的花就像一朵巨大的花球,遠看近看都好看,這棵月季樹是慕成凰親自嫁接的,還特地選了花園中最勤花,最不散花的月季嫁接上去的。
慕成凰指着這棵月季樹的手指尖微抖:“這棵,這棵也被選中了?”
小夏子十分爲難,忙是跪下道:“五公主,奴才已經按照公主說的,將公主最喜愛的那些全都挑了出來,可是公主,您是知道的,這滿園子的話,就沒有您不喜愛的,若是不要這盆月季樹,就得搬那盆十樣錦了。”
十樣錦,那可是慕成凰的心頭好,用好幾種不同顏色的牡丹嫁接在一棵砧木上,開出來的話那是花團錦簇,五彩繽紛,故而言十樣錦,慕成凰爲了嫁接成功,亦是費了不少功夫。
慕成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天靈蓋有一股熱氣直直涌上來,長公主站在旁邊,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畢竟慕成凰是爲了自己才這麼規模地借出花。
“你就說吧,還有哪些?”慕成凰微微閉着眸子,不忍直視,“我不繼續看了,再繼續看下去,我得傷心得暈過去。”
小夏子結結巴巴地回了句:“還有……還有不少呢。”
“說說說,麻利的說。”
慕成凰發了令,小夏子亦是心裡頭想着,這早死早超生,索性也是閉着眼睛一口氣地道:“牡丹有趙粉、二喬、洛陽紅,月季有白臥龍、紫袍玉帶,海棠有銀長壽……。”
小夏子像是說繞口令一般,一口氣說了好幾十種花,慕成凰沒等着聽完,就是擺手道:“我說,你就不能選點兒便宜的,常見的,爛大街的品種嗎?”
小夏子都快哭出來了,喪着臉道:“公主,咱們景瀾宮裡,哪有普通的品種啊。”
慕成凰整個人都猶如僵住了一般,長公主立刻上前,摟着她的胳膊,哄她道:“好成凰,你這次幫了我,聽說舅舅在嶺南平亂流寇,最近準備回來了,我讓他給你帶幾筐你最愛的妃子笑好不好?你不是四處在找矮化的月季想要培養出微型月季嗎?嶺南山多地多,我讓舅舅幫你尋一尋,若是尋到了,定然五百里加急給你送過來。”
慕成凰知道長公主如此費心地想要補償自己,也是因爲看着自己太過心疼這些花,原本自己是不好意思接受的,可是聽到微型月季的事兒,愛花如癡的她心裡那些小火苗唰地一下又燃燒了起來,她舔了舔有些乾澀的脣角,忽而也將手摟了回去,嬉笑道:“妃子笑就不必了,這荔枝早先也在皇叔那兒嚐了個鮮也就夠了,倒是這矮化的月季,若是方便,自然……自然也是頂好的。”
長公主摟着她笑了:“方便方便,替我的大恩人做事,上刀山下火海都方便。”
長公主和慕成凰將這一切安排好,傍晚,武昭儀派來取銀子的人,便是在明禧宮吃了個冷冰冰的閉門羹。
秀英閣,武昭儀聽着回來的人稟報,一下便是攥緊了帕子,她心裡頭一股火氣直冒,武國公府雖然看着光鮮亮麗,可是早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些莊園地產因爲武國公的經營不善連日虧損,可這麼一大家子人,卻一個個都是張口要吃飯的嘴,熹妃雖然被剋扣了一半的份例,可是耐不住元家家大業大,絲毫不會受影響,可是自己呢,若是自己不從這裡頭撈上一筆,只怕將來慕成欣出嫁的嫁妝都是差人一等。
“不撥銀子?這都是傍晚了,宮門馬上就要關了,她居然還敢在這個時候不撥銀子?”武昭儀怒目圓睜,她想着只是在這最後一天鬧出這件事,壓得長公主不得不撥銀子下來,萬般沒有想到,長公主居然會這麼古板,難道當真將明日的萬花會不放在眼裡嗎?那可是太后也要出席的宴會,她怎麼敢?對啊,她怎麼敢?
武昭儀扭頭吩咐了身邊的貼身宮女鬆韻道:“你去紫曦園看看,那裡頭的花都如何了?”
紫曦園便是明日萬花會將要舉行的地方,長公主膽敢這樣做,必然是有底牌的,多半是從別處弄了花來,要這這麼短的時間內弄到這麼多的花,雖然說十分不容易,可是若是惹到了她,她也不介意將之毀壞得七零八落的,反正她已經和曹家說好了,只要她要花,曹家必然會在一個時辰內送進宮裡頭來,到時候紅頭牌一亮,管它宮門閉着開着都得讓行。
鬆韻去了半晌又是回來,只說這紫曦園四周都有人把守着,不過不是武昭儀的人,說是這明日有宴會,今日閉了園子,誰都不讓進去。
這必然是有貓膩了,武昭儀捏着黑得發亮的紅木禪椅身子一顫一顫的,鬆韻是武昭儀的心腹,自也是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的,忙是上前替武昭儀揉了揉太陽穴,武昭儀太陽穴處的青筋跳得厲害,突突地一下一下的,鬆韻揉捏的時候都感覺得分明。
“娘娘,既然之前那筆銀子,咱們已經從裡頭抽了那麼多紅出來,這第二波的生意,不要也罷,省得娘娘爲了這件事心煩。”
武昭儀有些嫌棄地推開她的手,鬆韻倒是會做事的人,可是性格倒是像極了自己的哥哥,總是縮手縮腳的,她早先就和哥哥說了,這京郊的地租可是都蹭蹭地往上漲了的,武家的地,卻是遲遲不漲價,比別人賺得少,那就等於是虧着錢呢,可武國公呢,只說這契約還沒到,契約裡頭規定了不準在期間漲價。真是個榆木腦袋,不按高價租的人,直接找他們麻煩,將他們趕走不就行了,偶爾有些到了期的地租,武國公經不得武昭儀勸,準備漲價的,那些個奸詐的農戶,就拿出其他還沒到期的人的地租來說事,說這是區別對待,京城寸土寸金,那樣便宜地租,大家自然是趨之若鶩,這地價,竟然是一直沒漲上來。
用武昭儀的話說,這武國公就是搶女人厲害,這辦起事來,一點兒魄力都沒有,自從武國公府裡入了個小鳳仙,開銷又是大了一圈兒,別看是個風塵裡頭出來的女人,可這吃的穿的偏生要趕着皇后娘娘的標準似的,偏武國公還總是順着她,如今小鳳仙日常的吃穿用度,竟是比自己的嫂嫂還要誇張,武昭儀一想到孃家這些破簍子的事兒,心裡頭只是更加煩悶了。
前兩日自家嫂嫂還進了宮,說是這府裡頭又是週轉不過來了,這個月給下人們的銀子都還沒有發,想要自己接濟一點兒,別的人做到昭儀昭媛的位置,都是風風光光的,吃穿不愁,偏生她,還得想着接濟孃家。
“罷了,”武昭儀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弛下來,神色有些渙散,像是一下蒼老了十歲,“紫曦園的事兒就先別盯着了,將那些和曹家往來的證據都毀得乾乾淨淨的,順便告訴曹家,這個忙他們既然沒有幫上,那他兒子做官的事情,本宮也是說不上話了,讓他自己去求哥哥,然後再和哥哥說,要將之前的價格往上翻一倍,才能答應,不過告訴哥哥,這一倍,是我的功勞,得分給我的。”
鬆韻謹小慎微地應了,又是討好地道:“奴婢知道娘娘近日心煩,這竈上還煮着血燕窩呢,奴婢給娘娘端過來?”
血燕窩,武昭儀心中有些苦澀,若是武國公府繼續這樣下去,她也不知道還能吃幾會血燕窩了。
“去吧。”武昭儀還是點頭道。
鬆韻去了小廚房,秀英閣的小廚房是幾個配殿和主殿一起用的,不過自家娘娘畢竟是秀英閣的主位,若是幾位小主同時要東西要煮,也都是自家娘娘的東西先佔了竈臺。
這次鬆韻一去,卻發現自家娘娘的血燕窩被放在了竈臺一旁,沒在火上,便是對着小廚房的宮女啐道:“怎麼做事的?不是說着這血燕窩娘娘隨時要吃,一定要在火上熱着嗎?”鬆韻邊說邊是去摸這青花瓷暖盅,想看看還有多少餘溫,不摸不要緊,這一摸才發現竟然是全涼的,一揭開蓋子,這血燕窩根本就沒煮上呢。
鬆韻登時便來了氣,將竈臺邊的燒火棍往竈臺上狠狠一敲,發出蹦蹦的嚇人悶響。
“都是怎麼做事的?”鬆韻提高了音調,“這竈應該是誰看着的?給我站出來。”
一個瘦瘦小小的宮女從人羣后頭擠出半個腦袋,怯怯地道:“是……是奴婢。”
鬆韻揚起燒火棍便準備打,那小宮女噗通一跪,道:“是瑛寶林身邊的露香強行要用這個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