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絮顫抖着手,將匕首往前推了一把。宇文邕的頸部瞬間出現一條血痕,血一點一點往外滲。“你爲什麼不否認?你可以繼續隱瞞,或者乾脆扯謊騙我!宇文邕,你爲什麼要承認!”看到宇文邕的鮮血滲出,宇文絮竟有些再下不去手。
“四叔這輩子只騙過你一次,就是騙你吃解藥的那次。”宇文邕眼神溫柔地看着宇文絮,“毒藥在酒裡,我知道你不喝酒,但我不能保證你那天不會喝。除此之外,我不會再騙你。”
宇文絮的眼神迷糊在一片水霧之中,宇文邕接着說道:“宇文毓是我毒死的,宇文覺也是我間接害死的。可是絮兒,那個時候,我除了跟易薩保合作沒有別的選擇。我不這麼做,我們宇文家就會全部死在易薩保的手中。我可以死,但是我不能讓易薩保傷害你。”
“你還狡辯?”宇文絮恍然,居然連宇文覺的死都跟宇文邕脫不了干係!“我叫了你這麼多年四叔,你就這樣一個個將我的親人置之死地!宇文邕,你還是人嗎?”
宇文邕心裡瞬間結了萬丈冰川,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此刻在質問他還是不是人!“如果不是人,可以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你怎麼看我。”嘴裡堅決地說出這些話,宇文邕生怕,再也沒有機會對她說這些。
宇文絮愕然,心裡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我之所以做這些,除了保命,還爲了可以和你在一起。我求過宇文毓,當年我多想帶着你遠走高飛,可是宇文毓卻警告我,只要他活着,便容不得我接近你。我不服,我不服爲什麼你的心裡能想到宇文覺,卻怎麼也想不到我!我殺他們,也都是爲了你!”
宇文絮聞言,臉色煞白。
“宇文絮,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做你的男人而不僅僅是四叔!”
最後一層窗戶紙被戳破,宇文絮頓時有一種人生被顛覆的感覺。看着自己長大的叔叔,一直以來都無比信任
的叔叔,居然說他想做她的男人。
“可你是我叔叔啊!”宇文絮啞然,這樣的宇文邕對她來說真的好陌生,好可怕!
“叔叔?”宇文邕蒼涼一笑,“那宇文覺呢?宇文覺不也是你叔叔嗎?你從四歲開始就喜歡宇文覺,一直到十四歲,你以爲我看不出來嗎?”
宇文絮茫然,四歲那年算的命,命裡那個人她一直以爲是宇文覺。一直到十四歲的時候,宇文覺娶了別的女子,她才終於死心。
“那和尚說‘三’,你就一直覺得是三叔。我告訴你是比你大三歲的人,你卻找到了高長恭。宇文絮,我也比你大三歲,爲什麼你就是不能想到我呢?”宇文邕手握住了匕首的尖峰,鋒刀劃破了手掌,血順着匕首往下滴。
“不!”宇文絮尖叫了一聲,想要抽回匕首,卻被宇文邕緊緊握住。
心裡有些淒涼,宇文邕緊緊握住匕首,生怕宇文絮逃開便再也看不見她了。這種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他明白,今日若是不說清楚,他就再也沒有絮兒了。“爲什麼不?”宇文邕決定步步緊逼,“絮兒覺得,我對你還不夠好嗎?這麼多年來,難道不一直是我在保護你嗎?”
“不是!”宇文絮猛地一把推開了宇文邕,匕首在這個過程中落地,宇文絮迅速將它拾起,再次對準了宇文邕。
“你是我的仇人!我恨你!”宇文絮努力讓自己不被宇文邕方纔的話擾亂了心神,“你以爲說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就能迷惑我?你以爲這樣我就會不殺你了嗎?”
宇文絮沒有辦法剋制住自己不住顫抖的雙手,匕首離宇文邕的肌膚僅有一寸的距離,宇文邕頸上的血跡已是一片模糊。“那你就殺了我吧!”宇文邕閉上了眼睛,“與其被你恨着,我寧願你殺了我。”
淚水再一次不爭氣地涌了出來,眼前這個男人曾經給過她那麼多的溫暖。他說他不喜歡小弟弟,他只疼絮兒一個人。他說只
要是他有的,絮兒想要就可以拿。他曾在宇文絮孤單害怕的時候說過:“別怕,四叔在這呢!”
可他也殺了她的父親和三叔!他還說他想坐她的男人!
思緒混亂着,耳邊響起了宇文毓的一聲嘆息:“這永州和定州之間若是能相連,莫說絮兒你了,整個北周的百姓都可以穿自己喜歡的絲綢了。可惜,父皇現在不能越過易薩保發號施令。”
進宮路上看到的一切歷歷在目,眼前這個男人,是北周最受尊崇的君主!
他不能死!
宇文絮覺得手裡有千斤重,“哐當”一聲,匕首失去支撐落在地上。宇文邕聞聲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就知道,絮兒是捨不得殺我的。”
宇文絮後退了幾步,臉上的表情默然着,說道:“父皇臨終前說:‘絮兒,你要好好活着。即便是名節受損,也要好好地活着。’我今天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殺了我父皇、殺了三叔,我現在卻只能跪着說‘謝主隆恩’!”
“在鮮卑沒有同姓不能成婚的規定,叔叔和侄女在一起是很常見的,你父皇對我有偏見!”宇文邕忍不住吼了出來,當年若不是因爲宇文毓漢人之氣太重,一口拒絕了宇文邕的求親,他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宇文絮,”宇文絮忽然向宇文邕跪了下去,“行刺君王,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絮兒……”宇文絮一開口就澆滅了宇文邕心頭的喜悅,“我會如何待你,你還不知道嗎?”
“謝陛下不殺之恩!宇文絮告辭了!”重重地對着宇文邕磕了三個頭之後,宇文絮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絮兒!絮兒!”
身後聲嘶力竭的呼喊似凜冽的北風一樣,早已吹寒了宇文絮的心。宇文絮微微停頓了一下,道:“從今後你是陛下,我是先帝遺孤。陛下這門親戚,我高攀不起。”
(本章完)